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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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七點半,夏氏大宅彷佛還未清醒。 宅邸雖然占地極廣,卻不似凌曼宇想象中的豪門巨院。 兩層樓的建筑物由紅磚砌蓋,中間填縫的部分使用當?shù)禺a(chǎn)的一種米白色澡上,頂上的屋瓦與半片閣樓鑲著黑色的琉璃石。紅磚白泥黑瓦,充滿了沉著無華的韻味,一如島國人的樸拙性情。 磚造大宅后方有一整片樹林,樹林再過去就是繽紛亮麗的海灘。清晨的濃霧纏綿在樹影之間,海潮聲蕩漾在空氣里,偶或幾只白鳥從林間振翅而飛,清啼留聲。 夏氏莊園如一名神秘多變的女子,轉(zhuǎn)個角度看便有不同的風情。 凌曼宇感覺自己的食指渴望地抽動。她想拍這個地方! 導游三兩步眺上前廊,砰砰砰的擂了幾下門,敲擊聲形成回音,門內(nèi)卻安靜無聲。 “會不會是我們來得太早了?”她輕聲詢問。 “昨天說了是早上七點啊?!睂в紊ι︻^。 七點是你自己說的,不是跟主人約的吧。她和強哥互視一眼,兩個人都哭笑不得。 “你們在這里等著,我去后院看看,夏宅管家說不定在那里。”快手快腳的導游往屋子后方跑過去。 兩人等了五、六分鐘,隱隱聽見導游不知在跟誰說話。 “你在這里等著,我跟過去看看?!睆姼缫参搽S而去。 偌大的前廊,突然剩下凌曼宇一個人。 她低頭檢視一下自己的衣著。淺米色套裝,平跟鞋,同色系珊瑚耳環(huán),看起來專業(yè)中不失生硬,應該可以留下不錯的印象。 如果順利取得地主的許可,稍后他們就可以直接出機了,最晚這個周末以前可以完工 奧-- 沉重的大門突然往內(nèi)滑開。 凌曼宇火速回身。 四周仍然靜悄悄。 “哈啰?”她試探性地朝門里喚。 沒有人應門。 門把上沒有任何電動裝置,門里頭又無人,那剛才它是怎么打開的? “哈啰,有人在嗎?”凌曼宇謹慎地推門而入。 挑高四公尺的大廳,淺淺蕩著她的回音。每扇長窗的簾幕都已經(jīng)拉開,只是廳內(nèi)的面積實在太廣闊了,陽光只擴及墻壁四周,廳堂中央一時顯得有些陰暗。 左右各一道圓弧形的長梯沿著墻而建,通往二樓,她的鞋跟敲擊大理石地面,空音寂寂。 在左手邊的墻旁有一張邊桌,桌面擺掛著大大小小的相框,邊桌旁的墻面掛著一張兩公尺高的巨大油畫。畫中男子穿著傳統(tǒng)的塞國服飾,神情英挺威武,黑發(fā)與衣裾在風中飄揚--她無意對夏氏一族的祖先不敬,不過老實說,這位仁兄還真像中古羅曼史的封面男模。 邊桌上的一張生活照引起她的興趣,凌曼宇走過去,不禁伸出手想拿起-- 咱!一只巨靈掌把相框拍回桌面。 “喝!”凌曼宇差點被嚇掉半條命。 她飛快回身,發(fā)現(xiàn)自己看進一雙極度眼熟的眼睛里。 “大毛熊!”她脫口而出。 “嗯?”對方挑了下濃眉。 她連忙掩住唇。 思路在電光石火間開始運轉(zhuǎn),大毛熊看起來依然像只龐然巨熊,但是衣著已經(jīng)大大改觀。他那身破布早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牛仔褲、長靴與一件淺藍方格的棉布襯衫,深棕色的長發(fā)整齊地扎在腦后,臟亂的大胡子也梳理過了。 她看著他輕松自在的打扮,一個頓悟突地閃進腦海。 “夏克勞德先生?”她輕聲叫道。 “嗯?!贝笮芄雌鹱旖恰?/br> ??!這是什么鬼運氣?這只大毛熊竟然就是夏克勞德家的男主人! 