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有一個油紙包，腕間懸有青綠色竹筒。在林曦霧連通手鐲傳音石的剎那，往她的方向走來。

    他還沒有走近，林曦霧便聞到股誘人的香味。她的目光黏在顧無琢如玉雕琢的手上，一時間沒能移開。

    給。顧無琢遞過紙包。

    林曦霧解開油紙，目光落在金燦燦的酥皮上，咽了兩口唾沫。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將竹筒解下，一并交給林曦霧。

    竹筒中盛有溫熱的豆?jié){，林曦霧擰開蓋子，停下腳步遞過去。明知他有神識引導，與常人無異，仍牽動他的袖角，帶著他握住筒壁，防止散發(fā)香甜的豆?jié){撒出去。

    這個給你，我們一起吃。她說，下次我回請你。

    顧無琢似是想搖頭，轉(zhuǎn)念一想，含笑點頭。由她領(lǐng)著自己，將竹筒送至唇旁。

    抬起皓腕，傾斜竹筒，任清甜漿液流入口中。顧無琢下顎微揚，劃出漂亮的曲線。

    林曦霧盯著他看，好半天才轉(zhuǎn)移視線，假裝無事發(fā)生。

    此后，兩人又在江心待了幾晚，依然沒能見到所謂江蛟。

    反倒是顧無琢在第三日的清晨，從袖中取出一張符紙，遞給林曦霧。

    拿好它。顧無琢輕聲道。

    他的指尖捏有另一張符紙，遞出黃符后，將另一張靈符放入懷中，密切貼合。

    林曦霧茫然接過符紙，在腦海中針對上面的符箓搜索一圈，沒有尋到符合的圖案。

    它是做什么用的？林曦霧疑惑問。

    我說過，我識海受創(chuàng)。顧無琢耐心解釋，他知道林曦霧不了解此世的許多觀念，因此說得很細，受到邪氣侵蝕后，靈體極容易失控。我怕到時傷你，便先將破魔符交與你做保險。

    邪林曦霧仿佛第一次聽見這個詞，整個人都傻了，顧無琢，你什么時候沾染的邪氣？

    他沒有立刻回答：要是覺得我不對勁，即刻撕去符紙就好。

    林曦霧：等等、等等，你說什么？

    她蹙緊眉頭：這張符會傷到你嗎？

    想也不想，就預備把靈符交還。

    手被顧無琢握住，一點點壓下去。

    邪氣長久堆積，會消磨理智與意識。正所謂堵不如疏，我打算借處理錢府地脈的契機卸去些許。到那時，我會短暫失去意識，別讓我傷到你。

    青年微微側(cè)臉，漂亮的長眉似遠山。

    林曦霧聽不下去，眉頭緊鎖。

    【他識海中的邪氣是怎么回事？】她詢問系統(tǒng)。

    《虛實》一書中，若修士被邪氣纏身，和墮魔入邪道，幾乎是同一個概念。修士墮魔的條件極為苛刻，要么是主動步入邪道，行陰毒之術(shù)，要么是強行脫出人界，進入忘川地府之類的場所。

    一旦被污染，不僅要在攪爛血rou般的痛楚中煎熬，而且識海被頻繁侵蝕，靈臺處宛如由鎖鏈捆綁，連維持清醒都困難。

    經(jīng)歷此劫的修士，若是心性不夠堅定，若是沒能及時卸去邪氣，只有兩條路可走。

    其一徹底喪失神智，做游魂般的行尸走rou。

    其二不肯屈就，于最后一刻自絕而亡。

    顧無琢這幾日和她相處時，從沒有過出格的舉動，卻偶爾會在說到一半時驟然住口，露出隱忍神情。他雖自稱無事，其實是在極力忍耐眉心下三寸紫府處的劇痛么

    系統(tǒng)：【他的識海確實被污染，但宿主不用擔心，暫時不會出太大的事。以邪氣侵蝕靈臺的進度，在他的死期之前，顧無琢不會走到徹底失去意識的地步?！?/br>
    【適時地靠殺戮卸去邪氣，的確是不錯的手段，你不用擔心。至于那些邪祟，本就是害人之物，死不足惜，他還算是做好事呢?！?/br>
    林曦霧想知道的，才不是這些信息。她苦著臉，盯著符紙，和系統(tǒng)商量：【除去這種自損八百的方式，有別的更好的橋段嗎？】

    【他被邪氣入侵多久了？換了旁的時候，也需要有人在旁邊看顧，找準時機撕碎破魔符嗎？】她繼續(xù)問系統(tǒng)。

    【那也不是，如果能讓他尋到獨處的空間，熬過失神的階段，意識便會重新回籠。但錢府多小一塊地，出門十數(shù)步便是其余人家，他能去哪兒躲避？】

    林曦霧擰眉，不吱聲。

    她長久不說話，顧無琢以為她過不了心底的關(guān)卡，淺聲道：放心，雖然是破魔符，但我只是受些傷，強行回神而已，不會出大事。

    不行，不能受傷，一點傷都不能受。

    林曦霧唇角繃緊，露出別扭且糾結(jié)的神情：我

    阿霧。她聽到一聲嘆息。

    冬陽之中，清潤的聲音低低回響。他站在一片燦金中，淺色衣衫輕輕擺動，長身玉立，猶如落入凡間的謫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