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個嘛。”紀沅說，“只在有限的人身上試過，其它的人奏不奏效還不知道呢?！?/br>
    紀百草的眼睛亮了起來，她“唰”的一下站了起來，“這好辦，現在我們這里就有很多傷患，你跟我去試試就知道行不行了？”

    她額上的五彩的飾品撞擊，發(fā)出清脆的聲音。

    紀沅卻沒有動，懶洋洋地癱在椅子上：“是個好辦法，不過我為什么要去呢?！?/br>
    紀百草不解：“你有這么優(yōu)秀的能力，能救那么多人，難道不愿意試一試嗎？而且之前首領跟我說，你就是來接任祭司的職位的?！?/br>
    “祭司？”紀沅品味了一下這個職位，“這就是你這么多年來做的事情嗎？”

    他也站了起來，在屋子里轉了一圈。

    腳踩在木質的地板上，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和當初踩在首都星皇宮中，厚厚的長絨地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其實你看這個地方，這么荒涼，跟原始部落也沒什么區(qū)別，你這個祭司，做的有什么意思？”紀沅頓了頓，話音一轉，笑道，“畢竟我聽說，之前你跟現任帝國皇帝有婚姻，本來可以做皇后的呢。”

    紀清平詫異地看著他：“你是這么想的？我真沒想到你長成了現在這個樣子?！?/br>
    紀沅反唇相譏：“你有什么想不到的？那你說說你兒子該長成什么樣子？你知道嗎，你能想象出來嗎？就連我長什么樣你都是今天才知道的吧！”

    紀清平深吸一口吸，后退了幾步，瞪圓了眼睛說不出話來。

    原本安靜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的青馳，突兀地冷笑一聲。

    紀沅明顯感到一股憤怒和心疼的情緒向自己襲來。

    他一下子仿佛被泉水沖刷而過，整個人熨帖了很多。

    “我知道你長什么樣子?！?/br>
    對面的紀百草突然出聲說。

    “我看過你的十八歲成年禮照片?！?/br>
    她很快自嘲一笑：“當然，現在說這個也沒什么意思。我剛剛太著急了，希望你能盡快去照顧那些傷員，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br>
    圣納意識在紀沅腦海中吐槽道：“你看看你這個人類媽有哪里好了，眼巴巴過來，還不如當時跟我一起留在老家呢，我保證把你當成最親愛的小寶貝，崽崽是第二親愛的小寶貝?！?/br>
    紀沅擺擺手：“沒你的事，你別打岔?！?/br>
    意識不說還好，一說紀沅想起來自己的來意了。

    “你說你看過我的照片？是從哪里得到的，是奶奶給你的嗎？”

    紀清平聳了聳肩說：“不，我現在這個身份很尷尬，會給紀家?guī)砺闊?，不如斷干凈比較好?！?/br>
    紀沅皺著眉頭，很不理解：“可是你知不知道，奶奶她很想你。流言一直傳說你失蹤了，不知道是死是活。”

    “你以為她不知道我在哪里嗎？”紀百草說，“在我剛剛到達顯圣聯(lián)盟的時候，它比現在更加不堪，只是一群被社會驅逐的異類組成的殘破家園。沒有人想他們活，可他們自己想活，他們只能自己互相取暖?！?/br>
    紀沅能夠想象出來當時的情形，恐怕就跟在圣納遺域遇到的那些寄生獸軍團的殘兵一樣。

    如果他們沒有遇到自己一行人，跟著到了顯圣聯(lián)盟，恐怕只能一個接一個死在那個荒涼沒有人煙的地方。

    紀百草捂住胸口，言辭懇切：“當時我聯(lián)系了mama，希望她能援助我們一點物資。可是你知道她是怎么說的？寄生者只是一群怪物，讓我不要誤入歧途！木星家族以治愈的力量聞名星際，可是原來，這治愈的力量也分對象。”

    紀百草笑了出來：“我沒法接受這樣的道理。道不同，不相為謀。”

    青馳聞言，看向紀百草的帶了幾分探究，可還是說：“即使這樣，你也不該這樣對紀沅。他到這個世界上，是你帶來的?！?/br>
    紀沅斂眸，回想起塵封已久的記憶。

    他現在已經很少去回憶原身的記憶，既然到了這個世界來，就好好做自己。

    但總有些事情，是很深刻的。

    原身自從mama失蹤以后，原本疼愛他的祖母紀清平，一看到他，就會想到女兒的傷心事，從而遠離了他。

    而父親裴文彥，還肯要這個兒子，完全是因為舍不得紀家的權勢。

    有了紀沅，他就有了木星家族的資源。

    而原身本身的信息素，偏偏又讓他成為全人類的笑柄。

    明明是紀家嫡系的少主，卻不被所有人期待。

    在他那么多次的自殘中，也許柏修的拒絕，只是其中一股非常小的推動力。

    “我不喜歡你爸爸。”紀百草說，“當時我們的婚姻，是一個錯誤。”

    紀沅表示理解：“我猜也是。”

