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戰(zhàn)爭一被打響,硝煙即在家里每個角落四處散開。 當晚凌晨時分。知意站在房間門口,還能窺見樓下客廳燈大亮著,畢虹一邊來回踱步,一邊又哭又罵: “他有種就再也別回來!和我們斷絕關系算了!” “怎么會有這么沒良心的東西?掏盡心肝給他一步步鋪路,到頭來他還倒打一耙?!?/br> “這些年真是把這個混賬寵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畢虹說得用力,脖子細小血管凸顯,猛地一吸時鼻腔隨之響起哧溜哧溜的抽泣聲。裴繼峰正在吸煙,口中噴出大片白霧,許久之后將煙頭杵滅在垃圾桶,決定道: “先冷他一段時間吧。等他在外面吃點苦自然就會懂了。” 一聽這話,畢虹剛才還氣急敗壞的臉色馬上變?yōu)轶@憂:“那…那怎么得了!萬一…萬一出點事讓我可怎么辦吶?!?/br> 罵歸罵鬧歸鬧,生而為母,對孩子的愛仍發(fā)自本能。 “那么大一個人了,長得也抗揍,能出什么事?”裴繼峰嘆氣,急促的語氣低緩起來,“況且,手機還不在他身上嗎。再怎么樣也能撐幾天。最后也肯定能聯(lián)系得上?!?/br> “呵。就他那脾氣,你就看他接不接你電話吧?!碑吅珉p手一叉,神情別扭。既擔心,又拉不下臉先低頭。 …… 知意這下算明白了裴家的局勢。他們叁人,除了裴叔叔稍沉穩(wěn)一些,畢阿姨和裴予卓都是一點就著的脾氣,又野又好強,多半是母子遺傳。 小小的叁人之家,出現(xiàn)一點裂縫就會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每個家庭成員都會受到影響。 知意也憂心難安,直到客廳一片漆黑,再沒人聲,也還呆呆杵在房間門口。 今晚與之前的每一夜看上去沒有差異,陰郁的氛圍卻實打實地壓在了所有人心上。裴予卓的房門沒有關死,里面窗戶也開著,突出的鎖牙被灌進來的冷風吹動,正有規(guī)律地敲在門框上。 最終,知意溫柔地合上他的房門,走回臥室,翻出一直被珍藏的手機,點開通訊錄。 不久前,手機剛被插上電話卡時,裴予卓曾一把搶過來,一邊得意地笑,一邊在上面輸入自己的姓名和號碼,還臭不要臉地在“裴予卓”叁個字前加了叁個A,置頂?shù)降谝弧_€給她時,還警告道:“不準改動!” 知意笑著說他幼稚,但心卻在想“你不這樣做,我也會把你放到第一”。 手機燈光光照亮知意的臉,映出她蹙成小山的眉頭。指尖在屏幕虛點,最終沒能按下去。知意又點開短信編輯欄,許久后敲出幾個字—— “你還好嗎?” 電話太過突兀和強硬,對于情緒正濃的人而言,正面沖擊的意味太大。短信,更能緩沖情緒,是思考之后的文字,或許更能交心。 然而,令知意倍感失望的是,這條信息也不過是碎石擲進大海,毫無波瀾,更沒有回響。一個多小時過去,她縮在被窩里,盯著手機到眼睛微腫,卻什么都沒有。 知意有點小難過,但馬上又安慰自己。連畢阿姨和裴叔叔都被冷落,她這個也不算什么。 裴予卓已消失兩天。 家里運行自如,沒有人主動提出要去找。知意也就不再敢提。 因為放假,知意不免又和畢虹、裴繼峰共進一日叁餐。四方形的桌子,平時都被占滿,現(xiàn)在卻空了一邊出來,怎樣都顯得突兀。 畢虹裝作什么也沒發(fā)生過,不停給知意夾菜,語氣比平常還要熱切得多,就像她昨天宣布的那樣“沒有那個畜生,知意就是我們家唯一的孩子,我們家的獨寵”。 “蘿卜燉羊rou!特地交代鐘點工阿姨燉久一些,更入味。知意你這么瘦,多吃點!” “謝謝阿姨……”知意雙手舉著碗接過,心里卻很不是滋味。 飯桌中央那一大碗羊rou尤其吸引人眼球,顏色鮮亮,還冒騰騰熱氣。 羊rou是裴予卓最喜歡的rou。因為他,家里往往一買就是十幾斤,放進冷柜囤著,一日叁餐變著花樣做給少爺吃,小炒、清燉、紅燒…甚至還包成餃子,做成餡餅。 看見這道菜,畢阿姨難免會想起他吧。知意消極地猜測,阿姨這么熱心給她夾菜或許正是裴予卓不在,要找另一個人來發(fā)泄心底的郁悶和思念。 明明有事,這個家出了這么大問題,每個人卻都演著戲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甚至她也得陪著演。走在家里每一寸地方,知意都覺得心里被無形的石頭重壓著,好累,好痛苦。 為了讓自己暫且逃開,知意宣稱要去學校教室寫作業(yè),每天晚上再回家。 知意不是一個人,盡管在放寒假,不少學生仍摒棄家里的舒適,帶著書本去教室溫習功課。 知意班上來教室學習的同學有五六個。但知意住得最近,比誰都回家晚。待到太陽西下,黑云壓上來,小小的教室就成了知意一個人的地盤。 學累了,知意就放下筆,去cao場吹冷風,看晚間進學校散步、鍛煉的人群。 // 夜間的露天籃球場,黃色的路燈下,映出五六名奔跑、交戰(zhàn)的身影。外圍內,籃球在空中劃出優(yōu)美的拋物線,在所有人預期中,準確無誤砸進籃筐,再“砰”的一聲摔在地上。勝利的叁分球,連掉在地上的聲音都如此悅耳。 “喲呵!咱彬哥牛啊——” “彬哥今天狀態(tài)不錯啊!” “是不是物競集訓壓力大,逼出這么好的技術呀!” 球架下,一堆男生變著法夸耀,越來越極端,讓口中的主角臉紅耳赤到直瞪人。 “你們一個勁兒給我戴高帽兒,就等著我下一球出糗是吧?” “欸,哪有哪有,彬哥你可太傷人心了吧!” 趙文彬無奈一笑,取下眼鏡,掀起貼身的T恤衣角給鏡面擦霧氣。打球打得人直冒汗,剛開場兩分鐘,所有人都脫得只剩下單衣了。 “彬哥,有個姑娘找你欸!” 忽然有男生走來,大聲叫道。瞬間,全場又開始沸騰,相互傳遞一個曖昧的眼神,嘿嘿直笑,“不會是剛才打球太帥,被路過的妹子看上了吧?” 趙文彬切了一聲,一邊暗罵這堆人,一邊順著所告知的方向走去,卻在盡頭看到一個熟悉的嬌小身影。 他當即愣住,兩秒后結結巴巴道:“陳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