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這樣，總是這樣，似乎對女性而言，溫和美麗、討人喜歡才是第一要義，其他的都要靠邊站。

    如果她像她那樣被那么多人關(guān)注，被那么多人愛著的話，她一定會去做些更有意義的事情。

    真是想什么來什么，她的手機發(fā)出提示，原來是她設(shè)為特別關(guān)注的林夕又發(fā)了動態(tài)。她轉(zhuǎn)了一篇某某節(jié)目在科技館對她的采訪，畫面里她長發(fā)披肩，穿著大她一圈的黃色外套溫柔地為小孩子們做關(guān)于腦機結(jié)合的拆解說明，底下的評論都在夸她全能又美麗，女的都想娶了她。

    真惡心。

    杜芢沉默著握緊手機。心想下次如果有機會遇到她的話，她真想給她最愛喝的那個鬼可樂里摻點礦泉水。

    ·

    “哎呀，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歡喝這個牌子的可樂的??？真是麻煩你還給我倒水了。我剛剛出去接電話接得有點久了，不好意思啦！”

    面前的林夕低頭閉眼，雙手合十向杜芢致歉，學院餐廳里時不時有人朝她側(cè)目，她無論在哪都能維持那副恰到好處的可愛面容。

    “沒、沒什么的……舉手之勞……”杜芢尷尬別開視線，“你來找我，具體有什么事??？”

    “這個嘛……”林夕轉(zhuǎn)身去翻自己背包里的文件，“其實是我之前看了你那個清醒夢的研究，那給了我好大的啟發(fā)?！?/br>
    “所以我今天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想要跟你分享，關(guān)于怎樣讓那個裝置成本更低，更有效率的規(guī)劃。”

    “我真的好在意的，如果不給你看看的話，我會睡不著覺的！”她將紙張放于桌上整理整齊，“總之，請您過目！”

    她像邀請喜歡的作家觀賞自己的讀后感似的低下頭，雙手拿著文件放于杜芢面前，好像比較出名的那個人不是她，而是杜芢。杜芢望著她的模樣，突然間明白了她為何那么討人喜歡。

    杜芢裝作漫不經(jīng)心地拿起文件查看。與自己的想象不同，這并不是一份套近乎的胡扯產(chǎn)物，它里面真的有記載到自己并未想到的思路。將c處的端點替換為l21型號的神經(jīng)鏈接線……她怎么沒有想到？但如果這樣的話那么夢境的穩(wěn)定性……她翻至下一頁，應(yīng)對方法也都有寫。

    “這真是你寫的？”杜芢不相信每天參與節(jié)目的生活區(qū)學者真的有空將自己的裝置研究得如此透徹。她甚至神經(jīng)兮兮地左右張望，擔心起這是什么新型節(jié)目的錄制現(xiàn)場。

    “當然是我做的！你看這是我的思路詳解?！绷窒夂艉舻卮蜷_筆記本電腦放至桌上，“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現(xiàn)場再給你講一遍。”

    “不、不必了?！倍牌\打斷她，還沒空重新構(gòu)建起“林夕也不廢”的新世界概念，她低頭看著桌上的文件，把手指放至文字上摩挲，“我就直說了吧，如果改進方向正確的話，你是想要投入生產(chǎn)后從中分一杯羹嗎？我只能說這方面完全不歸我管，如果你……”

    “不，我不想要錢。”林夕拖著腮幫子看她。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林夕笑著，把手攥成拳伸到杜芢面前，拿食指的關(guān)節(jié)點了點杜芢額頭。

    “你?！?/br>
    在最后一個字說出的那一刻，她將手掌張開，從中掉出了一張疊好的紙條。

    杜芢拿起紙條，還沒反應(yīng)過來這是什么情況，林夕就已背起背包，夾上筆記本，從座位上起身，“明天晚上七點，來這個地址找我?！彼仡^，與杜芢告別，“我們正在做一項全世界最酷的研究！”

    她來得好快，走得也好快，一切迅速得真的像是什么對付不受歡迎同學的整蠱小游戲。

    杜芢愣愣地看著那張紙條，她抬手，將它翻起，她能感覺到自己后頸上的汗珠在往下滑的動靜。

    紙上的地址是：舊校區(qū)廢址未來樓，d棟地下室。

    ·

    杜芢是緊張的，她想她確實相當緊張。她荒廢了一整個下午來為自己做心理準備，有無數(shù)種設(shè)想在她腦內(nèi)橫沖直撞：她們難不成在做什么非法實驗？還是人腦煉成？或是打算將自己綁架？還是有財團盯上了美夢裝置？無論哪一種想象都在告知她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會不清楚底細就獨身前往陌生之地。只可惜，杜芢并非常人，她是一個不想做常人的人。

    她其實一直期待著一些瘋狂劇情的降臨，寧愿被女扮男裝的罪犯拐去當人質(zhì)，登上頭版早間新聞，都好多在那一小塊無人在意的格子里虛度一生。

    她又拿出那張紙條將它仔仔細細反復查看。頭腦里的一個女人握著老舊話筒坐立不安，那是她曾看過的一部電影。片中主角當時以為自己命不久矣，于是到處撒花找人約會，想在生命的最后體驗親密。當時的她不會知道她約上了一只電鋸嗜血鳥頭人，并會在電影的結(jié)尾與這只鳥踏上亡命之旅。

    杜芢也想登上那輛紅色皮卡逃離生命，但在那之前，她需要攝入一定度數(shù)的勇氣。

    她看向自己實驗間里美夢裝置的原型機，拿起又放下。之前已經(jīng)體驗得夠多了，她可不想成為那種還沒做成生意就先把自己喝成了酒鬼的酒販子。

    不管結(jié)果如何，之前全身心投入清醒夢研究，被無數(shù)數(shù)字與算式填充的生活對杜芢而言都遠比應(yīng)對焦慮要輕松。以至于她現(xiàn)在給大腦放了假，大腦反而開始無所適從。她躺上沙發(fā)打開手機，嘗試轉(zhuǎn)移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