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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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車司機遙遙一指最高的亮燈處:“那兒,地勢最高的地方。” “等等。” 談書鑾正要走談善又問:“他一個人在家?” “不吧,他后娶回來的老婆也在。” 拖車司機心一凜:“你們問這個干什么?” 后面一輛車按喇叭,拖車司機定睛一看,好家伙,上十輛車跟著,有警車也有私家車。他不敢再看,匆匆踩油門走了。 “他后娶回來的那個,祖上出過道士,叫齊珍云。”談書鑾多嘴了一句,“劉全提到過?!?/br> 談善沒說話。 村長周富光的家在整個村里地勢最高的地方,三層鄉(xiāng)下小別墅頂樓開著燈,夫妻倆沒睡。周富光戴著老花鏡用放大鏡看世界地圖,齊珍云給他放了洗腳水,催他洗腳睡覺。 周富光嘴上應著,動作卻沒停:“我看著哪兒好?!?/br> 齊珍云說:“哪兒都好,這么多錢……”她沖保險柜努努嘴,“還有金子,什么地方去不了。” 周富光在這里住了大半輩子,舍不得:“你不懂,人老了還是要落葉歸根?!?/br> “那鐵索跟銅鏡都給挖墓的人掘斷了,這一時半會兒沒找上門算你命大,還留這村里不是等著人報復嗎?趁他找人的功夫顧不上咱們,走了才是” 齊珍云嘴快:“要留下你留,反正我要走。” 周富光嘆了口氣,拿下老花鏡放回盒子里:“我總覺著不安心?!?/br> “事都做了你跟我說不安心,安心才是不正常?!?/br> “要不是你找我爸,他還不稀得做這種斷送福蔭的事?!?/br> 齊珍云:“周富光你要是個男人就別后悔,逢年過節(jié)叫人在我爸墳前燒紙磕頭,不磕夠一百個我齊珍云跟你沒完?!?/br> “我快六十的人了。”周富光將腿放進腳盆,他腿上也長了老人斑,“半只腳踏進棺材,也沒什么可后悔?!?/br> 齊珍云得了他的準信眉開眼笑,又殷勤地去給他擦腳:“這樣才對。” 門響了。 “你好,有人在嗎?” 周富光和齊珍云對視一眼,后者下床穿了鞋去開門:“這么晚了弄啥子——” “倒賣文物,請二位跟我們去警局一趟?!?/br> 齊珍云死死按著門,臉色煞白:“你們……你們搞錯了。我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文物。” 一面銅鏡中倒映出她尖削下巴。 談書鑾碾滅煙,將銅鏡背面銘文對著她:“樓梯上踢了一腳,順手帶上來了,解釋解釋?” “請警察進來吧?!?/br> 周富光摸索著將老花鏡戴上,呼出一口濁氣:“我們都認?!?/br> - 劉全家的后院堆滿雜物,清出來時已是黎明。天將亮未亮,人身上都是潮氣。 談善坐在距離那口枯井十米遠的地方,真清出來了卻不敢看。 周邊種了一棵橘子樹,早枯死不知道多少年,不會開花也不會再結果。劉全把它砍下來,樹墩塞進了井里,移出來費了點功夫。 周富光戴著手銬指認現場:“兩年前吧,當時村民告訴我這里挖出了古錢,我來一看確實是,就把里面挖通了,偷出去不少東西?!?/br> “你不知道這是違法犯罪?” 周富光淡淡一笑:“人為財死鳥為食亡?!?/br> 他一直在看站在井邊遲遲沒有往下看的年輕人,后者低著頭,沖鋒衣拉鏈立起來,遮住了下巴。 晨霧深重地壓在他背脊上,他和這里所有為找到墓室而高興的人都不一樣,他沉默著,盯著那個黑黑的,深不見底的洞,放在口袋里的手在顫抖。 警察壓著周富光往車上走,他路過了,忽然說:“別下去看了,骨頭上我們釘了銅釘,三十二顆,七根鐵索,我都記著?!?/br> 談善手掐進掌心,簡直沒能感受到疼。 周富光說:“我們怕他出來,他還是出來了?!?/br> 年輕人沒說話,周富光上了警車,想起兩年前的深夜,七個毛頭小子沖進他臥室,興奮地說自己挖到寶貝了。 他披著衣服打著手電爬梯子下井口,水沒涌出來,倒是見著一個青色長裾的年輕男子,華服烏發(fā)。土腥味那么重,他害怕得直抖,站也站不起來,手電掉在地上“哐當”一聲響。年輕男子坐在自己的棺槨上,聽見動靜轉過來看他。 遍地都是金銀,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巨大寶藏堆滿耳房墓室。 “你要什么?” 對方笑了一笑,暗沉地宮亮得如同白晝:“我想請你找一個人,大概……” 他想了想,回憶道:“十七八歲,是一個……” “很……”他又笑了,說,“我不記得了。” “他會來找我的,你當作沒見過我好了。你想要什么,我贈給你?!?/br> 周富光閉了閉眼,上車前停下腳步,“咚”一頭撞在警車上。 他額頭上的血順著眉毛流進眼睛,身體軟綿綿地倒下去,半仰著頭,最后一眼看見了那只鬼,鬼身上沒有鎖鏈,說自己許多年沒有跟人說過話,問他有沒有娶妻。 - 井沒辦法下,談善腳生根地扎在邊上,呼吸跟吞了一千根針似地痛。 他熬了一整夜,眼睛里面都是血絲,眼壓高得厲害,心臟跳得也快。談書鑾喊了他好幾聲,他突然回過神,沙啞地回:“怎么了?” 談書鑾戴上手套:“底下炸成那個樣,沒辦法進。沒你的事了,你回家,今天十五,記得跟爸媽打個電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