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軍打仗可不僅僅是疆場廝殺而已，只是

    統(tǒng)帥三軍趕赴邊關(guān)，這一路上也處處都是難題。如何安營扎寨，如何安頓糧草……宋令璋固然是家學淵源，自幼勤習武藝飽讀兵書，但是這統(tǒng)軍的學問卻非得是在軍中才能學得。而從前，宋令璋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機會。

    但是眼下，有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安武侯親自掛帥統(tǒng)軍，宋令璋身為監(jiān)軍又處在一個最接近主帥的位置，他當然不會錯過這樣的好機會。于是，宋令璋不動聲色地留心觀察姜硯處理軍務，對照著記憶中父親曾經(jīng)提及過的軍中細節(jié)細細揣摩，偶有不解之處再向姜硯詢問一二，不過幾日的功夫便在治軍一道上突飛猛進。

    而姜硯為宋令璋答疑解惑的時候，最初也只以為宋令璋是在履行監(jiān)軍的職責，這才事事慎重處處小心。但是他畢竟是飽經(jīng)世故的三朝老臣，如此幾日之后便也察覺到了宋令璋的真實目的。

    “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倒是被一個后生晚輩給蒙混了過去?！苯幙扌Σ坏玫嘏c身邊的親兵感慨，“也是我先入為主了，沒有想到宋督公會想學這統(tǒng)兵的本事。但是他宋令璋也是，若是要學便好生與我說就是了，何必這樣自己偷偷摸摸地用功?！?/br>
    親兵尷尬地笑了笑：“或許，宋大人是擔心您不愿意教他罷?！?/br>
    “這人未免太過小心謹慎……也是，宮里長大的人怎么可能不謹慎?！苯巼@了口氣，一時頗多感慨，“若非宋隱去了，帶兵打仗這樣的本事又何須我來教他?！?/br>
    “侯爺?！庇H兵順著話問了一句，“既然您已經(jīng)知道了宋大人的心思，不知您是如何打算？”

    “他既然有心學這些……”姜硯喟然道，“故人之后，能幫就幫一把罷。你去請他過來我?guī)?nèi)說話?！?/br>
    *

    宋令璋來的很快。

    姜硯也是直到此時才意識到，這位威懾朝野的宋督公其實并不是一個難相與的性子，甚至稱得上謙恭有禮。在軍中這段時日，宋令璋與將士們同吃同住沒有半分挑剔，見了他和幾位老將軍也一向是恭敬有加。譬如此時，他讓親兵去請對方來自己帳中，甚至沒有說明理由，而這位手中握有兵符、職權(quán)在他之上的宋督公，真就聽話地跟著他的親兵過來了。

    宋令璋進得帳內(nèi)，規(guī)規(guī)矩矩地叉手施禮：“不知侯爺喚我，是有何吩咐？”

    姜硯看著面前安靜沉穩(wěn)的青年，沉吟半晌后終究還是直接問道：“你可愿與我學統(tǒng)軍的本事？”

    青年驀然抬首睜大了眼睛。

    宋令璋從來都是一個聰明人，只聽姜硯這樣一句話，他便知道自己跟著對方偷師學藝的事情已經(jīng)被這位安武侯發(fā)覺了。但是，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姜硯并沒有責怪他的意思，甚至有意教導他一二。

    這種機會他怎么可能往外推脫？無論對方是隨口指點還是真心傳授，他都得把這件事情給坐實了。宋令璋毫不遲疑，一撩衣擺俯身屈膝端端正正跪下來，雙手交覆于地，以額覆手行了大禮。

    “承蒙侯爺厚愛，令璋求之不得。”

    *

    姜硯雖然老于世故，但也是德高望重的一代名將，他既然答應了要教導宋令璋，自然會將此事放在心上。于是自從那日答應了宋令璋之后，他便當真如同教導自家子侄那般將宋令璋帶在身邊指點。橫豎此事之于他，一則是照拂故人之子，二則也能與這位權(quán)傾朝野的宋督公結(jié)個善緣。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之。

    更何況，平心而論，教導宋令璋對于姜硯而言不僅稱不上什么麻煩，甚至可以說是樂在其中?；蛟S是因為鎮(zhèn)南侯府的血脈于此道上確實是有些天賦在，宋令璋悟性極高一點即透，姜硯只隨口點撥，對方便能觸類旁通。指點這么一個天資聰穎的晚輩實在是令人心情舒暢，姜硯心中滿意，不由得愈發(fā)盡心盡力。

    姜硯悉心教導，宋令璋自然也會有所察覺。安武侯雖然未曾提過收徒之事，但其實已經(jīng)將自己所學傾囊相授，只是對方不提，宋令璋也不敢貿(mào)然向?qū)Ψ桨輲煟伦约哼^于唐突得罪了先輩。然而他二人之間雖無師徒名分，宋令璋在姜硯面前卻是始終規(guī)規(guī)矩矩執(zhí)弟子禮，做足了尊師重教的態(tài)度。

    姜硯是三軍主帥，宋令璋又手握兵符，他二人位高權(quán)重，一言一行都會被手下人所關(guān)注，兩人的對于彼此的態(tài)度變化自然也落入旁人眼中。不過幾日，魏朝便先忍不住了，抽了個空閑向宋令璋打探道：“不知宋大人打算何時向姜侯正式拜師，我可否有幸前去觀禮？”

    他是真的很尷尬啊！三個人議事，那邊師徒二人教學相長桃李春風，單單他一個外人在旁邊格格不入。大家同在軍中，從前又沒有什么過節(jié)，何至于如此將他排斥在外！

    宋令璋聞言，卻只淡淡一笑：“魏大人說笑了，我不過是承蒙姜侯提攜，平日里受其指點罷了。至于說拜師一事，令璋萬不敢有此非分之想?！?/br>
    魏朝：“……”你是宋督公，既然你這么說了我就姑且這么信罷。

    宋令璋也不愿意和旁人多說此事，他摩挲著手中那張從京中寄來的信箋，索性轉(zhuǎn)了話鋒問道：“不知魏大人可有書信要帶給家里人？探事司往來傳遞信報，魏大人若是有家書，也可一道捎去京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