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補(bǔ)血草 1
時間過得很快,轉(zhuǎn)眼他們來梅鄉(xiāng)已經(jīng)大半個月了,再有一周就要回去了,季思桐有些不舍,心想還沒見到這里的梅花呢。 今年梅鄉(xiāng)這邊的氣溫偏低,往年這個時候山上的梅花早成群開了,還剩一周,不知道能不能趕得及看上一次。 今天是小年,加上停了幾日的風(fēng)雪再次降臨,許教授說提前下課,讓孩子們早點(diǎn)回去過節(jié),也免得晚點(diǎn)雪下大了路不好走。 現(xiàn)在才三點(diǎn),比平時早了一個多小時。 季思桐走到窗邊去關(guān)窗,被襲來的冷風(fēng)一吹,整個人一哆嗦。昨天她以為短時間內(nèi)應(yīng)該不會下雪的,就把兩件穿了好多天的保暖衣和毛衣都洗了,誰知道下午就開始飄雪,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她今天就穿了件針織衫在羽絨服里面,冷的不行,還在背上腿上都貼了暖寶寶,她尋思著晚上要是還不干的話,就準(zhǔn)備拿著去大嬸做飯的灶前烤著了。 元芷見她冷得打顫的模樣,毫無憐憫之心地嘲笑她:“活該,讓你別洗偏要,現(xiàn)在好了,要干凈不要溫度,凍著吧?!?/br> 季思桐冷哼,“今晚我就拿你的穿?!?/br> 元芷整個身體向她傾過去,“諾,都在我身上呢,不嫌臭的話穿吧?!?/br> 季思桐把她湊過來的臉一把推開,“回去我就讓毛球咬你!” 喝了一周母乳,毛球漸漸長大,只是那小小又圓滾滾的身材,越發(fā)像一顆帶毛的球了。 收拾完東西,兩人相互攙著在大雪中一步一步走回去,走到離大嬸家還差一段距離時,就聽到一陣刺耳的大吼,季思桐和元芷互相看了一下,心中皆是咯噔一下,暗叫不好,扯開腿連忙跑回去。 院子里,王嬸正死命拽著慧芳的胳膊,這時候也不管她肚子里可能還有她的大孫子,強(qiáng)行拉著慧芳往外走,慧芳在不停掙扎,怕傷倒孩子,她不敢和她硬碰硬,急得都快哭了。 大嬸在一邊阻攔,又要顧及她別傷倒慧芳,推脫間被王嬸用力一推,差點(diǎn)撞上柱子。 季思桐連忙過去扶起大嬸,她手背上被抓出一道痕,饒是季思桐一貫尊重長輩,心里也不禁騰騰升起怒意。 “我說你這人有毛病吧,三天兩頭往人家家里鬧,你當(dāng)這你家啊。”元芷見大嬸差點(diǎn)撞到,頓時怒了,上去就是一句吼,上次她還有顧及,這次她直接開口罵,這種野蠻無理的人,和她說不清。 王嬸挑在這個時間來,就是知道她們?nèi)ド险n,而鄉(xiāng)長今天又剛好進(jìn)城不在,沒人攔得了她把人帶回去,誰知道她們竟提前回來了。 面對元芷強(qiáng)勁的勢頭,王嬸也不甘示弱,“又是你們,我告訴你,別以為你們是來這教書的,就可以對我們的事指手畫腳,你沒那個資格,給我起開?!?/br> 元芷一把扣住她拉慧芳的手,“您也知道我是教書的,我告訴你,我們讀書的不和你這種野蠻無理的人一般見識,要是你還有點(diǎn)自知之明就趕緊給我滾出去,別讓我忍不住動手,到時候難看的不知道是誰?!?/br> 王嬸常年居住鄉(xiāng)野,做慣了農(nóng)活,力氣也比一般四五十歲的夫人來得大,她一掌拍在元芷手上,元芷疼得差點(diǎn)號出來,下意識松了手。 “你有病吧!” “我告訴你們,我今天一定要把這賤人帶回去,把她關(guān)到我大孫子生下來為止,反了她,居然敢聯(lián)合外人來欺負(fù)我?!?/br> 元芷被她的倒打一耙氣得火冒三丈,也不和她說什么廢話了,直接上手拉開她和慧芳。 季思桐見狀立即上去幫忙護(hù)著慧芳,把自己夾在她和王嬸中間,大嬸也上來幫忙。 王嬸被這么多人牽制著,又見季思桐一直插在她和慧芳中間,她拉著人的手都快被她擠掉了,火氣更勝,忍不住狠狠推了季思桐一把。 季思桐被這股突如其來的力氣推得往慧芳身上撲,目光觸及身后的地板和她凸出的小腹,來不及思索,她拉著慧芳往自己的方向,自己卻斜斜倒向她身下。 兩個人同時摔落,砰的一下震起大半雪花。 慧芳還好,墊著季思桐的腿,而季思桐卻整個人生生砸到地上,衣服不知道勾到什么,“嘶拉”一聲,左手手臂突然有些癢,像被什么劃過一樣。 “思桐!”元芷甩開王嬸的手,跑過來扶起她們倆。 來不及理會被摔疼的背脊,季思桐連忙去查看慧芳的情況,“怎么樣慧芳,有沒有傷倒哪?” 慧芳的臉色變得慘白,“疼,孩子?!?/br> 兩人坐著的地方,白雪突然被紅色覆蓋,血腥味混著廚房里飄來的香味,令人作嘔。 --------摔倒分界線-------- 蘇遇今天和其他醫(yī)生一同上山,給住得比較遠(yuǎn)的一些人家做常規(guī)檢查和派發(fā)藥品。查到最后一家,正在囑咐藥品用法時,外面突然跑進(jìn)來一個鄉(xiāng)民,大冷的天頭上竟冒著汗,蘇遇看得吃了一驚。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人從山下一路跑上來,現(xiàn)在喘得不行,話都說得不連貫,“蘇醫(yī)生,不、不好了,季老師,她、她受傷了?!?/br> 蘇遇臉色一變,等不及請問情況,他丟下手里的藥盒,拿起醫(yī)藥箱沖了出去,外套掀起的風(fēng)灌了何皓一臉。 何皓壓根喊不住他,和齊櫟往外跑時邊問上來報信的鄉(xiāng)民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王嬸,在院里邊鬧了起來,爭執(zhí)中推到了季老師?!?/br> 何皓低聲咒罵了一句,加快了腳步。 大嬸院子里,早不見王嬸的影子,她見自己傷了人,嚇得逃之夭夭。 剛剛兩人摔下來時正好摔到柱子旁邊,那根柱子高出地面十來厘米的地方插著一根長鐵釘,那根鐵釘劃破季思桐的衣服,生生劃過她的手臂。 本來冬天穿得厚,隔著衣服可能也只是破皮,可她今天就穿了件薄薄的針織衫加外面的羽絨服,隔著兩件衣服,那根鐵釘直直劃入她手臂,留下一條七八厘米左右的傷痕。 她右手的手臂還在不停流血,白色的羽絨服很快被血染紅。 元芷跪在她身前,拿著自己的圍巾笨拙地捂著她的傷口,可是好像沒用,紅色漸漸侵染她駝色的圍巾。 她噙著淚,嘴唇止不住地哆嗦,“思桐,思桐,先忍忍,大嬸已經(jīng)讓人去找蘇醫(yī)生了,他就快來了?!?/br> 牽起圍巾的另一頭,疊在上面,“該死的,怎么還在流,別流了!”元芷忍不住低吼。 裸露的手臂暴露在空氣中的冷風(fēng)里,季思桐被凍得也感受不到什么疼痛,只覺得手臂上一直有東西流出來,黏糊糊的。 她看著紅著眼眶的元芷,安撫道:“老元,我沒事,不是很疼?!?/br> 元芷猛地抬頭看她,流血過多,她現(xiàn)在臉色都是白的,好像真的感覺不到疼一樣,她嘴角始終噙著一抹淡淡的笑。 “慧芳,怎么樣?” 