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便年……”陳氏說到這里頓了頓，又沉聲改口，“不會催一下嗎？不過是多花點銀子的事。”

    綠珠壓下嘴角的笑意，恭聲應(yīng)“是”。

    彼時，周綺元正在敬安居，同周懷安聊起自己要入國子監(jiān)上學(xué)的事，話題不過剛開了個頭，恰在這時，外面丫鬟在門外敲門稟報道：“二少爺，綠珠奉夫人之命，過來為您量體置辦新衣?！?/br>
    周綺元沒留意后面說的什么，當聽到綠珠來了時，當即一慌，連忙四下尋找藏身的地方。

    沒時間考慮，周綺元將目光鎖定在室內(nèi)的衣柜上，旋即一把拉開柜門，迅速躲了進去。

    關(guān)上柜門前，還不忘對周懷安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歡喜本想說沒關(guān)系，綠珠是自己人，但見人已經(jīng)掩上了柜門，張了張嘴，又看向遲遲不發(fā)話的主子，想了想，便又算了。

    周綺元藏身在黑黢黢的衣柜中，好聞的松雪香撲面而來，盡是周懷安身上那股熟悉的氣息。

    腦中閃過宏光，有一瞬間，感覺是暈暈乎乎的，有點神魂顛倒。

    直到外面?zhèn)鱽砭G珠嬌俏的說話聲音，方才逐漸恢復(fù)神志。

    綠珠為周懷安量體的空隙環(huán)視屋內(nèi)，無意掃見衣柜夾縫中露出的一抹嫣紅，不是小姐，還能是誰？

    她也沒點破，量過體后便告退離去。

    待人一走，歡喜掩不住欣喜之色，立時道：“夫人這次是鐵樹開花了，居然主動為您制衣，放以前，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br>
    說到這里忽然想到什么，又幡然醒悟道，“我明白了，應(yīng)該是因為您救了小姐的緣故。”

    周懷安沒搭話，朝衣柜走去。

    他自顧自地又道，“這事您做得雖然兇險，可好在因禍得福，夫人那般鐵石心腸的人，似乎也有了一條裂縫呢?！?/br>
    話音猶落，周懷安伸手拉開了衣柜門。

    少年語氣溫和，帶著一絲笑意：“人已經(jīng)走了?！?/br>
    小姑娘小小的身子蜷在衣柜角落里，抱著雙膝。一雙圓眼睛黑溜溜的，烏亮透明，宛若琉璃，求證地問：“是我娘命人為你定制新衣嗎？”

    周懷安道：“嗯，是。”

    周綺元為他感到高興，接著，她忽然湊近那些懸掛的衣服，聳著鼻尖聞了兩下，奇怪道：“你的衣服，怎么這么香？”

    明明都是一個凈衣房清洗整理的，怎么總覺得他的衣服和身上有股不同于自己的清雅香氣。莫非是這里的下人用了什么特殊香料？

    周綺元徑自奇怪間，對方笑意加深，滿是寵溺地反問：“那你還出不出來了？打算住在里面？”

    周綺元訕笑一聲：“出來，我這就出來?！?/br>
    周綺元從衣柜中出來后，話鋒一轉(zhuǎn)，回到之前的話題：“對了，剛剛我們聊到上學(xué)的事。二哥哥，開學(xué)那日，你是不是也會去？”

    周懷安笑容溫柔：“自然?！?/br>
    周綺元露出喜色：“真是太好了，到時候我們可以一

    起上下學(xué)了?！?/br>
    周懷安輕輕笑了笑。

    周綺元隨口道：“其實，我娘本想為我請翰林院的姜老先生當老師的，但是被我拒絕了?！?/br>
    周懷安眉梢微挑了下：“不喜歡被人時刻盯著？”

    周綺元一愣：“你怎么知道？”

    他輕笑出聲：“隨便猜的?！?/br>
    周懷安聯(lián)想那位姜老先生，前世曾在自己身邊任職，勾了勾嘴角：“你娘找人的眼光倒是不錯，這位老先生確實學(xué)富五車，文采超群。只是，思想有些迂腐了，不適合教育你。”

    周綺元沒去細究這番話，隨口道：“是啊，與其找他，還不如找你教我?！?/br>
    不料下一刻對方居然回道：“你如果不嫌棄，倒也不是不行?！?/br>
    周綺元登時詫異地看向他：“真的嗎？你愿意教我讀書認字？”

    不等周懷安回答，她又緊接著道，“那如果我遇到了反復(fù)學(xué)不會的地方，你會不會像那些老夫子一樣，打我手心？”

    周懷安輕輕笑了笑：“怎會。我看起來，有那么兇嗎？”

    “我覺得也不會，”

    周綺元沖他莞爾一笑，眼神真摯，發(fā)自內(nèi)心地道，“哥哥最好了，是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br>
    周懷安表情微滯，思緒飄遠地看著她。

    最好最好的人？

    周懷安前世殺人無數(shù)，手上沾滿了鮮血。

    這句話在他聽來，似乎有些遙遠和陌生。

    但他還是對著周綺元，回了一個暖如春風般的微笑。

    第32章 上學(xué)

    上元節(jié)一過, 轉(zhuǎn)眼就到了學(xué)子們開學(xué)的日子。

    而這一日，也是周綺元在這個時代，初次步入最高學(xué)府的大門之日。

    陳氏事無巨細, 提前為女兒準備了上等的筆墨紙硯, 以及路上打發(fā)時間的小點心, 又千叮萬囑她, 在外不要惹事，千萬注意安全, 老老實實聽先生們的話。

    周承光掏掏耳朵，朝這邊漫不經(jīng)心地走過來，語氣略顯不耐煩地催促：“好了娘，我得帶她走了，否則遲到了, 那幾個老頭子又要在我耳邊念經(jīng)了?！?/br>
    陳氏哪里能放心，提醒他道：“你可要照顧好你meimei, 別把我的話當作耳旁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