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細想，他所做的每一步?jīng)Q策都是必然，最終卻不可避免地走到了現(xiàn)在這一步。

    也不是沒有設想過這樣的場景。

    畢竟戰(zhàn)爭面前，誰都可能會死，又為什么不能是他呢？

    ——早在很多年前，被戰(zhàn)火殃及、失去一切的時候，他就很清楚地明白了這一點。

    被巖石擋住的道路后傳來了切割機運作的聲音。

    顧忌到塌方，對方不敢輕易使用炸藥，倒是給他留出了更多的喘息時間。

    “……”

    江明櫟目光平靜，沒有一點垂死掙扎的絕望，起身繼續(xù)轉移。

    傷口處傳來不間斷的痛感，粗糲地摩擦著神經(jīng)。

    對方的攻擊避開了要害，只想讓他失去戰(zhàn)斗力、失去行動能力。

    實際上，他們也很不理解，這種一目了然的局面下，江明櫟到底還在徒勞掙扎些什么？

    逃竄？整座山，無論內外，都已經(jīng)遍布帝國精銳，不留一絲空隙。

    拖延？其他人自顧不暇，根本不可能支援。

    這樣下去，除了給自己多添幾道傷口，還能有什么變數(shù)？

    ——

    艱難地行進了許久，江明櫟終于停下了腳步。

    也許是因為他太會“見縫插針”了，也許是因為敵方自認為兵力十足，不屑于浪費精力周旋。

    他一路從山脊下行到底部，一路上的每一處空間都留守了不少敵軍。

    無所顧忌地擴散出精神感知，清晰地察覺到數(shù)萬人的存在，江明櫟無聲地笑了一下。

    他將配槍放在了一邊，拿出了之前從火箭筒殘骸中遺留下來的精神力壓縮強化器。

    隨后，又從衣服內側的口袋里，取出了一顆備用的溫壓彈。

    熟練地將兩者相連，江明櫟看著面前隨時可以拉動的扳機，目光飄散了一瞬。

    通訊器上的時間顯示在黎明之前，此刻外面的天空應該也是一片黑暗。

    不知道葉辰?jīng)h那邊怎么樣了，面對敵方數(shù)萬精銳，是不是又要創(chuàng)造“奇跡”？

    江明櫟倚靠在巖壁上，思緒亂飛。

    先是沒由來地想起了那天和時昕晏的玩笑——幫她查了點信息，提了個“下次帶躺贏”的條件。

    然而當時沒有想到，戰(zhàn)爭來得這么快，猝不及防地提前畢業(yè)后，根本沒有了“下次”任務和演習。

    “不過，這個‘下次’，也可以指‘戰(zhàn)爭’啊?！苯鳈敌α艘幌隆?/br>
    “那看來，還真的是要‘躺贏’了?！?/br>
    他眼里露出幾分故作輕松的笑意，在一片黑暗中顯得格外明亮。

    不遠處傳來了窸窣的動靜，是敵方正在悄然接近。

    江明櫟伸手搭在扳機上，指尖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

    難以抑制地想起那段未曾說出口的愛意，江明櫟垂下了眼眸。

    “幸好沒有告訴她?！?/br>
    他似乎想要再自嘲似的笑一下，卻發(fā)現(xiàn)胸口滿是窒息般的澀意，根本勾不起唇角。

    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建設，到最后卻發(fā)現(xiàn)：“還是會遺憾啊?！?/br>
    話音輕飄飄地落下，下一刻，江明櫟毫無保留地釋放出精神力，與此同時，拉下扳機。

    ——

    “轟隆”的巨響比任何一次都要猛烈，s級精神力的全力加持下，溫壓彈在山體內被劇烈引爆。

    高溫之后，有限空間內的氧氣瞬間消耗殆盡，高壓的沖擊波席卷整片區(qū)域，無人能夠幸存。

    山體不堪重負地坍塌，前所未有的精神攻擊肆虐，在如此可怖的強度下，一切高科技防御都成了擺設。

    萬米之外，葉辰?jīng)h猛然抬頭，朝那個方向望去。

    ——這種程度的精神力爆發(fā)，除了江明櫟，沒有別的可能。

    心跳像是落空了一拍，葉辰?jīng)h不敢置信地擴散出精神感知，試圖尋找一點否定的依據(jù)。

    然而，微風中傳來的“聲音”卻非常清晰。

    每個人對精神力的感知都有所差異，時昕晏是“圖景”，而葉辰?jīng)h則是“聲音”。

    他能在時昕晏的精神波動中，聽見海浪的潮聲。

    而江明櫟的“聲音”則像是微風吹過清晨山間的薄霧，很輕、很淡。

    如今，震耳欲聾的爆破聲中，那道很輕很淡的“聲音”遙遙傳來，似乎帶著笑意，又似乎帶著嘆息，對他說：“一定要勝利啊。”

    “……”

    仿佛腦海中繃緊的一根弦斷開，葉辰?jīng)h神色沉得可怕。

    生平第一次，厚重的無力感涌上心頭，讓他思緒有了一瞬間的空白。

    與此同時，另一道略顯焦急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彈藥已經(jīng)耗完了，只剩下配槍，這樣下去恐怕支撐不了太久?！?/br>
    副指揮滿臉都是灰，看上去狼狽得很。

    他說得委婉，實際上即便精神力消耗撐得住，面對敵方高爆發(fā)的火力，也是杯水車薪。

    “……”

    葉辰?jīng)h沉默無言。

    “葉指揮？”副指揮官察覺到了他的異樣。

    正要上前，卻見葉辰?jīng)h收回遙望遠處的目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明明是毫無波瀾的平靜目光，副指揮官卻沒由來地感到一陣遍體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