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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yǎng)成系禍水 第47節(jié)

    “……或是提前為她洗清冤屈,為她今后的前程鋪路吧?!?/br>
    那在主上心中,究竟準備給尤大姑娘謀劃什么前程呢?

    這尤大姑娘天賦異稟,媚術(shù)高超。

    不僅是招惹了趙瑯與蕭勐,如今甚至還讓皇上也動了凡心。

    可這對尤大姑娘來說,又算得上是樁好事么?

    依陸無言看,倒也未必。

    如今后宮空置,鳳位空缺,皇上自是不會在此尚未立皇后的當口上,昏頭轉(zhuǎn)向納尤大姑娘進宮,若當真如此,只會暴露了她在君王心中的分量,讓那些想要與天家聯(lián)姻的世家對她恨之入骨,成為眾矢之的。

    到了那時,就不單單是被潑污名這么簡單,那必是分分鐘都在深宮中香消玉殞的節(jié)奏。

    且尤大姑娘家世實在太過低微,就算入了宮,至多也只能當個最末等的答應(yīng)。

    所以君上想給她的前程……

    究竟是權(quán)衡利弊,祝她一臂之力,讓她如愿嫁給趙瑯與蕭勐?

    還是將人就這么無名無份養(yǎng)在宮外,如那忠毅侯嫡女所說,二人做對野鴛鴦?

    總不至于,是給尤大娘子今后入宮鋪路,讓她做嬪妃,當皇后吧?

    這荒謬的念頭一起,就被陸無言強壓了下去。

    嬪妃也就罷了。

    可統(tǒng)管中宮的皇后之位,今后是要站立在帝王身側(cè),受臣民叩首跪拜的,那是皇上的正妻,自古以來能做皇后的女子,無一例外都出自澧朝赫赫有名的五姓之家,這里頭牽扯的利益關(guān)系太多太廣,一個不慎都會動搖世家大族的根基。

    皇上就算再喜歡尤大姑娘,也絕不會立她為皇后。

    且退一萬步講,按照現(xiàn)在朝堂上的形勢,就算尤姑娘當真做了皇后,也是個遲早都要下臺,死于非命的結(jié)局。

    這些念頭一一閃過陸無言腦中,他甚至隱隱開始為尤大姑娘今后的前程擔憂起來。

    畢竟無論哪一條路,于尤姑娘說都不好走。

    正在陸無言愣神之際,立在身前負手而立的主子,又吩咐了句。

    “對了。

    邊境戰(zhàn)亂頻發(fā),贛州藩王作亂,正是朝廷需要cao練兵馬之際……傳朕旨意,讓忠毅侯多用心擔待,務(wù)必要將京郊大營的新兵訓得兵強馬壯,最近這一個月,除了非必要情況,便莫要回京了。”

    邊境屢傳捷報,且贛州那頭也已然擒獲藩王……戰(zhàn)事分明都已到了收尾階段,這好好的,為何皇上忽就下了這么一道旨?

    可陸無言困惑半瞬,便也明白了。

    這顯然是在以權(quán)謀私,為他這病重表哥的身份做遮掩。

    畢竟只有忠毅侯見過這宅子的原主。

    所以只要二人一日不見面,這病重表哥的虛假身份,便一日都不會被拆穿。

    陸無言笑道了一句,

    “還是主上思慮周全,卑職這便命人去傳令。”

    宅院的另一頭。

    楚瀟瀟與尤妲窈挽手行至偏院的正房之中。

    這才短短幾日沒來,便見房中好似又添置了不少珍稀擺件,吃穿用度樣樣上等,就連喝水用的杯子,都是汝窯燒制出來的佳品,楚瀟瀟有些瞧花了眼,只覺表妹這日子真真滋潤,簡直比她這侯爵嫡女過得還要好。

    尤妲窈也只解釋,這些全都依托于子潤表哥家底厚,他只道這些物件放在庫房中也是落灰,又可憐她身世凄慘,從小未曾過過好日子,所以才擺到這偏院中來。

    話里話外,都是在楚瀟瀟面前解釋,眼前之人就是病重表哥的事實。

    到底也是眼見為實。

    楚瀟瀟心中的疑慮倒是消解了不少,只是嘴上還倔著不置可否。

    尤妲窈見狀,只能將話頭轉(zhuǎn)到其他的事情上,

    “無事不登三寶殿。

    你今日來小花枝巷,必是有事要同我說。”

    尤妲窈眉眼狹促道,

    “怎得?