她開始想著,該如何改善兩個人之間的“惡劣關(guān)系。” “咳,您好,我姓凌?!彼鲃由斐鍪?。 嚴格說來,他們并沒有發(fā)生直接的沖突,他甚至救過迷路的她,但是昨天的初識也絕對算不上什么良好的互動關(guān)系就是了。 她絕對不會忘記這男人有多惡劣,竟然踢她后面的“重要部分?!?/br> 不過形勢比人強,干經(jīng)紀人有時候就跟賣笑的差不多!如果他就是她今天有事相求的老板,那就算昨天他在她臉上吐口水,她都一樣要擠出笑陪小心。 所以她痛恨這個工作。 “您好,我來自臺灣,不知道您是否知道我們今天的來意?”凌曼宇馬上恢復專業(yè)表情,漾起著名的招牌微笑。 這個笑容經(jīng)過多次練習,角度和熱誠度都恰到好處,不會令人覺得過度招搖,又足以讓人如沐春風,再搭配上她清新亮麗的外型,據(jù)說很有破冰的效果。 “哼?!贝笮芡耆活I(lǐng)情! “是這樣的,今天到府上拜訪是因為”她開始感覺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太近,打算很自然地從他身旁滑向后方的空地。 一只鐵臂猛然探過來揪住她! “喝”她渾身一僵。 “你很習慣一見到我就轉(zhuǎn)身逃跑。” 這是凌曼宇第一次聽見他吐出完整的句子。 奇異地,他的聲音并不難聽,起碼不是她以為的那種破鑼嗓。他的聲線極為低沉,有一種從胸口隆隆震出來的異樣感受。 即使只是站在原地,他都充滿了存在感,每一絲肌rou線條皆蘊著勇健雄渾的魄力。這種純陽剛的氣息,看在許多女人眼中,或許充滿了吸引力,但是她已經(jīng)習慣了模特兒那種帶點脂粉氣的俊美,太 man 的男人只會讓她水土不服。 凌曼宇抽回自己的手臂,退到自己覺得安全的距離之外。 重來一次。 “您好,我叫凌曼宇,我們是一群來自臺灣的攝影小組,今天來訪,主要是有些事需要取得您的同意。” “哦?”“不過在正式提出請求之前,我希望您明白,如果我昨天的反應冒犯了您,我個人非常樂意道歉?!逼?!她為自己優(yōu)雅的風范喝彩。 “我比較習慣看見你火爆的樣子?!彼淖旖怯止戳艘幌?。 他看她的眼神有著些許逗弄的意味,她甚至感覺,他是故意做一些劇烈的動作想嚇她,看她的反應。 雖然搞不懂他為什么會有欺負陌生女子的劣根性,然而原始人的世界是無法以正常人的邏輯來推論的。 “其實我昨天的反應比較接近慌亂?!倍疫€是拜君所賜,她假假地一笑。 “曼曼,原來你先進來了!”強哥一行人及時出現(xiàn)。 她不禁松了口氣,轉(zhuǎn)向大門。 強哥和導游身后跟著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年人,就像典型的外國管家,背心挺得直直的,一身的僵硬拘謹。 “強哥,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接著她想起來,夏克勞德先生并沒有報上他自己的大名。 “佐羅?!蹦兄魅私K于開了尊口。 避家一聽他報上的名字,向主子挑了下眉,主子只是給他一個莫測高深的眼神。 “太好了,太好了,佐羅先生,您終于出現(xiàn)了,您好、您好。”強哥熱誠地迎上去。“我們是從臺灣來的攝影隊,到貴國來出外景,目前非常需要您的幫忙。” “外景?出什么外景?”佐羅把被抓過去猛搖的巨掌抽回來。 “我們是運動畫刊亞洲版的拍攝小組。您知道運動畫刊吧?它是一份全球知名的運動雜志,總公司設在美國,目前已經(jīng)翻譯成” “我知道什么是運動畫刊。”佐羅打斷他。 