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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yǎng)成系禍水 第29節(jié)

    既然話已至此,在先入為主的觀念下,想必他說什么都難以扭轉了。

    且李淮澤轉念一想,他的一言一行如何,犯得著同她解釋么?二人不過就是相交一場,今后也不會有多深的交集,她如此認定不是更好?還自動省去了他諸多麻煩,所以他按耐下心底的強烈不適,只悶然又低頭吮了口茶,并不再發(fā)一言。

    落在尤妲窈眼中,那顯然就是默認了的意思。

    她心里其實是有些微不快的,畢竟在此之前,表哥在她心中,一直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古道熱腸嫉惡如仇的高潔形象,誰能想得到呢?他竟也有這樣陰暗腌臢的一面,可或許正是在歡場摸爬滾打久了,現在才能助她一臂之力。

    人總不能太過貪心。

    既享了這點的益處,便不能嫌惡這點的弊端。

    更何況,尤妲窈只是想要得到指教達到目的罷了,又不是要嫁給他,為何要管他的私生活呢?且一個將死之人,他想要如何快活,便也隨他去吧。

    尤妲窈顯然不想再討論這個問題,也不想讓氣氛僵在此處,緊而話鋒一轉。

    “眼下雖說在趙瑯這處有些微進展,可卻也并不排除有失敗的可能。

    女兒家韶光年華易逝,總不能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子潤哥哥,我預備著再尋尋備選?!?/br>
    有了個趙瑯還不夠?

    還想要再另尋一個?

    這確是個防患于未然的好計謀。

    哪怕在朝堂上推行政事時,官員們未免意外,通常也都會備上好幾個預警方案,如此自時無可厚非,可李淮澤總覺得哪里怪怪的,畢竟朝堂上論的是事,而尤妲窈現在同他論的是人。

    罷罷罷。

    抱著助人助到底,送佛送到西的想法……李淮澤耐著性子問,

    “你自己有何想法?”

    尤妲窈心里想的很清楚。

    但凡她沒有身陷絕境,但凡京城的各大秀坊還收她的針線活,那她就可以自力更生,佇立在這寬闊無垠的天地間,絕不至于將指望放在變數更大的男人身上。

    可她一則想要徹底脫離尤家。

    二則不愿再拖累忠毅侯府。

    三則想要借未來夫君的手報復已入翰林的王順良。

    ……

    所以除了利用姻親達到目的,已再無另一條路走。

    “備選的相貌才華智商,于我來說其實都無甚要緊。

    唯有一點,務必要有能力幫我扳倒王順良,讓他此生徹底窮困潦倒聲名狼藉,再無翻身的可能?!?/br>
    “是那豺狼設計陷害,令我身陷囹圄。

    只要我還活在這世上一日,就絕不能眼睜睜看著魁首坐高位,擁美妻,享厚財。若有人能幫我做到這一點,什么名分美貌尊嚴自由,我通通都可以不要,我已沒有什么好再失去的,卻必要伸手,拉他同下地獄?!?/br>
    恨意的力量,永遠要比愛意更濃烈得多。

    總能激發(fā)出人最大的潛力,能毀天滅地,吞噬一切,哪怕自毀也在所不惜。

    李淮澤作為指導一切來龍去脈的旁觀者,雖說理解她這樣的心思,可這腔決絕孤勇的姿態(tài),還是使得他難以自抑,由心中涌出濃烈的憐惜,他原先張嘴撫慰幾句,可又覺得這世上實在沒有感同身受這回事,說再多也是無益。

    那便助她達成夙愿的同時,下場不會至于太過凄涼吧。

    若她想要達到目的,那就只能嫁入高門侯府。

    可京中但凡有些權勢地位的門戶,為家中子弟擇選良婦時,必然是不會考慮已經聲名狼藉的尤妲窈,既如此,那便只能劍走偏鋒。

    李淮澤將遍京城中的所有已達到適婚年齡,卻又還未娶妻的子弟,在腦中全都轉了一圈,終于想到了個合適的人選。

    “宜春侯府,他家先祖原是開國七虎將之一,雖說這幾年在軍中有些微沒落,可余威仁在,繞是攝政王也要忌憚三分,乃底蘊深厚的世家大族。

    他家有個年方二十的嫡次子,喚為蕭勐。因幼時發(fā)熱燒壞了腦子,從此以后便癡傻了,智商只停留在六歲。趙瑯或沒有決斷,只能納你為妾,可你若是能籠絡住蕭勐,他或能娶你為妻。

    你若當真能搭上宜春侯府這條線,莫說想毀了王順良,就算想讓整個王家從此銷聲匿跡,也絕不在話下?!?/br>
    若是這么說起來,這蕭勐的利用價值,顯然要比趙瑯要更大。

    癡傻了反而更好,攻略難度或會更小些呢?

    且嫁給誰不是嫁?

    左右男人都靠不住,都是工具罷了。

    尤妲窈將這些信息全都默記在心中,想著讓阿紅再去打探打探這蕭勐的行蹤。

    說了這么久的話,收獲已足夠多。

    她擔心表哥耗神,便淺淺施了一禮,款步踏出了廳堂,待行到門口,望見了一直在門外候立的陸無言,此人是表哥的護衛(wèi),素日里都是緊跟在他身后,從來都不會遠離半步。

    自那樁丑聞傳出后,無論家丁還是護衛(wèi),尤妲窈也都是刻意保持距離的。

    可今日或許出自對表哥的好奇,又或者是想要確認心中的猜想,又或者是想要徹底了解表哥的為人……

    她難得鬼使神差,主動朝陸無言張嘴問道,

    “表哥他以往在外尋醫(yī)時,必是常與美妓歌姬打交道的吧?

