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時并非計較這些的時候，宋令璋垂眼站在下首，語氣平平地回話：“陸宮正今日打扮的確好看，只是……”他微微一頓，似有些難以啟齒，“她頭上戴的，是臣母親的嫁妝?！?/br>
    沒想到聽了這么個答案，皇上微微一怔，隨即安撫自己的得力手下：“當(dāng)年是太后娘家抄了鎮(zhèn)南侯府，也難怪這些東西落在太后手上。你不必憂心，待到功成，這些必定物歸原主?！?/br>
    宋令璋上前一步，俯身叩首：“臣謝陛下恩典?！?/br>
    他叩拜于地，看不見臉上的表情，只是聲音微微有些顫抖。皇上素知宋令璋情緒內(nèi)斂，此時這般已經(jīng)是心情極為激動，不由得微微勾了唇：“你用心辦差，朕自然不會虧待了你?！?/br>
    孰不知宋令璋心底冷笑，鎮(zhèn)南侯府的東西，有落到太后手上賞出去的，也有落到皇上手中賞出去的。遠的不說，只說小半年前皇上賞給寧婕妤的那只鐲子，亦曾是他母親的嫁妝。

    那是鎮(zhèn)南侯府給帝師府的定親信物。

    第5章 玉璋

    陸月寒在司禮監(jiān)消磨了大半日的光景，這才回了宮正司。積壓了一整日的公務(wù)堆在案上，陸月寒拿起逐一過目。

    “陸大人?！毖懵溥M來回稟，“盈芷來替任尚宮傳話?！?/br>
    盈芷之于任雪霽，便如雁落之于陸月寒，平時來往傳話，互相都是極熟悉的。

    “讓她進來?！标懺潞荒渴械乜粗沙?，頭也不抬地吩咐。

    雁落答應(yīng)一聲，不多時帶盈芷進來。

    “陸大人?！庇菩辛艘欢Y，“我們大人已經(jīng)挑好了人，請陸大人去掌掌眼?！?/br>
    “哦？”陸月寒愣了一下才明白盈芷說的是挑選來給大皇子讀書的宮女內(nèi)宦，“雪霽還真是動作快。”

    無論是太后的吩咐還是許云深的待遇問題，陸月寒都是常與任雪霽搭檔的，只不過因為宮正司的特殊性質(zhì)，多是陸月寒往尚宮局去商量事情。

    只是今日……陸月寒抬頭看了一眼案上高高一摞公文，無奈道：“我這里事多。雁落，你跟著去尚宮局，請任尚宮帶人過來一趟。”

    “是?！毖懵浯饝?yīng)一聲，拉著盈芷退了下去，獨留陸月寒一人埋首于案牘之中。

    *

    任雪霽聽了雁落傳的話，果真帶著挑好的人來了宮正司。

    她雖不常來宮正司，相比于宮中其他人卻也算來往頻繁的了。尤其與宋令璋相比，任雪霽在宮正司的待遇可謂天壤之別，一眾女官不說笑臉相迎，至少也是恭敬有加處處周到。

    任雪霽廳里喝上茶吃上點心，才見陸月寒急匆匆出來。

    “大忙人，可算等著你了?！比窝╈V取笑道。

    “教尚宮大人久等了，是我的不是?！标懺潞辶吮?，在任雪霽面前舉了舉笑道，“任尚宮大人有大量，這杯茶不如我替你飲了罷?！?/br>
    “你這人真是?！比窝╈V嗔笑一聲，“不過看你現(xiàn)在這般忙碌，昨日和你說的事……”

    “我剛接手司禮監(jiān)，難免忙亂幾日。只是我再忙，太后娘娘吩咐下來的事也是有時間辦的?！标懺潞溃澳惆才藕昧颂崆芭c我說一聲，我抽個半天功夫也就是了?！?/br>
    “那你等我消息。”人多嘴雜，任雪霽也不再多提太后的吩咐，隨手往廳中一指開始說起許云深的事，“這幾個，你瞧著怎么樣？”

    宮人等閑誰也不會往宮正司來，幾個跟著任雪霽第一次進宮正司的宮女宦官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在大廳中央。別說他們，就是現(xiàn)在進宮正司仿佛回尚宮局一般自然的盈芷，第一次過來傳話的時候也是嚇得面無血色。

    只能說，多練幾回就好了。

    宮正司上下都不意外這些人的反應(yīng)。陸月寒落了座，淡淡道：“抬起頭來我看看?！?/br>
    宮正司主積威甚重，哪怕陸月寒仍是白日里那一身溫軟俏

    嬌的打扮，收了笑意時依然令人望而生畏。

    幾個宮女宦官小心翼翼地抬起頭，陸月寒掃視一遍淡淡問道：“都叫什么？”

    宮人從入宮之初的教導(dǎo)再到分配各處當(dāng)值，都是尚宮局司薄司的職責(zé)。這些宮人在任雪霽手上挑過一遍，談吐樣貌學(xué)識性情自然都是無可挑剔，此時送到陸月寒面前，則是為了保證不會混進別的娘娘派來的探子。

    陸月寒生來聰穎，在宮中歷練多年更是記心絕佳。宮中各處的聯(lián)系千絲萬縷盤根錯節(jié)，她心中卻記得條理分明一清二楚。

    雖叫面前這幾人報上名字，但陸月寒只瞧了一眼心里便有數(shù)。她屈指輕扣桌案，這些人入宮以來的各處關(guān)系便都浮現(xiàn)在心里。他們同屋是誰同鄉(xiāng)是誰，走過誰的門路，在誰手下當(dāng)過差，陸月寒都可信手拈來。

    “你，你，還有你。”陸月寒點了三個人，“走近些。”

    三個人依言上前一步，陸月寒又細細打量了一遍，這才向任雪霽道：“這三個也夠用了罷?！?/br>
    旁的人也未必就是探子，只是送去聽雪軒的人她不得不小心再小心，仔細再仔細。當(dāng)然，這三個雖然現(xiàn)在沒問題，但日后也未必不會出錯，還得再仔細調(diào).教才是。

    恩威并施這等事，無論陸月寒還是任雪霽做來都是得心應(yīng)手，不過既然是給許云深調(diào).教下人，還是送去聽雪軒再敲打才合適。

    兩人對了個眼神，任雪霽起身道：“我也不打擾你了，這就把人給許貴人送去。你自去忙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