強哥哽了一下,大熊不悅的表情實在很像隨時會撲過來扁人。 “我們就是來拍今年七月要發(fā)行的亞洲泳裝特輯。”凌曼宇接口。 佐羅原本八風吹不動的表情突然有了劇烈的變化。只見他濃眉倒豎,尖銳的眼神如箭矢般射向她。 “什么特輯?” “泳裝特輯?!庇惺裁床粚?? “泳裝?”他的濃眉越豎越高!“你?要拍泳裝?” “呃,對,我們要拍泳裝?!睆姼缧⌒囊硪淼亟忧?, “什么樣的泳裝?”他的銳眼仍然盯在凌曼宇身上,口氣近乎咆哮了。 “當然是性感的泳裝”強哥的聲音越來越小。 “性感的泳裝?”他劇吼:“不行!” “為什么?”凌曼宇不解問。 “青天白日之下,一個女人家穿著性感泳裝在鏡頭前搔首弄姿,還拍成照片給男人意婬,這成何體統(tǒng)?” 老天! “現(xiàn)在是二十一世紀,女人很早就開始穿泳裝了?!绷杪睢昂蜕啤钡刂赋觥?/br> “沒得商量!”震怒的男主人斷然回絕。除非他死!“總之你休想在我的土地上干這種事,不送了,再見!” 他大踏步走開。 強哥陡然大喊:“要拍泳裝照的女呵跟我們一起來的那群模特兒,只有她們而已?!?/br> 大熊的腳步陡地停住。 凌曼宇莫名其妙地看強哥一眼。他強調(diào)這句話做什么? “我和凌小姐只是工作人員的代表。我是外景小組的負責人,而凌小姐是模特兒公司的經(jīng)紀人,我們兩個人當然是不入鏡的。”強哥連連陪笑。 男主人緩緩回過身,緊瞇的眼神依然莫測高深。 “所以,如果方便的話,夏先生是否可以同意我們借用一下旅館旁邊那片貝殼沙灘?” 輪到凌曼宇很不爽地瞪他。 對,她是很不喜歡被誤認為模特兒沒錯,不過強哥干嘛那么用力地強調(diào)她不會入鏡?好像她若上了照片是什么天大罪過。 雖然她已經(jīng)三十好幾,不過自認為保養(yǎng)得還不差,皮相也稱得上美麗,沒上妝走在路上還曾經(jīng)被人家誤以為沒投票權(quán)呢! “不準有太妨礙風化的姿勢出現(xiàn)?!弊袅_面無表情地說。 “我們的主題絕對是走健康自然路線,一點都不低俗或賣弄性感。”強哥保證。 “不準在公共場合做不必要的暴露?!?/br> “絕對不暴露?!睆姼鐖A滑地點頭。“不該露的人也絕對統(tǒng)統(tǒng)不會露。” 佐羅輕哼一聲。 “不許到其他地方妨礙觀光客,要拍就到后面那塊沙灘上拍?!?/br> “啊?”強哥愣一下。夏家自己的沙灘愿意借拍當然更完美不過了,不但沒有閑雜人干擾,景致又比旅館的海灘美,車程距下榻處也只有十分鐘而已,他們剛剛還不好意思提呢! “連這棟房子也能一起入鏡嗎?”凌曼宇乘機開口。 “不要太得寸進尺?!?/br> 喔,討厭!她本來想公器私用一番的。 “好吧,那就屋后的沙灘,謝謝您的大力贊助?!?/br> 浪費了第一天的行程,總算打通關(guān)節(jié),可以順利開工了。 起碼,這是好的開始。 好的開始? 如果讓凌曼宇選出她生命中狀況最多的三次公差,這趟塞里亞那之行絕對有資格搶冠軍寶座。 餅去七天以來,所有能出問題的事全出了問題。 他們的外景化妝車故障,底片不翼而飛,化妝師吃壞肚子住院打點滴,一位名模被不明蚊蟲叮咬,臉腫了兩天才消。燈光故障,機器失靈,服裝道具被好奇的小孩偷去玩壞了。 和這些精采事跡相比,一開始的拿不到外景許可證反而是小事了。 凌曼宇幾乎認為,是不是她之前聊“干完這一單就走人”于是老天爺卯足了勁讓她這一單無論如何干不完? “凌姊!” “哇!”她嚇得從躺椅上彈起來。 “凌姊,你干嘛嚇成這樣?我只是拍了你一下而已?!泵讈啛o辜地挨著她坐下來。 “你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嗎?” 