    所以他這些招數,確是有效的吧?”

    陸無言只以為她這話是在質疑。

    便只一本正經道,

    “小娘子你放心,聽我家主上的準沒錯。

    他見過的女郎海了去了,你是不知有多少人對他暗送秋波,投懷送抱……”

    “好了我知道了?!?/br>
    尤妲窈側面應證了心中猜想后,直直打斷了陸無言的話語聲,施禮道了句“多謝”,就朝自己的院中的方向去了。

    陸無言撓了撓頭,被她這出攪得有些不明所以,可還未等覺出味來,眸光不經意朝旁撇了撇……

    竟發(fā)現主上不知何時,已站到了身后!

    所以方才的那些話,他都聽見了?

    第三十一章

    聽到了便聽到了罷,方才他好似也沒有說什么。

    陸無言心中是這樣想的,可望見李淮澤面上略微怪異的神色,忽心里又有些拿不準,不禁抬手摸了摸鼻子,正在以為主上欲要追責發(fā)作時,發(fā)現他又將威壓的眸光挪開,踏下石階闊步朝前……

    陸無言暗暗松了口氣,立即如影跟了上去。

    正在他覺得此事已經過去了時,只聽的前方傳來一句,

    “不必侯在主院外了。

    這幾日隨這暗衛(wèi)行動便可,不必在朕面前出現?!?/br>
    主上嘴上雖未責難,可卻將他調遣開了?

    儼然是這幾日都不想要見到他的意思。

    陸無言是在潛龍時就隨侍的老人,是這世上為數不多的,能獲主上信任之人,所以在李淮澤登基之后,順理成章領了禁軍統(tǒng)領的銜兒。

    這么多年來一直貼身護衛(wèi),除了公事以外,他可從未離開過主上一日,今日卻因為短短兩句話,破天荒被調遣開了?他一時有些不明所以。

    雖說很多時候都猜不透帝王的心思,可到底能摸清些他的脾性。

    陸無言心中清楚,若非主上現在處境艱難,前朝后宮都有讓他cao不完的心耗不盡的神,急需做些新鮮的解壓事兒,又正好撞上身世凄慘處境艱難的尤妲窈,又恰逢她欲上演一出顆微末浮塵決意要逆天改命……主上是絕對不會允許一個小官庶女,闖入自己生活的。

    在主上面前,她應該就是個閑來無事,逗弄解悶的存在。

    果腹的糕點都算不上,榨菜而已。

    可皇上現在的反應……總不會是對這位尤大姑娘動心了吧?

    這個念頭陸無言只在腦中冒了一瞬,就被迅速否定了。

    絕無可能!

    作為天下共主,皇上是個心思深沉,極擅權衡利弊,且謀定而后動之人。

    為了扳倒攝政王,尚且能這么多年來蟄伏許久排兵布陣,對于今后要納的后宮嬪妃,更是有自己的想法,陸無言就曾親口聽到,主上與太后娘娘談論后宮之事,他道前朝后宮中腌臢之事頻頻發(fā)生,不僅僅常鬧出后妃與男眷的茍且之事,且也總有妃嬪作亂欲利用皇嗣禍政,他若今后能親政,必要尋些出自世家大族,賢良淑德明事理,與男眷絕無勾連的貴女為后為妃。

    一來,可靠姻親來拉攏世家貴族,如此可安撫人心,維系岌岌可危政權。,二來,也會少些后宮紛爭。

    而這位尤大姑娘的作為,四處勾搭男人,費盡心思想要嫁入高門,甚至現在就已與外男摟抱在一處……這諸多種種,顯然與君上原本的愿想背道而馳。

    或許她的所作所為是情有可原,可若是這些事情傳揚出去必會被人唾棄,若再傳到太后娘娘耳中,是絕容不下她的。

    這些君上顯然心中必然清楚。

    所以如他這般冷靜自持之人,或可助她一臂之力,可是絕對不會任事態(tài)失控,在二人之間摻入任何情愛之事。

    絕不會。

    第三十二章

    彎柳巷,尤府,如意院。

    張嬤嬤虎著一張臉,跨著小碎步邁過門檻,穿過庭院,踏入房中,繞過了那副八幅小葉紫檀雕花屏風,朝正坐在黃銅鏡前梳妝的錢文秀粗聲粗氣稟報道,

    “老爺剛下值就去了荷院中,眼下還不見出來……”她抬眼看了眼主母神色,又迅速埋首,“估摸著今日又要歇在慧姨娘那兒了?!?/br>
    錢文秀聞言眉頭一蹙,怒從心中起,正描眉的指尖一滯,干脆將手中的黛筆啪得一聲砸在了梳妝臺上,咒罵了句,

    “每月十五老爺必歇在我房中,這是雷打不動的規(guī)矩!

    那賤人若是個懂事的,就算老爺今日有意想歇在荷園,她也合該將人勸過來才對,可反了天了,她竟還敢留人?!”

    原本尤家后宅,一切都在錢文秀掌控之中。

    畢竟胞弟這些年來官路極為順暢,她有母家看護,尤家從上到下只對她唯命是從。

    丈夫敬她,妾室怕她,庶女更是任她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