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西杳很快就不清醒了。

    這種不清醒，有可能是因為身體正在吸收屬于邢恕的力量，無法分出精力在眼下。

    但也有可能，僅僅是因為葉西杳沉溺其中忘乎所以。

    他不知道現(xiàn)在這種情況算什么，也沒去做什么分析。

    起初明明只是為了安撫魔紋帶來的疼痛，現(xiàn)在身體已經(jīng)不難受了，他卻還是沒有叫停。邢恕親他或者咬他都很有分寸，弄得他很舒服，所以葉西杳就任由邢恕對他做了很多過于親密的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葉西杳恍恍惚惚地感覺要暈過去了，才反應(yīng)過來，邢恕的唇不知不覺就順著他的脖子啄吻而上，輕咬下巴片刻，又開始和他接吻。

    ……他已經(jīng)“吃”太飽了。

    不能再親了。

    要不真給邢恕親死了。

    葉西杳趕緊推了一下。但邢恕偏壓著他沒動，溫聲輕哄：“再親一會兒?！?/br>
    “別……”葉西杳的嘴一張開，就被邢恕咬住，這下又是幾十秒的難舍難分，竭盡全力從呼吸間找出機會，喊了聲，“停！”

    邢恕意猶未盡地貼著葉西杳的嘴角：“再兩分鐘？”

    葉西杳：“一分鐘都不行?！?/br>
    邢?。骸澳蔷鸵环昼姟！?/br>
    葉西杳：“？”

    看來人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出聲，他決定給邢恕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午休結(jié)束了，等下喬哥他們找我怎么辦?！?/br>
    “我開了他們?！毙纤≌f。

    葉西杳皺著小臉，拍了拍邢恕的額頭，不滿道：“你這樣就有點接近討厭的資本家嘴臉了?！?/br>
    邢?。骸拔抑安贿@樣？”

    葉西杳：“之前只是個有點懶惰的老板親戚?！?/br>
    邢?。骸霸俳o我親一下，我變回老板親戚。”

    “你簡直……”葉西杳被他逗笑了，原本下意識想反駁，但這會兒卻改了主意，小聲說，“那你不許伸舌頭。”

    “好?！毙纤〈饝?yīng)得很快，話音未落，就又親了上去。

    開始確實只啄了啄唇瓣，但很快的，趁葉西杳一不注意，他又往里鉆了去，追著葉西杳的舌頭不放，在濕熱的口腔里你追我趕，差點把葉西杳親窒息。

    葉西杳急眼了，決定冒險用魔力推開他。但令人驚訝的是，這一次，葉西杳用的一點點魔力竟然推不開邢??！

    怎么會……

    他絲毫沒想過邢恕一介人類居然還能抵抗魔力，只能猜測是自己魔力不足。

    這一吻又過去好幾分鐘，葉西杳虛睜著眼，大喘著氣，心里又氣不過，揪著邢恕的手臂rou擰了一下。

    邢恕一點都不痛，但知道如果他不痛，葉西杳就不高興。于是他裝模作樣地喊著：“好痛?！?/br>
    “痛死你?！比~西杳這次是真的推開了邢恕，坐起了身。

    邢恕也撐起來，問他：“為什么？”

    葉西杳一邊在床上尋找自己被脫掉的上衣，一邊氣呼呼地應(yīng)道：“什么為什么?！?/br>
    但他什么都看不見，找半天沒有找到自己的衣服。

    忽然，邢恕拉了拉他的手，然后把一只袖子攏了上去。葉西杳順著他的動作乖乖穿上了衣服，邢恕又不緊不慢給他扣扣子。

    順便問葉西杳：“為什么一接吻，你就像是要暈過去了?！?/br>
    葉西杳：“呃……？”

    他以為邢恕剛才問的“為什么”會是：為什么不清不楚地和我接吻，為什么身體難受但我揉一揉就好了。

    這么多為什么不問，他居然問了個連葉西杳自己都沒想到的問題。

    “上次也是，親著親著就睡過去了?！毙纤∷坪鯇@個問題很感興趣，“我本來還想測試一下你最長能堅持多久。”