    已敲定婚期,與馬公子好事將近了?特上門來邀我吃喜酒?”

    誰知提起這個。

    楚瀟瀟原還有些明媚的面色,瞬間沉郁了。

    她薄唇輕抿,垂下頭顱,極艱難弱聲道了句,

    “窈兒,不瞞你說,我想退婚?!?/br>
    退婚?!

    在葭菉巷暫住之時,尤妲窈就曾聽舅母提起過表姐這樁婚事。

    楚家與馬家在潭州乃是鄰居,兩家都是草莽出生,平日里互幫互助,情誼深厚,楚瀟瀟與那馬文俊,更是指腹為婚,二人總角相識,青梅竹馬著一同長大……只是后來楚豐強投身軍營,立下豐功偉績,一躍成為當朝新貴受封為爵,而馬家比起當年,雖也不是原地踏步,可也只是小有成就,比尋常人家殷實些罷了。

    舅母毛韻娘常唏噓,

    “以咱家這扶搖直上的勢頭,若沒有這紙婚約,只怕遍京城的世家子弟,都要排著隊上門求娶瀟瀟,無論哪家兒郎,家世文才相貌,或都要比文俊那孩子好。

    可我們楚家重信守諾,當年既已指腹為婚,便絕不會做出撕毀婚約之事來,且說句實心話,瀟瀟被家里慣得有些驕縱,若是嫁去那些家規(guī)森嚴的世家當中,只怕她這沒心沒肺的脾性,反而要遭婆家厭棄,就尋個馬家這種知根知底的其實很好,門戶低些也無妨,只要文俊那孩子能一如既往對瀟瀟好就行?!?/br>
    對于這樁婚事,所有人都覺得必定水到渠成。

    所以楚瀟瀟這番話,這儼然在尤妲窈的意料之外。

    可她迅速穩(wěn)住心神,溫聲詢問道,

    “這是出了什么變故,所以讓你生了這樣的心思?”

    就這么一問。

    楚瀟瀟臉上的委屈便是遮也遮不住,眸底涌出些晶瑩來,只癟了癟嘴道,

    “……也就是這幾年間,我渾然覺得他像是變了個人。

    他以前對我很好的,什么都想著我念著我,每日書信都要傳個五六回,可近幾年,他的態(tài)度顯然不比以往那么熱絡(luò),哪怕就算見了面,許多時候話也說不到一處去,我原也不是那般不懂事之人,只想著他先是仕途受阻,后又在軍中受氣,所以也盡量體諒事事鼓勵,除了些是非原則的大事以外,也都是順著他,原以為日子也可以如此這樣過下去……”

    “但窈兒,你可知我那日去京郊大營時,在他廡房中瞧見了什么?

    那榻上置了件還未來得及收檢進柜中的雪白中衣,我一眼就瞧見,在那雪白的衣襟處,落了個殷紅的唇脂?。 ?/br>
    “什么?”

    尤妲窈聞言,因過于驚詫,細眉立即擰到了一處。

    “你也曉得的,雖說我與他訂婚了這么多年,可因嬤嬤在旁叮囑著,更有婢女在側(cè)時時看護,我們從未有過任何逾矩行為,最多獨處時拉拉指尖,除此以外便再無其他肢體動作了。

    所以那唇印,一看就是旁的女子印上去的!”

    難怪。

    表姐平日里并不是個魯莽之人,可方才卻在院中與陸無言大打出手,想來也是心中淤堵得慌,想要發(fā)泄一下。

    尤妲窈瞬間明了楚瀟瀟今日的氣性為何如此大。

    她先是上前,張開雙臂將楚瀟瀟攬入懷中,繼續(xù)問道,

    “然后呢?

    那他是如何說的?”

