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當(dāng)——” 一聲。 商君五指成爪鉤住鋼筋窗沿,肺腑震蕩,竭力朝上爬。 “當(dāng)——” 第二聲。 他甚至沒能再見那人一眼,虛空中猛然噴出一口鮮血,隔著遙遠(yuǎn)距離,哀絕地、顫抖地伸手。 明鏡臺從鬧鬼那一日起就請來了和尚道士,將主人居所圍得密不透風(fēng)。他活了千年,也只是執(zhí)念,沒有恨,沒有怨氣凝結(jié),因此毫無反抗之力。 “當(dāng)——” 第三聲。 一抹紅色殘影如無根浮萍,墜下去。 談善第一反應(yīng)伸手去捂鬼的耳朵,怕對他有什么影響,悄悄:“你說他們下輩子有可能碰上嗎,就像前世今生里講的,前世情緣未了,今生補(bǔ)上?!?/br> 鬼覺得他天真,不管是捂耳朵還是問出的話。 “沒那么容易?!?/br> 這么多人,哪有那么容易。 也就是那一世,短短數(shù)十載。 空氣中有臘梅隱約的香氣,失火的正好是毫無易燃品的藏室。那把斷劍憑空自燃。談善冷不丁聽見他說這么一句話,隨口:“緣分天注定,不要這么悲觀,說不定呢。” 不是所有人都甘心用“說不定”來賭一個(gè)概率的。 “你只有最后兩次機(jī)會?!惫砝淅溟_口,“告訴徐澗他會死在鰲沖手下?!?/br> 這也變臉太快了吧,談善良剛要說什么,周邊燈火驟黯—— 頭頂圓月碩大,千年萬年如一。 “撲通——” 談善狼狽地從水里鉆出來,滿臉都是水。 “咳咳咳……咳?!彼葐芸攘藘煽谒?,接著一手扒著船身喘氣。 這是一個(gè)巨大的湖,水波蕩漾。岸邊各種熱鬧人聲,隱約能聽見“賣花燈”的字眼,街巷吵嚷,人影晃動。 靠,穿之前都不說一聲。 談善完全不知道鬼把他送到什么地方來了,好在他剛從水里冒出頭就看見什么,眼前一亮,艱難無比沖船上青年伸手,累得喘氣:“好心人,我快淹死了,快拉我一把?!?/br> 第15章 好心人“呀”了一聲,奇道:“你是何人,湖心離岸邊如此遠(yuǎn),你如何鳧水到此地。” “你倒是先拉我一把?!?/br> 談善雙手撐在船邊跳上來,嘴里“呸”出兩口水,自顧自往上爬。 好心人悠悠擺了船槳:“你自己不是能爬上來嗎,何必叫我?guī)兔Α!?/br> 一回生二回熟,談善一撩衣擺坐在船板上,嘴里意思意思喊了句“勞駕讓讓”,然后開始擰袖子上的水。 說是船——其實(shí)也不然,更像是一葉扁舟,在湖中心晃晃蕩蕩地隨風(fēng)。 好心人饒有興致地打量他:“這身是放花樓的褂子,你不在樓中尋歡作樂,怎得在水下捉我的船?” 談善面不改色:“我落水撞到腦子,忘了?!?/br> 好心人笑了:“你叫什么?” 談善完全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這具身體的主人是什么身份,搪塞道:“不知道?!?/br> “既然你從水中出來,驚了我的船,就叫你阿船好了?!?/br> 他撐開折扇,風(fēng)流地一晃:“阿船,我是蕭重離,離人的離。” “阿船阿船,你生得這樣好,莫不是水里爬出的艷鬼?!?/br> 談善扭頭看了眼:“……”這人真奇怪。 叫什么他倒是無所謂,他就是覺得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竟然有人會給見第一面的人取名字。 “隨你?!?/br> 他得盡快弄清楚自己叫什么,是什么身份。這地方看起來是宮外,說不定還需要想辦法進(jìn)姜王宮。 舉目望去,不遠(yuǎn)處有一座樓閣,立在湖中央,從那里傳來裊裊琴音。外面還掛了燈籠,暗紅一片。 “那是什么地方?”談善抱著胳膊問。 “放花樓傍梨湖而建,樓在湖中央?!笔捴仉x一笑,“你身上這件褂子正是放花樓的繡樣,今日樓中有貴客,你應(yīng)是接客途中落了水,運(yùn)氣好,讓我正正好碰見?!?/br> 像真的,不過“接客”這兩個(gè)字聽在耳中很奇怪。談善顧不上深想,伸手去抹臉上的水珠,這一抹不打緊,抹下來一圈厚厚的脂粉。 談善嘴角一抽,視線震顫平移到胸口。 是了,他穿得這亂七八糟的,明顯比蕭重離清涼不少的外衣,再加上對方不經(jīng)意流露出來的一星半點(diǎn)信息—— “放花樓,是……” 談善頭暈了一陣,艱難:“青樓?” 蕭重離訝然:“你竟不知?” 談善:“……說了我忘了?!?/br> 談善懸著的心終于死了。 他這次應(yīng)該是個(gè)小倌。 這船不大不小,他靠坐在船身上,游了半天沒勁的身體軟綿綿滑下去,雙手枕在腦后,仰面躺著看漆黑一片的天。 他得消化一下。 “你要去什么地方。”蕭重離用折扇戳了戳他腿側(cè),“回放花樓?” “不了?!?/br> 談善懶懨懨一抬手:“我有預(yù)感,我跳下來之前肯定沒發(fā)生什么好事?!?/br> 頭頂是天,背后是船,身側(cè)是水。 蕭重離說:“你這人倒是有點(diǎn)意思,可你不去放花樓,我卻要去。今日樓中有貴客,你可知貴客是誰?” “誰?” 談善歪了下頭,正好瞧見他腰側(cè)一塊貔貅的玉佩。 蕭重離蹲在他身側(cè),藹聲道:“姜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