    葉西杳：“……”

    怪不得你親個沒完，合著你來做研究！

    不過邢恕還真是敏銳，能察覺到這個細節(jié)。葉西杳一下竟想不到借口來解釋。

    他其實不是暈過去，只是因為一次性吃太多邢恕的津液，獲取了遠超身體所需的能量，如果這時候他一直保持身體的清醒，就有可能失去自我掌控——

    魅魔對人類體液的有本能追求，導(dǎo)致他會下意識地索取無度。

    所以昏睡過去，其實是葉西杳一門獨特的自我保護機制。

    既可以保護邢恕不被他吸干，也可以保護葉西杳不被本能裹挾。

    當然這個理由不能對邢恕說，葉西杳避重就輕道：“我只是困了?！?/br>
    邢恕扣到第三顆扣子，也不知道是因為看不清，還是因為在想事情，忽然就停了下來。葉西杳摸索著，打算自己扣，卻被邢恕抓住手。

    “我剛才就想問。”邢恕捉著葉西杳的一根手指，碰到了葉西杳肋骨處，說，“這里有一塊很小的……疤？是怎么回事?！?/br>
    葉西杳沒想到他自己轉(zhuǎn)移了話題，當然順著臺階便溜了過來，摸了摸邢恕說的那個疤，笑說：“這個啊，好像是我初中的時候了，當時爬到學(xué)校后門上，想去摘門外一顆樹上的果子，腳一打滑就摔下來了，磕到地上一塊小石頭?！?/br>
    他摔下來的第一反應(yīng)又疼又怕，跑去校醫(yī)處，卻沒人理會他——那時他已經(jīng)是個沒有存在感的小透明，為了收斂氣息，一點點魔力都不敢使用。

    葉西杳當時自己翻出了碘伏和紗布，非常潦草地處理了傷口，也沒有想過擦藥，更不在意留疤。

    他說起這段往事的時候，語氣也很隨意，看起來根本沒放在心上。

    但邢恕的呼吸卻毫無道理地重了幾分，聲音頗有些滯澀地問了句：“這么久了，還沒好？”

    “已經(jīng)好了呀，不疼。只是當時沒擦藥，時間一長就留了疤?！?/br>
    葉西杳的皮膚嫩，平時磕了碰了很容易就留下印子，沒個十天半月的很難完全消除。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

    這個陳年舊疤非常不起眼，傷口小，位置也隱蔽。

    要不是邢恕提，葉西杳早都忘記了。

    只是葉西杳不知道，邢恕在意的不是舊傷本身。

    邢恕常和惡魔打交道，所以最清楚，惡魔化出的實體與人類的身體不同——它們的四肢和皮膚全都是由魔氣偽裝出來的軀殼，是用來掩人耳目的假象。根本就不是真正的“rou體”

    簡單來說，惡魔的身體不可能出現(xiàn)受傷后慢慢痊愈還結(jié)痂的情況。

    它們甚至沒有傷口恢復(fù)的過程。

    小傷口可以在瞬間消失，重傷的話則有更簡單的方法——斷了一根手指就會直接拔掉整只手臂，肚子被貫穿就干脆把下半身全都截掉。

    受傷后立刻舍棄殘損的部位，長出新的“rou”來補充，這才是最正常的惡魔。

    這也是安全局魔物研究所提取魔氣樣本的大前提。

    惡魔身上掉下幾塊rou，對它們自己而言無關(guān)痛癢，但卻可以被研究員們保留著，用來做各種實驗，檢測出各種數(shù)據(jù)。

    可是葉西杳一塊小小的疤，過了這么多年，仍然留在身上。這就很不對勁。

    如果邢恕是第一天認識葉西杳，他現(xiàn)在的反應(yīng)一定是：你再給我裝一個試試？還刻意在身上弄道舊疤，裝人裝上癮了是吧？

    現(xiàn)在的他只有沉默。

    邢恕在暗無光線的一片漆黑中，尋找著葉西杳的眼睛。

    可惜什么都看不見。

    他的手上繼續(xù)幫葉西杳扣上衣服扣子，腦子里想著別的事。

    葉西杳感受到邢恕的不對勁，輕聲問了一句：“你怎么了？”