另外就是這件事--她老是覺得有人在暗中隊她。 可是每次一回頭,若非只看到樹葉飄動,就是聽到風吹,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害她這一個星期下來,整個人都快精神耗弱了。 “凌姊,吃冰。”米亞湊上一支甜筒討好。 前方的拍攝工作暫時停止,休襲分鐘,難怪這妮子有時間找她磕牙。 她撿起方才嚇掉的草帽,抬頭看看陽傘外的天空“有些云飄過來了,不知道待會兒會不會又下熱帶陣雨。” 沙-- 她猛然回頭! 沙--沙-- 除了風聲葉搖以外,身后的安謐無人,反倒是前方擠了一堆下工的年輕美眉和工作人員,嘻嘻哈哈地比較吵。 那為什么她總覺得有人躲在樹林里偷看她? “凌姊,你在看什么?”米亞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 “沒有?!彼龘u搖頭,拿起手機檢查一下有沒有未接簡訊。 “凌姊,你有沒有聽過那個跟夏家有關(guān)的傳說?”米亞舔一口冰淇淋。 “什么傳說?”她心不在焉道。 罷才鈴當傳了封簡訊過來,她沒接到,可能是正好在忙,凌曼宇切進訊息欄,看寶貝女兒有什么事找她。 “不曉得,這就是最神秘的地方?!泵讈唹旱土寺曇??!坝泻脦状挝覀?nèi)ス浣值臅r候,都聽到當?shù)氐娜烁`竊說起傳說兩個字,還說什么已經(jīng)發(fā)生了,可是等我們一湊過去聽,他們馬上住口不談,你說這不是很奇怪嗎?” “人家有自己的風俗,或許不愛讓外地人打聽,有什么好奇怪的?” 哎呀,手機快沒電了。她昨天也忘了充飽另一顆電池。 “可是我總覺好像跟我們有關(guān)系,不然他們不會一看到我們靠近,聲音就不見了--真可惜,如果他們肯多說一點佐羅的事就好了?!泵讈啿粍偻锵У氐?。 凌曼宇瞄她一眼。 “你怎么會突然對他這么感興趣?” “他很帥啊,既粗獷又有男人味,性子又很溫柔,被這樣的男人看上可以少奮斗三十年耶?!?/br> “溫柔?”凌曼宇嗆到?!拔覀冊谥v同一個人嗎?” “就是夏克勞德家那個男主人佐羅啊。米亞嬌聲微笑?!八苏娴暮煤茫蛱煳液托⊙闼齻冊诔抢镅眨幌伦淤I了太多東西,結(jié)果他半路過到我們,就很熱心地自愿開車載我們回來耶!” “熱心?”這只冷酷大熊也會有熱心的一面? “而且他回程還一直跟我們聊天?!?/br> “聊天?”在她的印象里,他只會嗯啊哼哈的發(fā)一些虛詞! “他講話的聲音好好聽,感覺就像書上寫的那種gentleman,我們幾個超迷他的!”米亞露出一副心向往之的表情。“可惜我們的外景快拍完了,來不及跟他深交?!?/br> “你不覺得他配你們太老了嗎?” “怎么會?他看起來不老啊,只是胡子遮住而已,皮膚沒有多少皺紋,我猜他大概跟凌姊差不多年紀吧?!?/br> “拜托!他沒有五十也有四十了,你少侮辱我!”凌曼宇拿手機敲她的腦袋一下。“我去夏家大宅借個電話,馬上回來,你們別跑遠了--甜筒少吃一點,當心肥死你?!?/br> “凌姊,你好殘忍,竟然說我肥!” 她捏了下米亞的鼻子,拍拍海灘裙上的沙粒,站起來往通往夏氏宅邸的小徑而去。 一踏進濃蔭里,溫度驟然降了下來,沙灘上的酷熱轉(zhuǎn)變成一種沁著青草香氣的爽涼。 她把寬邊草帽取下來,手機和旅充丟進帽子里,對折了拿在手上。如果幸運的話,再兩個工作天應該可以回臺灣了。 沙-- 又來了!凌曼宇站住。 沙--沙-- 她往各個方向繞了一圈。 那道影子是什么?她的心提到喉嚨間。那是人影閃過去嗎?或者只是樹的影子? 