仉端十分堅決，說完話就回屋去了，柳琀面無表情坐在臺階上，吐了一地瓜子。

    很快，金烏沉墜，銀月上山，云無渡關(guān)了門，從屋頂翻了出來，踩著宮墻瓦蓋，運功來到先太子?xùn)|宮。

    那片紫葉李在月光下如雪如霧，風(fēng)吹來，颯颯如雨聲。

    云無渡躍上紅閣二樓，正好窗戶大敞著。不知是他們白天走時忘了關(guān)窗，還是風(fēng)大襲開了窗。

    云無渡落地，地板上落著幾片紫葉李的花瓣，被云無渡一踩，皺皺巴巴黏在地上。

    “火靈活。”法訣一聲落下，一團拳頭大小的紅火從云無渡指尖噴出，懸浮在半空中，照亮了一方空間。

    云無渡在燭火照耀下，繼續(xù)往里走，從懷里摸出了澄心鏡，他微微運功，澄心鏡霧氣流轉(zhuǎn)。

    但出現(xiàn)的場景，卻不是下午看到的畫面。

    云無渡沒有看到先太子幻體的浮現(xiàn)，但四周裝潢卻煥然一新，顯然幻境已經(jīng)開始了。

    就在他皺著眉要離開的時候，剛一邁步，猛地發(fā)現(xiàn)自己面前出現(xiàn)了一個小孩子。

    很小，很小。

    差不多剛到他膝蓋，圓手圓腳圓肚皮，一副蹣跚學(xué)步的奶娃娃模樣。

    云無渡愣了一愣，那個奶娃娃就仰著頭，坐在地上，圓溜溜的眼睛盯著他，似乎……看得見他一樣。

    云無渡心里一跳，蹲下身，歪著頭看著奶娃娃。

    他覺得……這個孩子有點眼熟。

    白瑜嗎？

    好小。

    云無渡伸手去戳小孩的臉，但幻境里有人速度比他更快，從身后抄起奶娃娃，回頭喊了一聲：“陛下，我和阿云先回去了?！?/br>
    “啊?！鄙砗髠鱽戆阻び魫灥穆曇簦澳鞘裁磿r候再來呀？”

    “下一次……嗯，等陛下糖糕吃完了，微臣就帶著阿云再來玩。陛下，萬望小心?！?/br>
    “嗯?！?/br>
    云無渡站起身，想看清對方的臉。

    “噠”，輕微一道落地聲，云無渡猛地回過神來。

    澄心鏡的幻境破滅，火靈還在飄飄蕩蕩，光圈之下，地板上留著一枝血紅色的紫葉李花枝。

    云無渡皺起眉，撿起花枝，環(huán)視一圈，二樓依舊只有他一人，唯有夜風(fēng)徐徐，云無渡從二樓跳了下去。

    夜越發(fā)深，風(fēng)越發(fā)喧囂，紫葉李的花瓣在風(fēng)里吹落如白雪。

    有腳步聲踩過滿地花瓣的聲音，云無渡轉(zhuǎn)頭看去，在黑夜月華里，一只貍花貓走到他面前，尾巴豎得高高的，越過他，繼續(xù)往黑夜中走去。

    云無渡略一遲疑，那只貍貓朝他叫了兩聲，隨機消失在花林深處。

    云無渡追了上去，林子里并非他猜想的昏暗，月光如綢緞，在花瓣上流淌，散發(fā)著柔和的光輝。

    走過茂密的一段林子，眼前豁然開朗，林子空出一片空地，月光皎皎，流了一地，夜風(fēng)吹來，滿地碎花如雪。

    月光下，云無渡正對面樹上臥著一道人影。

    這一次，他沒有戴著面具，面具被他歪到鬢角，低著頭在抿酒。

    云無渡看向他，他也在看著云無渡，兩目幽暗，在皎潔的月光下像兩口幽深的井，死寂地盯著云無渡。

    云無渡心想，他可能醉了。

    還沒等云無渡走進細看一眼，玉無影抬起頭，面具順勢滑下來，正正好又戴回臉上。他微微瞇起眼，笑道：“呦，稀客。”

    第43章 宮墻淚7

    云無渡不太喜歡這個體位的對話，顯得他低人一等：“怪不得澄心鏡可以照出當(dāng)年往事。先太子死的時候，你在現(xiàn)場？”

    玉無影舔了舔嘴角：“是啊。你說對了。哪又怎么樣？”

    云無渡道：“你為什么不救他？”

    “誰？救誰？”玉無影反問他。

    “先太子。你既然在現(xiàn)場為什么不救他？”

    玉無影沒有回答，他一定是喝醉了，眼神失焦地看著云無渡，不解地歪了歪腦袋。

    云無渡閉上了眼睛。玉無影這個動作真的很像阿瑾，他一定是瘋了，才覺得阿瑾和玉無影很像。

    “我能怎么救他呢？”玉無影跳下花樹，帶起一陣花雪漫天，他走到云無渡面前，請他喝酒，“喝嗎?！?/br>
    云無渡的目光落到他唇上，玉無影的嘴唇染著鮮艷的紅，在云無渡毫不遮掩的注視下，玉無影舔了舔嘴角，勾唇笑道：“很不錯的補酒?！?/br>
    他手里拿著一小只黑色龍角尖，里面裝著鮮紅的血。

    “龍角做酒杯，龍血做美酒，對男人來說，大補啊，梓童要試試嗎……”

    “像瘋子一樣?！?/br>
    玉無影身形忽然一動，云無渡極速后退，但還是差了一個身位?！班亍钡囊宦?，玉無影壓著他撞在樹干上，漫天落花顫栗，飄搖著落到酒杯里。

    玉無影掐著云無渡的下巴，湊近聞了聞他的氣味，輕聲說：“我敬你一杯。”

    他把龍角遞到云無渡嘴邊，云無渡瞥了一眼杯里的花瓣，就著他的手，一口吞了。

    玉無影愣了一下，用拇指擦他唇上的血漬：“真喝啦？”

    他松開云無渡，頗為遺憾：“怎么這么沒骨氣，你應(yīng)該要誓死不從，然后我就喂你吃下去啊……”

    云無渡擦了擦嘴角的血，選擇性剔除他的話：“他是你的君主，你居然喝得下去他的血？”

    “哈？”玉無影不解地歪了歪腦袋，像是聽到了全天下最大的笑話，“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他做到了哪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