慧芳沒什么事,剛剛雪地上那攤血是季思桐手臂上流的,緩過那陣疼,她扶著肚子搖搖晃晃走到季思桐身邊握住她另一只手,“思桐我沒事,你、你也不可以有事?!?/br> 季思桐無聲地笑,只是一點(diǎn)小傷而已,沒那么嚴(yán)重。 她想開口,卻漸覺疲倦。 安靜的院子突然響起一聲急切的“思桐”,元芷回頭望去,蘇遇急沖沖地從外面跑進(jìn)來。 “蘇醫(yī)生你來了,思桐她的手,一直在流血,止不住。” 蘇遇雙手緊握又放開,努力壓下心底還未散去的恐懼,他拿開季思桐手上的圍巾,圍巾下面的一小節(jié)白皙的手臂被一灘快要凝固的血覆蓋,兩頭較淺的傷口血已經(jīng)漸漸止住,中間那道深一些,皮被劃開,依稀可以見到里面血管,還在冒著血。 蘇遇盯著那道傷口,一時間竟呆住了,手足無措,連先給她止血都忘了。 何皓和齊櫟在后面趕上來,一進(jìn)門就見到蘇遇面色鐵青,緊緊抿著唇,盯著季思桐的手看卻沒有任何治療措施。 “蘇遇,你愣著干嘛呢?” 何皓響亮的聲音,如當(dāng)頭一棒,狠狠敲在蘇遇心上。 他回過神來,迅速打開自己的醫(yī)藥箱,拿出碘伏和棉簽,恢復(fù)了身為醫(yī)生的冷靜,他開始吩咐:“元芷,你和大嬸去燒熱水,何皓,準(zhǔn)備麻藥,傷口6-7厘米長,2-3厘米深,動脈出血,立刻準(zhǔn)備縫合。齊櫟,去我包里拿補(bǔ)血草,取15-30克,煎水。” 齊櫟立馬往外走。 何皓翻了下醫(yī)藥箱,“麻藥只剩半瓶,怎么辦?” 他們只是來義診,麻藥這些東西準(zhǔn)備的并不多。 “打。” 何皓立即拿了根針管,把小半瓶麻藥慢慢推進(jìn)季思桐的手臂。 蘇遇邊戴上一次性手套,邊安撫道:“麻藥不夠,待會可能會有些疼,思桐,忍忍?!?/br> 季思桐艱難地朝他露出一個安撫的笑,“沒事,我不疼。” 傷口清理干凈,蘇遇接過齊櫟遞過來的消完毒的針線,針頭剛要碰到季思桐的手臂時,他突然看向何皓,咽了一口唾沫,吐出四個字,“何皓,你來。” 大大小小的手術(shù)做了那么多場的他,今天卻在縫合傷口這么簡單,任何一個醫(yī)生都必須會的cao作前,他居然下不去針。 麻藥打得不夠,這么鋒利的針穿入小丫頭的細(xì)嫩的手臂,該有多疼啊。 何皓用力按住他胳膊上緊繃的肌rou,“蘇遇,你來,不用我?!?/br> 蘇遇閉了閉眼睛,深呼吸,指尖一動,細(xì)小的針和線便在季思桐的右手上穿梭。 何皓怕那半瓶麻藥不止疼,于是便和她說話讓她分心,“哎思桐,我跟你說,蘇遇的縫合技術(shù),不管是當(dāng)年上學(xué),還是畢業(yè)后工作,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好多人都夸過,不僅縫的時候不怎么疼,縫合后的疤痕也不丑?!?/br> 季思桐低頭看,他的手速極快,一提一拉,饒是她只打了半瓶麻藥,也只有一點(diǎn)刺刺癢癢的感覺。 他手速快,七八厘米的傷口十來分鐘就好了,用剪刀剪掉最后一點(diǎn)線頭,他重重吐出一口氣,像做了場大手術(shù)一樣。 季思桐眼睛半闔著,應(yīng)該是流血過多,現(xiàn)在疲憊感上來了,蘇遇輕聲叫了她:“思桐?” 季思桐依舊閉著眼睛,極輕地哼了一下。 蘇遇摘下手套,避著她的手,攔腰將人抱起,徑直往她們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