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醫(yī)師檢查完江宣墨的身體，替他吊上點(diǎn)滴，打入鎮(zhèn)定劑，并在房間里備了一臺氧氣瓶及無線呼叫鈴，這才將空間留給兩人。

    隨著鎮(zhèn)定劑流入體內(nèi)，江宣墨的顫抖總算停了下來。

    「好點(diǎn)了嗎？」溫昊旭跪在床邊，握住坐在床緣的江宣墨的手。

    「對不起，我沒告訴你……」

    「你不用道歉。」

    說完這兩句話，房間內(nèi)陷入一陣沉默。

    鎮(zhèn)定劑讓江宣墨昏昏欲睡，卻也讓他更好開口。

    「昊旭……我……」

    「我再聽，你慢慢說，沒事的?！?/br>
    當(dāng)「沒事的」這三個(gè)字說出口的時(shí)，連溫昊旭都覺得自己在說謊。

    怎么可能沒事？

    不管是對江宣墨，或?qū)λ约骸疾豢赡軟]事。

    溫昊旭凝視著江宣墨，雙手緊握住他的手。

    現(xiàn)在不是心情低落的時(shí)候，江宣墨需要他，他必須要堅(jiān)強(qiáng)。

    他深吸口氣，想要對江宣墨露出笑容，傳遞給江宣墨的只有一個(gè)，逞強(qiáng)到難看的怪異面孔。

    江宣墨還沒出聲喊他，溫昊旭就先說：「沒事的，我沒事。」

    江宣墨不相信的這句沒事，但現(xiàn)在的情況不容許他退縮。

    他將這件事隱瞞得太久、太深，久到他以為這件事，可以毫無痕跡地消失在他的人生中。

    他想太多了。

    自私的人會得到懲罰。

    他不該，也不配，擁有美好的人生。

    而昊旭……這么好的人，怎么能為他放棄美好的未來？

    江宣墨鼻頭一酸，忍住眼淚，「那個(gè)孩子，我流掉的那個(gè)孩子……是俊烈的……」

    他撇過頭，不敢看溫昊旭的表情，怕他一看了，就說不下去。

    「我當(dāng)時(shí)，在俱樂部遇到俊烈，他說要帶我回家……我一直等，他都說要先處理家里的事，于是我……停掉避孕藥，懷上他的孩子……」江宣墨哽咽著。

    他想要忍住的。

    是他自己做了這個(gè)決定，是他誘導(dǎo)施俊烈，是他停掉避孕藥。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決定的。

    最后孩子離開了，怪不得誰。

    俱樂部是個(gè)甚么樣的地方，他怎么會不知道？

    被人發(fā)現(xiàn)、被人抓包、被任何人打小報(bào)告，那些被抓去流產(chǎn)的omega，他難道沒看到？

    他有甚么資格傷心？所有的事，都是他咎由自取。

    江宣墨低下頭，眼淚終究落了下來，落在溫昊旭的手上。

    「對不起……我很自私，我利用了孩子，也利用了你，利用了你對我的好……對不起……我沒有告訴你……對不起……」

    溫昊旭抱住他，不是因?yàn)榻难蹨I掉了下來，而是溫昊旭自己的眼淚掉了下來。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

    懷疑江宣墨流掉的孩子是施俊烈的。

    是施俊烈先找到了江宣墨，是施俊烈告訴他江宣墨在哪個(gè)國家，回國后，江宣墨又一直回避他，像在刻意隱瞞甚么……

    溫昊旭起先告訴自己別介意，不管江宣墨的過去發(fā)生甚么事，又或他最終選擇了跟誰共度下半輩子，他都接受。

    因?yàn)樗麗鬯?/br>
    他希望他幸福快樂。

    但是。

    當(dāng)真正的真相攤在他面前時(shí)，他仍止不住地難過。

    「宣墨……」溫昊旭想要忍住語氣中的哽咽，卻做不到。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太想回家了！我……」江宣墨哭了起來。

    在鎮(zhèn)定劑的作用下，他卸下偽裝。

    多年來受的委屈及不堪，在此刻毫無保留地宣洩出來。

    溫昊旭上前抱住他，江宣墨一聲聲的哭泣，打在溫昊旭的心中。

    怎么是你的錯？

    怎么可能是你的錯？

    十年光陰，你在地獄里度過，見到了好不容易出現(xiàn)的曙光，你認(rèn)為那是你唯一的機(jī)會，又怎么可能輕易放手？

    你只是想回家而已，怎么稱得上自私？

    「那不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我利用了我的孩子……我對不起他……我還讓他流掉了……我還利用你……我沒有告訴你，那是俊烈的孩子，我知道你介意我離俊烈太近，可是……可是……我……」

    江宣墨掙扎著想要逃離溫昊旭的懷抱，他不認(rèn)為自己有資格擁有溫昊旭的安慰。

    溫昊旭堅(jiān)持緊抱住他，不讓他逃走。

    「宣墨，你沒有錯，你只是想回家而已！」

    「可是，可是……我不好……」

    「你怎么不好？你只是想回家，想要安穩(wěn)安心的生活而已，怎么就不好了？」

    「我利用了你，利用孩子……我是他的爸爸，我應(yīng)該保護(hù)他……我……」江宣墨的話說得斷斷續(xù)續(xù)，他的體內(nèi)的鎮(zhèn)定劑開始起作用，外加上今晚一連串的風(fēng)波，江宣墨的體力早已耗盡。

    「對不起……對不起……」他被擁溫昊旭懷里，闔上眼之前，仍呢喃著道歉。

    溫昊旭抱著他，輕輕撫著他的背。

    多心疼啊！

    多心痛?。?/br>
    怎么可能是你的錯？

    你又沒做錯甚么？

    溫昊旭將臉埋進(jìn)江宣墨的肩窩里，讓淚水浸潤他的睡衣。

    江宣墨已沒了知覺，無力地癱軟在溫昊旭懷里。

    這一夜，他們都不好過。

    江宣墨的過去化成夢魘反覆折磨他，他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每次醒來都是嘴里喊著「寶寶」，然后尖叫著醒過來。

    溫昊旭抱著他，反覆釋放信息素安撫他，卻止不住他每次睡下后，再度的驚醒。

    十年來的壓抑爆發(fā)了。

    溫昊旭不管怎么做，都抑制不了江宣墨的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