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狗太熱情了，掙脫自己的狗繩圍著鬼一圈圈轉(zhuǎn)，尾巴興高采烈晃。眼看它就要把兩只爪子搭上來，鬼無動于衷的表情終于一裂。

    他換了身長袖黑褲，氣質(zhì)偏冷，眉眼暈著古代丹青水墨，坐那兒有種特別的感受。眼皮一掀一落，身后陰影中的第三只手就要探出來。

    談善眼疾手快一把抱住狗腦袋，堪堪在鬼生氣前一秒把狗爪子擼下去，狗繩遞給匆匆趕來的主人：“給。”

    “對不起對不起！”

    薩摩耶的主人是個女孩，一邊連聲叫狗的名字一邊牽著狗繩奮力地往回拉，不斷道歉：“他太重了我拉不動！對不起！”

    鬼臉色稍霽。

    “哇！好巧?！?/br>
    女孩好不容易把狗控制住，一抬頭看見談善露出驚醒的表情：“我是曲西西，我們一起上過大課，是你們隔壁班的。”

    談善回憶了一會兒，慢吞吞地：“哦?！?/br>
    “這是你的朋友嗎？”

    曲西西站起來，飛快地看了一眼鬼。鬼并不熱絡(luò)，太好看的人或物都會給人無形的壓力和距離感。她收回視線，又輕聲細(xì)語問談善：“我今天也是和朋友一起來送狗狗洗澡，你呢？你也養(yǎng)了貓或者狗嗎？”

    談善：“我們撿到一只貓，送來找領(lǐng)養(yǎng)。”

    曲西西把頭發(fā)邊上發(fā)絲勾上去：“我剛好有朋友想要一只貓，要不……我們加個微信，回頭聊?！?/br>
    談善：“沒事，放在寵物店……”也行。

    剛摸了貓他洗完手，臉也順便洗了。袖子挽起來，見曲西西實在拉不住狗幫忙拽了一把。手機一直響，班群在瘋狂“@全體成員”，他一心二用低頭回消息，側(cè)臉讓曲西西怔了一下。

    她一直看，談善疑惑地抬頭。

    曲西西笑了，大大方方說：“我想要你聯(lián)系方式?！?/br>
    談善嚇了一跳，手機反扣在手心，反應(yīng)不及地“啊”了聲。

    鬼冷淡且置身事外地注視他。

    他顯得茫然，鬼在心里想，他可能不知道自己很招人喜歡。

    曲西西俏皮地一笑：“不可以給嗎？”

    跟她一起來的朋友站在她身后看熱鬧，應(yīng)該都是同專業(yè)。正是飯點，寵物醫(yī)院人不多，有人出去，門口提示音“歡迎下次光臨”清脆地響。

    曲西西的心臟漏拍，掌心捏出一點汗。

    大一剛?cè)雽W(xué)她就注意到對方，長得帥人緣好，是學(xué)校很受歡迎的那類男生。

    過了一會兒，男生把手機放回口袋，他明顯有些為難，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露出想嘆氣的表情：“不可以?！?/br>
    他說不可以很快，后一句卻停頓了半刻，像是個認(rèn)真的思考：“我有喜歡的人。”

    曲西西一愣，又聽見男生說：“貓是他撿的?！?/br>
    人走遠(yuǎn)了曲西西仍魂不守舍，她抿了下唇，把狗繩遞給同伴，去問剛剛接診的寵物醫(yī)生：“您好，剛剛的男生……他一個人來的嗎？”

    寵物醫(yī)生扭頭看窗外：“不是啊，你的狗剛還圍著他倆呢。喏，還沒走遠(yuǎn)?！?/br>
    曲西西怔住，那一秒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追了出去。她穿了白裙子，上面有刺繡的花。夜幕降臨，華燈初上，人行道上沒有她找的人。

    “西西？”她的同伴不明所以喊她。

    曲西西應(yīng)了一聲，握著門把手要進(jìn)去。她明明一只腳踏進(jìn)玻璃門，又不太甘心地最后回頭看了一眼，目光忽地停頓。

    雨夜，轉(zhuǎn)角玉蘭花將開未開，未□□的花骨朵潔白。夜色托著朦朦雨霧，隱蔽處男生被托著后腦勺接吻。

    “西西？你在看什么？”

    曲西西提著裙擺小心翼翼繞過門口泥濘，關(guān)上門遮擋：“沒什么?！?/br>
    -

    樹下斜影隨春風(fēng)動。

    “生氣了?。俊闭勆茊?。

    他這樣半仰著頭一錯不錯看人，焦躁和暴戾揉進(jìn)一團(tuán)棉花里，鬼開口說：“沒有?！?/br>
    談善沒頭沒尾：“你好像深了點?！?/br>
    積蓄的水洼浮動亮色，鬼的輪廓時影時現(xiàn)——他長出了影子。

    談善心頭一激靈，睜大了眼。

    鬼不以為意。

    談善心臟狂跳起來，他幾乎要預(yù)料到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正在發(fā)生，隔天就抓了大課上劃水的許一多跑去了山區(qū)。

    許一多正打瞌睡，一頭磕在副駕駛上。他梗著脖子不敢回頭，只敢在后視鏡里偷偷觀察。鬼閑得無聊用談善手機玩消消樂，他過關(guān)的速度快到令人咂舌，十個數(shù)通關(guān)，后排不停傳來“unbelievable”的聲音。

    窗玻璃上他靜美五官恒久如同女媧神像，瞳仁烏沉如井，不起波瀾。

    許一多緩緩張大嘴：“……”

    談善哭笑不得：“你干什么？下巴脫臼？”

    等紅燈間隙談善空出一只手把他嘴合上，這個動作引起鬼的注意，他換了只手，清晰地沖許一多笑了。

    震撼。

    心驚膽戰(zhàn)。

    許一多使勁閉上嘴，偷摸拽談善：“那個，我有個古代史的論文沒寫，好多資料不清楚，能問他嗎？”

    談善抬抬下巴：“你問他?！?/br>
    許一多縮了縮脖子，狂搖頭：“我不敢。”

    “那等你敢的時候?！闭勆葡肓讼胝f，“他不討厭你?！?/br>
    要不是許一多他還沒那么快跑去揚沙縣。

    許一多受寵若驚。

    他做了半天心理建設(shè)扭過半邊身體去看鬼，最后沒忍住，伸出一半的手掌大膽社交：“你好，我叫……那個……許一多，是談善的朋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