    楚瀟瀟咽下喉痛的酸澀,略微哽咽道,

    “我豈能受得了這樣的氣,自是當場發(fā)作,恨不得要尋剪子絞了那件衣裳,他驚慌失措極了,當下就做小伏低哄我,在聲聲質(zhì)問下,他才支支吾吾解釋,道是軍中生活苦寂,兵士們偶爾也會成群結(jié)隊去外頭尋歡作樂,他已推拒過許多次,可若再不去,便顯得有些不太合群,所以也就被他們挾裹著去了一次。

    他道那日人人都來灌他,那歌姬又太過主動……所以就留下了那抹唇印?!?/br>
    楚瀟瀟握住尤妲窈的手,說到此處,兩行清淚順著面龐流了下來,

    “窈兒,他說除此以外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他說他心中只有我,他說這樣的事兒今后絕不再犯……可窈兒,我委實不敢信,我也不敢深想,指不定他那日就與歌姬滾去榻上了呢?指不定他已流連煙花柳巷之地許多次了呢?指不定他就是在哄騙我,他或早就不喜歡我,而只是舍不得忠毅侯府給他在軍中的助益呢?嗚嗚嗚…”

    這十余年來,二人參與了彼此的每個生長過程,見證了彼此每一次的酸甜苦辣。

    就像是兩顆毗鄰,而又緊緊纏繞的巨樹,彼此纏繞,相伴而生。

    而此事,與楚瀟瀟來說,無異于剜心割rou之痛。

    她越說越委屈,越想越氣憤,終究未能忍住,哽咽著哭出聲來。

    尤妲窈眼見她如此悲傷,心疼地將她愈發(fā)摟緊了幾分,取出巾帕來給她拭淚,“莫哭莫哭”。

    在她心中,無論馬文俊所說是真是假,都是絕不能原諒的,他今日能經(jīng)不住攛掇去妓館飲酒,那明日就能受人勾誘納三五房小妾……表姐對馬文俊那么好,不僅事事關(guān)照,甚至不惜利用母家權(quán)勢幫扶他前程,那些樁樁件件,作為旁觀者的尤妲窈都是看在眼里的,他是喪了良心?這么傷表姐的心。

    且無論若在誰眼中,這樁婚事,對馬文俊來說都是高攀。

    他享受著未婚妻母家的助力,在軍中有個做侯爵的未來岳父做靠山,哪怕對表姐千好萬好都不為過,卻為何還要做出如此喪德之事來?

    這不妥妥的就是軟飯硬吃?

    尤妲窈瞧不上馬文俊那樣的做派,可感情到底是兩個人之間的事情,而且表姐與那馬文俊這些年來,情感勾纏得實在太久太深,她委實不好置喙太多,更不好輕易下論斷,只能一下又一下,伸手撫順著楚瀟瀟單薄的背脊以示安慰。

    待楚瀟瀟情緒好轉(zhuǎn)些,尤妲窈才柔聲問道,

    “此事你與舅父舅母說過么?”

    楚瀟瀟含淚搖了搖頭,

    “此事我心里拿不準,所以還不敢同他們說。

    若是他們知道了,還不曉得會生出什么樣的風波,其實那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只要我說一個查字,未必就不能查個水落石出,可我怕,窈兒,我委實怕,我知道他嘴中所言或未必都是真話,可若是一旦揭穿,我今后又該如何面對他?我究竟拿這紙婚約如何是好?”

    說到底,楚瀟瀟還是心軟,不敢放手。

    二人雖說年歲相當,可對待處理感情問題的決斷卻全然不同。

    尤妲窈面上瞧著柔媚似水,可卻是個外柔內(nèi)剛的性子。

    她自及笄之年就與王順良訂婚,雖說遠沒有十余年這么久,可終究也有四五年,年頭委實不算短,可在那日王順良上門退婚的當下,她便能當機立斷,斬斷二人間的牽扯。

    可楚瀟瀟雖瞧著開朗爽利,在真正遇到大事時,心中總會有些糾結(jié)猶豫,其實如此并不好,很多時候就要拿出決斷來,揮淚斬情絲,頭也不回闊步朝前走。

    尤妲窈想了又想,終究還是開口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