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的肩膀背著工作包，另一邊的手里提著外賣。頭發(fā)比平日看起來散亂，兩側(cè)碎發(fā)被汗水浸濕，黏在耳邊。

    習(xí)慣了她平時的嚴謹模樣，此刻的散漫凌亂讓褚航不禁愣了一瞬。

    他緊忙上前，接過尤恩靜手中的東西，“這外賣怎么在你手里？”

    “門口放了一堆外賣，樓管來不及挨個送，就直接給我了。”

    褚航閃身讓她進屋，問：“你走樓梯上來的？”

    “對啊。我看是電路故障，誰知道多久能修好。”

    所以干脆提著東西爬了18樓么……

    褚航示意她到沙發(fā)坐下，倒了杯水給她。

    等她呼吸稍平順了，才繼續(xù)說：“我給你發(fā)信息了，是不是沒收到？”

    尤恩靜把杯子放茶幾上，隨后掏出手機，這才看到數(shù)條信息和未接通話邀請。

    “剛才在樓梯間，可能沒信號，出來才一直震?！?/br>
    看她累得滿頭是汗得樣子，褚航心中覺得愧疚，可又不知道說些什么好。

    憋了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辛苦你了。”

    “沒什么，我只是太久沒運動了，才會覺得這么累，以后真要多鍛煉才行?！?/br>
    說著，尤恩靜將腦后的鯊魚夾摘了下來，打算整理一下亂發(fā)。

    黑色長發(fā)松散在肩頭，襯著她的臉龐更加白皙，而她的雙頰還殘存著淡淡紅暈。

    一瞬間，清冷嚴肅從尤恩靜臉上消失。

    那雙平日里總睜得圓圓的、咄咄逼人的杏仁眼，竟也顯露出幾分溫柔恬靜。

    這畫面讓褚航猛然想起了記憶中的某個場景——

    各科成績都全校第一的學(xué)霸女神尤恩靜，是個體育廢柴。

    體育會考800米跑，尤恩靜不意外地跑在最后一名。

    同學(xué)們站在跑道旁為她加油鼓勁。

    尤恩靜緊攥著拳頭，咬牙勉強踩著及格線跑到了終點。

    結(jié)束后，她雙手支著膝蓋，呼吸因太急促演變成咳嗽。

    高馬尾軟塌塌耷拉在腦后，幾乎全部散開，臉頰漲的通紅。

    過了好一陣，臉色逐漸恢復(fù)，才見她又直起身子，一把揪掉頭繩，重新將披肩黑發(fā)高高束回腦后。

    一如此刻。

    她將全部頭發(fā)攥在手中，輕輕一擰，再扣上鯊魚夾，整個人又變得一絲不茍起來起來。

    “褚航，我得跟你說個嚴肅的事?！?/br>
    果然恢復(fù)了。

    褚航聞言，嘴角忍不住滑過一絲笑，但馬上擺出認真姿態(tài)，“嗯，你說?！?/br>
    “你不能住在這個樓層了?！?/br>
    她的語氣嚴肅到不容置疑，“我擔心，如果哪天樓里出了什么事，需要走樓梯疏散，你會非常不方便?！?/br>
    又來了。

    內(nèi)心深處被輕刺一下。

    又酸又癢。

    因為身體的殘疾，他讓人擔心了，心酸。

    可被人如此惦記、關(guān)心，又讓他的心忍不住微微顫動。

    尤恩靜：“在聽嗎？我很認真的。假如出現(xiàn)火災(zāi)，火勢在公寓內(nèi)蔓延很快，如果你來不及走下樓，

    很危險?！?/br>
    “我知道了。”

    “那你會考慮我的意見，換到低層嗎？”

    這意味著褚航要放棄每一處都隨著自己精心設(shè)計過的頂層公寓，離開這個給了他三年封閉式安全感的空間。

    他點點頭：“會考慮的?！?/br>
    ——

    簡單吃過晚飯，他們開始了最后一次復(fù)健訓(xùn)練。

    褚航的狀態(tài)不錯。

    他似乎找到了保持平衡的技巧，心理上也開始信賴義肢。

    “再稍微向右一點點……好了！現(xiàn)在是完美的角度了。”

    尤恩靜看著電腦屏幕上的數(shù)據(jù)，沖褚航比出ok的手勢，“你自己感覺怎么樣？”

    “嗯。很好。”

    他回答的簡略，因為整顆心都已經(jīng)撲在了面前的臺球上。

    兩年多了。

    從13歲以來，從沒有過這么久不打球的記錄。

    此刻，他穿著全新定制的職業(yè)套裝，修身筆挺。

    他的身子低俯在球桌上方，下巴與球桿齊平，目光緊緊注視著面前的白球，神情專注、沉穩(wěn)。

    一切好像回到了從前。

    臺球室內(nèi)寂靜無聲。

    尤恩靜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愈來愈快，手指不自覺為他捏起來。

    忽地，她見到褚航的手臂向前一推。

    隨后屋內(nèi)響起臺球清脆的碰撞聲。

    白球碰撞紅球，紅球向底袋飛滾。

    明明還沒落袋，余光里褚航已經(jīng)勢在必得般地直起了身子。

    緊接著，耳邊傳來臺球干脆落袋的聲音。

    “進了！”

    尤恩靜激動抬起頭去看站在球桌另一側(cè)的褚航。

    他也看向尤恩靜。

    然后，嘴角一點點地，以很慢的速度彎出一個淺淡弧度。

    “嗯，進了?！?/br>
    這個久違的笑容，恍惚間讓面前的男人與尤恩靜記憶中的天才少年重合。

    一股說不上是心酸還是欣慰的感覺涌上心頭。

    她抿嘴沖他也回應(yīng)一個微笑。

    眼角卻滲了淚出來。

    有了第一次進球，褚航自然不甘心就這么放下球桿。

    于是，他開始了更多嘗試。

    一聲聲臺球落袋的聲音響起。

    他的球打的越來越快，野心也越來越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