記得幾年前,安的現(xiàn)任妻子梁千絮在樹林里夜行時,也是遇到盜獵者的跟蹤,當時是因為安可仰正好在樹林里搭營,才沒有出事,現(xiàn)在的自己可沒有這種被人家英雄救美的好運。 凌曼宇加快步伐閃人。 冷不防一個巨大的影子閃到她正前方。 “哇!”她尖叫一聲。 來人及時扶住她,免得她又一鼻子撞上去。 “喔,老天”她幾乎軟倒在他腳邊?!坝质悄?!你為什么老是躲在樹林里嚇人?” 佐羅依然穿著牛仔褲、長靴與格子呢襯衫,身材也依然魁梧健碩,不過比起上回一手死羊的造型是好多了。 “你為什么這么容易被嚇到?” “你剛才有沒有看到人在林子里跑來跑去?”她惴惴地看了眼肩膀后方。 “有,你。” “除了我以外!”跟這男人交談真會讓人氣死! “沒有。” “我一直覺得有人跟在我后面?!?/br> “你想太多了?!彼D(zhuǎn)身往樹林出口走去。 “等一下!”她連忙抓住他的手臂。“你看那邊,那個影子又出現(xiàn)了。我沒亂說,真的有人跟著我!” 佐羅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 端詳半晌,他從地上撿起一截成人手臂粗的木棍,震臂擲過去。 木棍飛過一段驚人的距離,砰地砸向她指的那棵樹干。 啪喇一響,一只林鳥哨叫一聲,震翅破空而去。 “那是鳥?!彼啻艘慌e地說。 “好吧!可是剛才跟在我后面的絕對不是一只鳥?!?/br> “島上也養(yǎng)火雞。” “你的世界除了鳥之外,就只有火雞嗎?” “還有羊。” “”凌曼宇紡,她遲早會被他氣到虛脫。 恨恨瞪他一眼,她甩開手繼續(xù)往前走。 米亞竟然認為他很帥,很有男人味? 嗯,外型強壯這點她能理解,這是說如果長得像熊也代表男人味的話;至于帥,只能講美麗的標準全在于觀者之眼了。 要說這種悶葫蘆也會熱心地送女孩們回旅館,沿路還開心地聊天?真是只有天知道。 總之一切都是幻覺,嚇不倒她的。 “你要去哪里?” 又走了五、六步遠,她才確定這個問題是后面那個男人發(fā)出來的。原來他還記得自己會說話。 “我想到府上借個電話,我會付電話費的?!庇钟星笥谌肆?,她很現(xiàn)實地回過頭,拋給他一個明亮的微笑。 “打回臺灣?” “對,我得和我女兒聯(lián)絡,她有事找我?!?/br> 嘰!緊急煞車! “你剛才說你要打給誰?”佐羅的虎目睜得圓大。 “我,女、兒?!绷杪畎l(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熟悉被人這樣扯來扯去了。 他瞪著她良久,良久。 “你結(jié)婚了?” “沒有?!?/br> “離婚了?”緊緊逼問。 “也沒有?!?/br> “那你該死的怎么會有女兒?”大熊咆哮。 凌曼宇耐心地解說:“噢,是這樣的,通常一個女人每個月會排卵,如果在這個時候卵子和jingzi結(jié)合,形成受精卵,二百八十天之后就會變成一個嬰兒,至于小孩的性別則是由染色體” “我知道孩子是怎么形成的,不用你教我!”怒吼聲像打雷。 “真高興你也受過性教育。”她笑得過度甜蜜。 佐羅定在原地,死死地盯了她良久。 “那個男人是誰?” “關(guān)你什么事?” “你還想不想借電話?” “你很惡劣耶!我也可以回旅館打電話?!?/br> 他盤著手杵在原地等答案,彷佛篤定了她不會浪費那十分鐘的車程。 好吧,他贏了。 “他姓安,叫安可仰,是個從小苞我一起長大的無聊男子,滿意了吧?你知道這些有什么用,你又不認識他!” “既然你們兩個連小孩都生了,為什么不結(jié)婚?”他粗魯?shù)刭|(zhì)問。 凌曼宇突然想笑了。 “因為他結(jié)了兩次婚,不巧娶的都是別的女人!” 