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久，久到雨水漸漸歇了，天邊冒出半道彩衣霓虹。

    談善把傘還給那位老太監(jiān)，舔了舔下唇，緊張地注視徐流深：“我喝那個毒酒，不是因為你，是因為我受到的教育讓我沒辦法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死在自己面前?！?/br>
    “其實我能再活一遍的?！?/br>
    鬼說了有三次。

    “也不是讓你立刻相信我?！闭勆撇诲e過徐流深臉上任何表情，忐忑道，“反正就，先說出來，解釋一下。”

    徐流深眼睫飛快地往下掃了一下。

    “對不起?！?/br>
    談善覺得自己總在道歉，他長到現(xiàn)在很少對不起什么人，但在徐流深面前總覺得抱歉。仿佛他對著這個人，就有黃河流水一般源源不斷的歉意。

    他踮起腳，徐流深下意識閉眼，輕風一拂，他眉心褶皺被撫平。

    談善坦誠道：“我總覺得在給你添麻煩?！?/br>
    他不知道自己有驅(qū)散一切陰霾的能力，眉眼鮮活有力。站在一個人面前時光芒耀眼不灼人，溫暖明亮。

    可能不管在任何一個世界，都有數(shù)不清的人喜愛他。

    徐流深靜靜看他：“沒有。”

    “抱一下。”

    談善自顧自笑了：“……也可以親?！?/br>
    他實在很懂怎么讓人心軟。

    徐流深朝他張開雙臂。

    “這么好哄啊，殿下。”談善沒忍住。

    徐流深并不理會他，眼皮朝上一掀。

    “可以抱嗎？”談善多嘴道，“殿下，你的手……”

    徐流深：“可以?！?/br>
    談善雙手自覺勾上他脖頸，正色道：“我錯了?！?/br>
    徐流深冷著臉，聲音卻不自覺低柔下去：“為什么不愿意待在宮中?！?/br>
    談善精神困頓地抓住他領(lǐng)口，想了想說：“因為不一樣，我生活的地方和姜王宮不一樣?！?/br>
    “大家見到對方不會動不動磕頭，不會動不動請罪。如果我和你在一起，所有人會覺得我是你的某樣東西，我屬于你，應(yīng)該依附于你。但這是不對的，我是一個獨立的人，有自己的思想和存在價值。”

    “能明白么？”他揉了揉眼睛，問。

    徐流深不點頭也不搖頭。

    “如果你想……”

    談善很是斟酌了一下用詞，舉例道：“如果你想娶妻，王宮里的人不會問對方愿不愿意，他們會直接把人洗干凈送到你榻上。”

    徐流深：“嗯?！?/br>
    一副“理當如此”的樣子。

    短時間內(nèi)也沒有辦法讓他理解。

    談善又解釋另一件事：“你問我的那句話放在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你要不要跟我結(jié)婚’，但結(jié)婚之前應(yīng)該先談戀愛的……”

    徐流深問：“談戀愛是什么?！?/br>
    談善一噎：“這個，好像……”

    他臉紅了一下，眼神亂飄，含混道：“我也沒有經(jīng)驗?！?/br>
    “大概就是……”談善抓了抓腦袋。

    他以前想過自己會喜歡什么樣的人，男女先不論至少是個人。他們的朝代離得太遠了，現(xiàn)在這個狀況……

    談善慎而慎之地說：“好像，應(yīng)該，牽牽手，那什么來著?！?/br>
    話還沒說完，五指里嵌入了冰涼而瘦長的，屬于另一個人的指骨。

    “你要告訴本宮?！毙炝魃钣米罾涞纳ひ舻溃氨緦m也不是什么都會?！?/br>
    世界忽然安靜下來。

    他好像很擅長舉一反三。

    “殿下，談戀愛這件事是有順序的?！?/br>
    “你應(yīng)該先了解我，我也應(yīng)該先了解你?！?/br>
    “重來。”

    談善認真地承諾：“我一定對你很好?！?/br>
    繩上懸著飾物，光影斑駁中帶出一截低矮鎖骨，流出玉質(zhì)光澤。

    徐流深移開了視線，忽然問：“除了牽手外，還會做什么?！?/br>
    “?。俊?/br>
    徐流深耐心重復：“除了牽手外，還會做什么?！?/br>
    第29章

    談善長這么大小姑娘手都沒牽過。

    受社會主流價值觀和家庭教育的影響, “不早戀”、“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提升自己”、“變優(yōu)秀后會遇見更好的人”等一系列觀念在他心中根深蒂固。

    他人生二十年唯一心跳加速的對象是高考，后來上了大學忙著玩，還沒來得及吃愛情的苦。

    “……”沒吃過豬rou還沒見過豬跑嗎。

    世子爺那張臉, 一下隔得近了, 五官放大, 有點……喘不來氣。

    幽幽冷香入鼻, 談善用一種看似冷靜實則腦子發(fā)暈的狀態(tài)說：“牽手、擁抱、接吻、約會……”他卡了一下，尷尬又難以形容地和徐流深對上視線。

    徐流深忍住吻他的沖動, 十足耐心：“還有什么。”

    談善的耳朵簡直要滴血了，他捂住耳朵，上面的血管燃燒起來。捂完耳朵又去捂眼睛, 半天忍不住移開, 從指縫里飛快看了徐流深一眼，整個人燒得慌。

    “上床啊?！彼÷暱卦V, “你好煩啊徐流深?！?/br>
    世子爺心情終于變好了，偏他還要征求人遇見一樣問：“可以么?！?/br>
    談善內(nèi)心深深地絕望了, 木著張臉：“不……可以！”

    徐流深把頭埋在他頸窩，悶笑起來。一開始還克制，等到后面胸腔震動, 忍也不忍了，笑出聲來。

    談善：“……”

    談善惱羞成怒：“別笑了！”

    徐流深一抬眼, 他又神智不清起來，嘆氣道：“你笑吧，你笑起來是真好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