    不過他很快懟了一句，“別你爸爸你爸爸的叫，他還是你老公呢?！?/br>
    紀百草嘴角抽搐了兩下，好像有點懂自己這個便宜兒子的性格了。

    “總之，既然知道錯了，就應該盡快糾正?！?/br>
    “所以我也是被糾正的一環(huán)？”紀沅無語地說。

    紀清平沒有否認這一點，主動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對紀沅說：“對不起，我確實沒有做好一個好母親。也許我缺失的這些年，讓你受了很多非議。但是我覺得，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br>
    紀百草撫過屋子里分門別類擺放的無數草藥，很多都是紀沅在帝國沒有見過的植物，想必藥性都是紀百草一點一點試錯試出來的。

    ”你至少還有爸爸奶奶，還有貴族的生活。這里的無數人，他們不僅無父無母，甚至連最基本的治傷的藥都沒有。我留在這里，比在帝國當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omega，有更大的價值?！?/br>
    她對著紀沅深深一鞠躬。

    紀沅看著她的發(fā)頂，鮮艷的羽毛裝飾著她黑直的頭發(fā)，讓他想起森林中那些漂亮的鳥兒，永遠站在最高的樹枝上，呼喚著日月。

    它們心中追逐著最明亮的信念。

    于是它們的頭顱從不低下，它們的腳步從不停留。

    紀沅沉默。

    他不知道該說什么。

    這種干脆直白的道歉，是最讓人無話可說的。

    當你知道你的所有情緒對另一個人來說都無比渺小，沒有意義。

    那么那些怨懟，憤恨，不甘，沖向對面時，都像是被瞬間溶解進了無形的空氣之中，只有你一個人在原地一身狼狽，體面盡失。

    默和崽崽突然從青馳的世界里出來，蛇蛇腦袋一伸，將頭頂的小靈芝放到紀沅手心。

    默長得很快，幾天不見，已經大了好幾圈。

    崽崽用它的火柴人手腳抱緊紀沅的手指，紀沅這次沒有拒絕它，而是把它放在了自己的肩頭。

    讓幼茸那種毛絨絨的觸感輕輕貼著臉頰。

    他看了青馳一眼，知道他突然把它們放出來的原因。

    呼。

    紀沅輕輕呼出一口氣。

    但他其實沒什么好emo的。

    再次慶幸并感嘆，自己不是原主。

    而原來的紀沅，也不用聽到這番話。

    就讓他在自己的世界好好當個靈芝精好了。

    “我不會原諒你?！奔o沅說，“因為我其實并不是你的兒子。我沒有資格替他原諒你?！?/br>
    紀清平聽了，直起腰來。

    她那雙和紀沅很像的眼睛有一瞬間彌漫出水霧，但很快又消弭無形。

    “沒關系，我其實很多次都想到這樣的結果了?！奔o百草說，她笑的很勉強，“其實如果是我是你，我也不會原諒我?！?/br>
    “那么，你和你的這個朋友?！奔o百草意有所指的看了青馳一眼，“是準備離開這里了嗎？我聽說你朋友是恒星帝國最大的通緝犯。為了你們的安全考慮，你們還是留在這里一段時間最好。聯(lián)盟不算富有，不過養(yǎng)你們兩個人還是沒有問題的?！?/br>
    青馳說：“紀沅是首領請來的客人，他的去留由他自己決定。他的安危，也不用你遲來的cao心?！?/br>
    突然，一陣極其滲人的嘶吼聲從木屋深處傳來。

    “不好，霜燼又狂化了！”

    紀百草立刻從當前的狀態(tài)中抽身，飛速奔到一個柜臺，抽出里面的針劑。

    屋子里有個被綁起來的女人，正在狂亂地掙扎，試圖破壞她能見到的所有的東西。

    紀沅分明看見，門口有一個羽毛掉光，渾身鮮血淋淋，幾乎只剩骨架的鷹隼，正對著來人張開利爪。

    紀百草就要往屋子里沖去，對眼前的危險毫無所覺。

    “停下來，你不要命了嗎??？”紀沅大喝一聲。

    紀百草充耳不聞，而且看起來一點也不害怕：“給她扎一針就好了。”

    紀沅突然想到，紀百草是普通人，根本看不見精神體。

    關鍵時刻，紀沅一直沒用過的思維觸手閃電般伸出，將蓄勢待發(fā)的鷹隼緊緊扼住，卷成了一個粽子。

    而青馳也將屋子里發(fā)瘋的女人制住，讓紀百草成功給她打了一針。

    青馳認出來了這個熟悉的面孔：“她是你們的二首領？”

    “是啊，從那個戰(zhàn)場上回來的人，多多少少都出現了精神海奔潰的問題。霜燼現在還沒完全發(fā)瘋，完全是靠她的意志在撐著?！奔o百草說。

    “啊啊啊！”紀百草突然痛呼一聲，只見平時被扎了針以后，已經恢復了安靜的霜燼。

    現在卻滿眼血紅，咬在她的手腕上。目眥欲裂，狀若惡鬼。

    “怎么回事，百草阿姨？”一個白毛少年聽見呼聲，破窗而來，正是零格。

    第71章

    紀百草顧不上自己的疼痛，趕緊對零格吩咐道：“快，再多去拿幾支鎮(zhèn)定劑，給霜燼用上！她可能即將進入永夜了！”

    永夜？

    紀沅回憶起這個詞，意識對他說過。

    圣納意識坦然承認道：“對啊，我教他們這么說的，不然他們總是亂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