    大概是怕葉西杳看出端倪，邢恕就隨口找了個話題聊起來，說：“當時是想摘什么果子？”

    “不知道了?！比~西杳笑起來，“我早就記不清那是什么樹，只是當時特別想吃。”

    “看不出來你小時候這么調(diào)皮。”邢恕說，“我以為你從小到大都很乖?！?/br>
    他也不是亂講，駱以極之前給過他葉西杳從小到大的資料。

    邢恕當時雖然沒有看太仔細，但一晃而過滿眼都是各種“全校第一”“總科第一”“xx滿分”之類字眼，就料想葉西杳應(yīng)該是個乖學(xué)生。

    所以乍一聽葉西杳翻墻摘果子，感覺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樣。

    “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乖?！比~西杳回憶了一下，只覺得過去的自己確實很安靜，但不一定乖。他說，“我只是很饞?？吹綐渖辖Y(jié)果子了，就想嘗嘗什么味。”

    “路邊的樹上結(jié)的果子能有多好吃，還不干凈，萬一吃壞了肚子。”邢恕客觀評價。

    葉西杳：“我哪在意這個啊，當時就覺得只要能吃到果子就好了。”

    邢?。骸熬筒荒芑丶屹I？”

    葉西杳笑嘻嘻地說：“我沒有錢嘛。”

    “我不信你連幾塊錢都沒有。”邢恕笑說，“還是調(diào)皮?！?/br>
    “不是的?！比~西杳難得據(jù)理力爭，“幾塊錢可以買米買面吃好久，但卻只能買一個蘋果，不劃算。我當時一個月就拿兩百元的補貼，不能浪費?！?/br>
    邢恕手上動作頓了頓，問他：“……什么補貼？”

    “聯(lián)盟對14歲以上18歲以下的孤兒有每個月的愛心補貼。”葉西杳想了想，又補充道，“我不知道別人有沒有，可能只有福利院出去的才能領(lǐng)，因為這個是院長幫我申請的?！?/br>
    邢恕記得葉西杳的資料里有過福利院這一段，只是他當時并沒有放在心上。

    那時，邢恕一心認為葉西杳是個大惡魔，化身成棄嬰進入福利院多半也是為了吞噬那些不被社會大眾關(guān)注的孤兒的靈魂。他自然不會把葉西杳當做那些孤兒中的一員。

    但現(xiàn)在聽到葉西杳用漫不經(jīng)心的口吻提及當年，他才設(shè)想出另一種可能。

    “所以你在福利院待到了14歲？”邢恕不自覺地放輕聲音，“里面的生活還好嗎，有沒有人欺負你？”

    葉西杳說：“沒有啊，福利院的人都很好。直到我離開，都一直很受大家照顧。”

    聯(lián)盟對棄嬰有很完善的福利收容政策，葉西杳當時被鹿城的福利院撿回去了以后，一直都過著還算無憂無慮的生活。

    福利院的政策是將義務(wù)收容的孤兒養(yǎng)到14歲，在這段期間，會想辦法給他們尋找愿意收養(yǎng)他們的家庭。

    但葉西杳14歲以后，卻獨自離開了福利院。然后就靠聯(lián)盟發(fā)放的每月兩百元補貼活著。

    所幸聯(lián)盟政策很好，大半的學(xué)校對他這樣的小孩免學(xué)費，還提供學(xué)校住宿。當然了，葉西杳自己也很爭氣，他幾乎拿到了所有他能拿的獎學(xué)金。

    葉西杳當時還未成年，不能打工，每個月兩百元的補貼幾乎就是他全部的收入來源，一直到他成年以后才停止發(fā)放。

    這對他來說已經(jīng)是極大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