這些話聽在他耳里,八成會覺得他們這群人的私生活怎么這么亂? 事實上,除了國中叛逆期發(fā)生的那次意外--并且不幸地,或說,幸運地,制造出美麗可愛的女兒凌苳--其他時候她和安可仰就像一般的死黨。在她眼中安可仰是“無性別”的,在安的眼中她也一樣。 “算了,你不會明白的!”她越想越好笑,擺了擺手,自在地繼續(xù)往下走。 佐羅死瞪著她的背許久。 “他為什么不娶你?” “因為他愛的不是我啊?!绷杪畈]有聽到他的腳步聲,但背心就是能敏銳地感受到他的接近。那是一種熱熱的、帶點靜電的感覺。 “那你愛他嗎?” “不知道,大概愛吧!”因著凌苳的緣故,安家人之于她已經(jīng)是親人了。 她又被人粗魯?shù)乩 ?/br> 凌曼宇嘆了口氣,無奈地轉(zhuǎn)身。“這回又是什么了?” 一股濃烈陽剛的熱氣撲向她!他站得很近很近,她一回身便貼在他的胸前。 凌曼宇仰頭望進他深戚的眼底。 “你很愛他嗎?”濃眉下的那雙眼有著無法分辨的深刻情緒。 “干嘛突然這么謹慎?”她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 “如果你很愛他的”他的眉心鎖著,喃喃自語。“如果你很愛他的話” 她開始明白米亞為何會形容他好看。 以前老覺得他的一雙眼又黑又利,近看才發(fā)現(xiàn),他的眸心是一種薄煙般的灰藍色,深邃悠遠,如同每天清早彌漫在他家林前的晨霧。 他的鼻梁挺直有力,既不是酒糟鼻,也沒有斷過的痕跡,藏在髯下的唇寬而薄,很適合挑起來微笑。如果去掉那部大胡子,換個斯文點的打扮,他的五官其實是極俊秀優(yōu)雅的,就像 像什么呢?她的記憶里有個影子一閃而逝,再抓不回來。 “我對女兒的父親,不是那種想和他結(jié)婚,廝守一輩子的感情,但是他確實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彼恢雷约簽槭裁磿蛩忉?,總之雙唇自動吐出了答案。 他的焦距從沉思中慢慢凝回她的容顏。 “所以,你不是像一個女人愛著一個男人那樣的愛著他?” 緊迫的視線讓人覺得呼吸困難,凌曼宇后退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雖然我想再次強調(diào)這不關(guān)你的事,不過,你是對的,我對安可仰的感情并非愛情?!彼D(zhuǎn)身走開。 又被拉住。 “你又要干什么了?”她真是非常無奈。 “左邊這條?!?/br> 這次輪到他酷酷地把她丟在身后。 “噢?!绷杪钚牟桓是椴辉傅馗先??!肮屑赂愦騻€商量好不好?” “什么事?”前方的男人頭也不回。 “我們的攝影工作快結(jié)束了,這兩天可不可以借我拍一下夏氏大宅?” “似乎每次你一開口就是為了向我討東西?!?/br> “這是我個人的興趣,和運動畫刊的公事完全無關(guān)。” “禮尚往來,在你做了這么多要求以后,是不是也應該拿點東西出來交換?”即使討價還價,他的口氣還是那么酷。 “你想要什么?” “你有什么?” “付你錢?” “我有很多錢。” “那我以身相許--噗!我開玩笑的,這是我們?nèi)?nèi)人無聊的笑話?!彼约簱]揮手否決。 “”“我想不出有任何東西是你會感興趣的?!彼龜偭藬偸?。 “那你就繼續(xù)想,等你想出一個足以吸引我交換的條件再說?!钡搅肆肿涌?,他丟下她,大步走開。 “喂!” 凌曼宇頓足。真是個現(xiàn)實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