第157章
楊舒陡然一抖,渾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氣似的直接癱倒在地,他望著手機發(fā)神。 他方才的自信與堅定此刻了無蹤跡。 這一夜,他想了許多。 想了那個尚未出生胎死腹中的孩子。 想了死在車禍里給他打電話卻無人接聽的妻子。 想了那罐被潑灑的玉米排骨湯。 想了楊志小時候纏著他的樣子。 記憶一股腦的涌了上來,一點點的侵蝕著他的理智。 這些,是他欠下的。 是他欠楊志的。 是他沒有成為一個合格的父親,才會讓楊志走上歪路。 天微微亮的早晨,一縷暖陽透進書房,楊舒回撥了那個電話,嗓音沙啞:“你要我做什么?” ……… 方靈丘坐在牢房里,望著窗外刺眼的光線。 他遲緩著伸出手,遮了遮眸子。 光透過指縫,照在他的緊合的眸上,像是把鈍刀,順著他的眼眶剜著他的眼。 其實,他從沒想逼死楊舒。 他只是想楊舒做個偽證,一是為了得到那個瓷瓶,二是為了能讓回國的陸逾白無法顧及晏遲,林瀾能趁虛而入。 可他低估了晏遲對陸逾白的喜歡。 也沒料到后來陸逾白的腺體會恢復。 更沒想到楊志會將生意上的不景氣與名譽受損的所有事都怪在楊舒頭上,竟陰差陽錯的逼死了楊舒。 他待楊舒如摯友。 是誠心的。 可他卻親手逼死了那個與他相伴半生的摯友。 方靈丘的瞳孔微濕,他這條錯路。 走的太偏太偏了…… 這些年,無數(shù)個日夜里。 他從未睡過一個安穩(wěn)覺。 昨夜是他睡過最好的一覺。 他如釋重負的吸兩口氣,微顫著身體蜷縮起雙臂,如同一具行尸走rou僵硬的躺在硬木板的床面上,面色呆滯毫無表情。 * 江城研究所。 晏遲帶著陸逾白去了研究所,他一連歇了很多天,確實該好好上班了。 但方靈丘入獄一事,讓研究所里死氣沉沉的。 大家都知道方靈丘是晏遲最敬重的師父,現(xiàn)在出了這檔子事,對晏遲來說一定是莫大的打擊。 所以一路上,大家看見晏遲都是繞著走。 他們都不知道怎么安慰。 只知道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還是不要往槍口上撞的好。 晏遲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奮筆疾書的開始手寫了一封申請書,又在電腦桌面前噼里啪啦的敲著鍵盤,時不時的推一下鼻梁上的金絲眼鏡。 身側(cè)的陸逾白很乖的在看動畫片。 門口忽然傳來了敲門聲,“所長?!?/br> 晏遲:“進?!?/br> 卓蕭手中捧著文件遞到了晏遲的面前,“所長,這個是博物院那邊送來的鑒定報告,需要您簽個字?!?/br> 晏遲接過文件后,抬筆簽字。動作一絲不茍,臉上神色淡如冰山,安靜的氛圍里,卓蕭直勾勾的看著不敢說話。 晏遲簽好字將文件遞給卓蕭的時候,卓蕭笑著雙手接下,卻一臉糾結(jié)的站在原地,遲遲未走。 晏遲抬眸看向他,“還有事嗎?” 卓蕭撓了撓后腦勺,“沒事…沒事了?!?/br> 晏遲垂下眼瞼,繼續(xù)打字。 像是在寫什么報告。 但卓蕭還是未曾走,他湊近晏遲小聲問道,“所長,你沒事吧?要不要再休息兩天???剩下的鑒定我和同事們能……” 晏遲濃眉一挑,眼中浮出欣慰,“嗯……正要說這個事。最近我有些別的事要做,就辛苦你了?!?/br> 卓蕭:……? 他怎么有一種被套路了感覺。 “所長,我就是象征性的……”卓蕭委屈巴巴的看向晏遲,悔的腸子都青了。 “我就知道你是研究所的希望,去忙吧。”晏遲打斷他。 卓蕭摁下欲言又止的話,一步三回頭的離開辦公室。每一次回頭的時候,都在期待著晏遲的“赦免”。 但晏遲的頭也沒抬。 他不是在看電腦,就是在看陸逾白。 只有卓蕭一個人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卓蕭走后。 晏遲取出信又看了一遍。 他在看這封信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是哪不對勁。 現(xiàn)在他再看一遍的時候。 意識到了。 方靈丘讓林瀾接近他,是認為陸逾白與他并不同頻,又覺得林瀾與他朝夕相處,想牽線,但沒想到林瀾劍走偏鋒手段過于激進了。 這與林瀾曾經(jīng)與他說的話,存在一些邏輯上出入。 像是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同心鎖,少了樞紐。 林瀾曾說,有人給了他可以促進二次分化的藥。 曾經(jīng)在羅城圍堵陸逾白的人,在小巷子里劃開陸逾白腺體的人,以及在碼頭那個背叛楊志的人。 他們都是被藥物促進的分化者之一! 可他們?yōu)槭裁匆槍﹃懹獍祝?/br> 因為林瀾? 林瀾只不過是一個試驗品而已。 因為方靈丘? 方靈丘不過是個偽造贗品賺錢的人。 想到這的時候,晏遲不由的毛骨悚然,眉宇間的冷峻之色漸漸散開。 一切,都還未結(jié)束。 ………… 林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