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眼淚的人只有死者的母親，以及趙容清和趙容爽這幾個人。奶奶就守在趙一真的棺材跟前，她一向注重保養(yǎng)，尤其注重頭發(fā)上的保養(yǎng)，所以直到前兩年才能從她頭上看出些白頭發(fā)，只是這白頭發(fā)才出來，就送了黑發(fā)人。

    趙容清在奶奶身邊偷偷抹眼淚，至于她夫家的人，則是在更遠處待著了，畢竟他們和趙一真也沒有什么感情。

    趙思行在一旁，迎送前來吊唁的人，主持著靈堂里各項事宜，偶爾也給奶奶端杯水過去，安慰她老人家?guī)拙?。這樣看來，他倒真像是個明媒正娶的妻室生養(yǎng)的趙家長子。

    趙思行一見趙容爽到了，忙過來拍一拍趙容爽的肩膀，說：“去大伯靈前跪一跪吧。”他扯出一抹極為諷刺的笑容，而那笑容卻顯出十二分的疲態(tài)。

    周澤文握了趙容爽的手，輕輕說：“我陪你?！本秃挖w容爽一起走進了靈堂。

    這兩人雙雙出現(xiàn)在此，就證實了那些傳言到底有幾分真假——十指相扣的牽手姿勢就說明這感情的九分真，余下一分給人猜測深淺，但他們毫不避諱的態(tài)度又宣告了他們的一往情深。

    趙千實看到這兩人，一時氣結(jié)，但鑒于場合才沒有發(fā)作。

    趙容爽拜過靈位，他奶奶招招手，說：“小爽，過來，到我身邊來?！?/br>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沒話說，作者真的沒話說……

    ☆、趙家祖母

    趙容爽就跪到他奶奶身邊去，這一跪就跪了一整天。晚上的靈堂也是他守的，跟著一起的還有周澤文和趙思行。

    “澤文，你先去睡會，去jiejie給你安排的房間。” 趙容爽在點蠟燭，白燭紅光，映在臉上還有些燙人。

    “不去，我陪著你?！敝軡晌囊琅f站在趙容爽身邊，他看趙容爽臉色實在難看，甚至想替他在這守著。

    趙思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著這兩人說話，突然插嘴道：“這次回來不單純是為了參加葬禮吧？”他又笑笑，歪頭看一眼周澤文，繼續(xù)說：“你倆這么快就和好了？那袁緣怎么辦？丟開了？不要了？”

    趙容爽發(fā)現(xiàn)這人說話實在陰陽怪氣，也懶得跟他多做糾纏，只按著太陽xue，說：“吊喪期間，我不想和你做這些無謂的爭論——你要是等不到人來換班，就去睡覺?！?/br>
    但趙思行依舊不依不饒說他的，“你這又是何必呢？我不過是作為兄長關(guān)心一下自家弟弟，你這樣鬧得家庭不和睦，也難怪爸爸被你氣得住院?！?/br>
    趙容爽只管閉目養(yǎng)神，不再理他。趙思行一個人說著沒意思，也就閉了嘴。

    靈堂擺了三天才出殯，火化時來得人最多，送行的車隊列了一整條街道。那種莊嚴(yán)肅穆，趙容爽想他大概一輩子也忘不了。

    趙一真的骨灰盒是由他抱出來的，沉甸甸的一盒，但他知道里面的骨灰卻是沒有多少的。他曾親眼見過一個高大偉岸的男人，現(xiàn)在那男人變成了他手里的一捧灰。

    他感嘆歲月無常，明明去年今日，他才見了趙一真十多年來的第一面。

    清明，雨紛紛。行人也紛紛。

    把骨灰盒放進墓地，趙一真這一生的路，就走完了。

    “對不起，澤文，第一次來我家，就是參加葬禮?！?/br>
    趙容爽連著幾天幾夜沒睡過好覺，加上葬禮時傷心難過，又吹風(fēng)淋雨的，原本的感冒就加重了許多，即使是吃了感冒藥也不見好。他聲音都悶得很，甚至喘氣時能聽到明顯的呼嚕聲。如果再不治療，恐怕就拖成肺炎了。

    周澤文摸一摸趙容爽的額頭，把他臉上的水珠擦掉，說：“等會我們?nèi)メt(yī)院看病好嗎？”

    但趙容爽搖一搖頭，最終還是拖著疲累的身體辦完了趙一真剩下的身后事——比如葬禮之后的靈堂的拆卸工作，以及，遺產(chǎn)過戶。

    趙容爽不看遺囑都不知道，原來趙一真在y市還有幾套房產(chǎn)，而這幾套房在遺囑中都明確寫出了要過戶給趙容爽。趙一真一生積蓄不少，光就賣畫所得的，籠統(tǒng)地加一加就已經(jīng)有好幾個億。這一部分財產(chǎn)，他分了三塊，一半做了慈善，三成給了趙容爽奶奶，剩下兩成，一成給趙容清，一成給趙容爽。至于他畫好了卻沒賣出的畫，就全部放在房產(chǎn)里一并送給趙容爽了。

    “他不寫出來，我倒看不出你大伯竟還是個有錢人?！蹦棠炭粗w一真的遺照，一雙眼睛早已哭腫了。她悲痛欲絕，捶著自己的胸口說：“他這是一心要去尋死??！拖著病不去治是要一心尋死??！你怎么這么狠心！你這不肖子孫——活著的時候十幾年不見人影，一回來就又要狠心地離開……”

    趙奶奶這句話早已不知哭訴了多少遍，但那也無濟于事——人死不能復(fù)生。

    “奶奶，您別這樣?！壁w容爽在一邊抱住她，阻止她再捶胸頓足。等趙奶奶情緒穩(wěn)定一些，他又倒來一杯水。

    房間里就他們祖孫二人，奶奶把趙容爽叫過來，是有事要交代。她一口氣把杯子里的水喝完，又回到原先莊嚴(yán)的神態(tài)，外人一向?qū)λЧЬ淳吹?，心里也對她的這份莊嚴(yán)有所畏懼。但趙容爽不會，因為過去和她相處的兩年間，他早就知道奶奶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要不然不會輕易地把管家權(quán)放給趙千實，也不會自己回老家陪著曾祖母了。

    她終于開口了，語氣像在和人談判一樣，說：“小爽，我就問你最后一遍，我手里集團這將近百分之三十三的股份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