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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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面堆滿大量的文書奏折,筆墨紙硯一應俱全。巧克力豆對硯臺產生興趣,一個勁兒湊過去想嗅。世子爺最后的底線是它身上別沾墨,冷酷無情地把它拉回來。一人一狗重復數次,最終,狗卒,徐流深大獲全勝。 日照西斜。 十天。 談善在心里數倒計時,玩著玩著心情低落下去。 他其實還擔心一件事。 鬼到底通過什么方式將他送回來,在他明確有印象的兩次中,每一次回去鬼的身形會超出尋常的淡。 ……還有。 院墻外的枇杷開花了,雪白泛黃的一簇簇。談善盯著看了會兒,發(fā)覺自己打消徐流深念頭的想法在迅速減弱。 他不喜歡這里,也能確定徐流深不喜歡這里。他不應該把對方留在這里,這里沒有人和他站在一起,也沒有人愛他。 他也不該左右對方的選擇。 可一千多年。 從一數到一千都要二十分鐘。 談善垂下眼。 一個不安靜的人忽然安靜十分突兀,徐流深循著他視線往外看,院墻外栽種的枇杷樹葉片幽綠,上面掛滿黃白交間的花蕊。他從前從未注意過那里有一株枇杷樹,竟長得如此高。 “想吃枇杷?”徐流深捏著狗下巴揉了揉,不太熟練地讓狗喝水,沒留神把狗臉壓到了碗里。他迅速改正,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狗下巴上掛著的水珠擦干,避免被發(fā)現。 狗:“……” 狗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并茫然四顧。 談善根本沒注意到,“啊”了聲:“枇杷?” 他反應過來:“有一點,結果得明年開春了,也不知道是酸的還是甜的,我姥爺說枇杷果一年酸一年甜?!?/br> “本宮讓人種滿?” 枇杷而已。 談善:“種滿?不要,不吉利。”聽著像要悼念亡妻,后半句他沒說出口,及時剎車,但他覺得徐流深可能明白。 他們雙雙沉默了。 談善坐在地板上,他喜歡坐在這里,空間自由延伸。世子爺尚有公務處理,半靠椅上。一上一下,彼此對視的片刻談善腦子里閃過許許多多要說的話,他明白他理應告訴徐流深他要等待千年,要告訴對方死后將會經歷什么,借此阻止對方。 但他也同樣明白,鬼告訴他不在意是真的不在意。鬼這么想,徐流深也這么想。 ——我不應該開口了,該給他一點勇氣和信心。 在遙遠而無盡的未來,我也會等待著、期待著你的到來。 終有一日我們會跨越漫長的時空再次相遇,或許我會忘記,但我再不會愛上任何一個人。 因為徐流深只有一個,我愛的人只有一個。天下獨一無二,無可超越。 墻外枇杷葉如傘蓋,墻角臘梅含而未開。徐流深忽見坐著的青年笑起來,他笑時天高遠日明亮,凜冬盡散。 他說——“我心正與君相似?!?/br> 第56章 ——我心正與君心似。 他好像比本宮更含蓄。 粉墻花影重, 人面花色相映紅。 徐流深視線深深淺淺地落在對方身上,有意問:“如何相似?” “啊……就是,萬一你……咳咳?!?/br> 談善盤盤腿, 揉揉耳朵, 腳趾亂七八糟抓地, 時而望天時而望地, 裝作不刻意地清咳:“其實我也沒那么大度……” 哎。 啊。 談善眼巴巴:“……你懂了吧?!?/br> 徐流深似笑非笑:“本宮……”他在對方充滿期盼的眼神下拖長聲音,幽幽道, “不懂。” 談善:“……” 說時遲那時快“撲通”一聲響。 談善迅速扭頭。 殿外院墻下放了一口水缸,水缸里種了蓮花,未到開花時節(jié), 矮平荷葉挨挨簇簇。偷溜走的狗子還處在對一切事物好奇的探索階段, 趁二人不注意探頭探腦觀察,經過謹慎計劃后鬼鬼祟祟一躍。 ……一頭栽進了缸內。 “咚咚”、“嘩啦”、“嗷嗚嗚嗚”聲此起彼伏。巧克力豆淹成一塊濕海綿, 驚慌失措四肢并用往上爬。水缸太滑,它前肢扒在缸沿, 渾身濕漉漉。跟主人一對視明顯傻愣了一秒,圓眼睛里充滿清澈的愚蠢,過了半天想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 抬起前爪無辜舔爪。 “乒乓咚!” 又掉了進去。 談善:謝了狗總。 “我去救狗!” 談善立刻起身。 側殿屋頂是孔雀藍琉璃瓦,日光下顯現出清透的藍。他一路小跑, 在水缸前站穩(wěn),呲牙咧嘴,一副要被那只小狗蠢笑的模樣, 一邊笑一邊挽袖子去水缸撈狗, 兩只長袖從胳膊肘上滑下來,墜在水里, 粼粼帶出水跡。 聽見動靜匆匆趕來的吉祥“哎呦”地叫了兩聲:“主子,這又是怎么了?怎么全濕了!” 又手忙腳亂地叫人:“快快快,給擦擦,擦擦?!?/br> 談善兩手勒著狗舉起來,長吁短嘆:“怎么這么笨啊小家伙,讓你爹看看喝了多少水。” 那只灰黃相見的小狗攤著四肢,鼓著肚子,可憐兮兮地吐出一口水,水里含著一瓣殘花。 談善樂了,煞有介事地猜測:“你還吃花啊,怎么樣,什么味道。” 狗自然不會回應他,委屈巴巴地嗚咽,又“滋哇”從嘴里吐出一口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