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聽見有什么不順當(dāng)?shù)牡胤?。”玉漏笑道：“也都是托老太太的福?！?/br>
    老太太慢慢點(diǎn)著頭，仿佛也沒有認(rèn)真在聽，坐到了榻上去。那邊暖閣里在煨藥了，聽見鎏金銚子里的水剛燒得半開，一半煨藥，一半瀹茶。那聲音在黑天里吱吱地響著，伴著雞鳴聲，還是那樣沉寂，這是年紀(jì)大的人的天地。

    玉漏去那邊親自瀹茶，丁柔瞥她一眼，有些瞧不上她這巴結(jié)的樣子，輕聲道：“這些事也犯不著你親自做，大奶奶二奶奶也不做的。”

    這也怪，從前都是丫頭的時(shí)候，她得老太太喜歡，丁柔還肯巴結(jié)她幾句，如今做了三奶奶，按說愈發(fā)要奉承才是，丁柔卻不肯了。大概是因?yàn)閺那按蠹叶际且粋€(gè)分位上的人，如今陡然拉開了好遠(yuǎn)的距離，也就犯不上了。

    玉漏聽出她語氣不善，輕聲笑道：“她們原是千金小姐，我是做慣了的?！?/br>
    丁柔譏笑道：“你費(fèi)力做了這家里的三奶奶，難道不是為享福，還是為服侍人？”

    “做媳婦的侍奉長輩，難道不應(yīng)該？”

    堵得丁柔沒話可說，自蹲在爐邊將一包藥抖進(jìn)黑罐子里。

    玉漏捧著茶回那邊榻上來，老太太呷了一口才想起今時(shí)不同往日，這不是她的丫頭了。便向旁邊小丫頭吩咐，“你三奶奶的茶呢？凈在這里傻站著！”

    那小丫頭忙趕去那邊瀹茶，玉漏旋到下首椅上坐，一看天色，有絲魚肚白了，就去拿安神藥丸給老太太吃。想起桂太太交代她的那些話，格外留著心窺老太太的面色，是有些病氣，顯然那“孽星”的話也不全是捏造的。

    那邊已有藥香飄過來，玉漏因問：“老太太吃這藥吃得怎么樣？”

    提起來老太太便搖頭，“好不好壞不壞的，手腳還是一樣發(fā)軟，頭還是昏昏的。我們這歲數(shù)，吃藥也不過是應(yīng)個(gè)景?！?/br>
    一時(shí)那藥煎到濃時(shí)，玉漏刻意嗅了嗅，那味道并不怎樣發(fā)苦發(fā)澀，十分溫和，心下疑惑，什么治病的藥這樣柔？倒像是日常的補(bǔ)藥了。她存下這個(gè)疑問，暫且沒吱聲。

    倒是老太太問她，“鏡兒還沒起來？”

    “我起來的時(shí)候他還睡著，暫且不用去史家了嚜。走的時(shí)候我叫了他一回，不知道這時(shí)候起沒起來?！?/br>
    老太太旋即皺起眉，“就是不用讀書也該早起，下晌你們要到二府去拜叔伯，早上他還不趕著去見他父親？他父親沒幾時(shí)就要回京去了?！?/br>
    玉漏發(fā)訕，只得說：“這會想必是起來了?！?/br>
    老太太橫她一眼，有些怪她不約束丈夫的意思。玉漏曉得是無事生非，桂太太稍微管一下大老爺她照樣不高興，反正她就是見不得人家太平。所以她也無需辯解，只要她挑出什么毛病，她便照著認(rèn)錯(cuò)，如今要緊的是先把她哄好。

    “今日午飯你們在哪里吃？”老太太又問。

    玉漏道：“去姑媽那頭吃，昨日沒趕上去給她磕頭，今日一定要去的?！?/br>
    老太太想到碧鴛的清寂孤單，不免心疼。平常家人都不喜歡到碧鴛那頭去，只一個(gè)蘆笙愛去，不過是為誆哄她的東西。她不大喜歡碧鴛吃齋念佛，總覺得是給排擠在塵世外頭似的。不過她也不能多關(guān)心，免得像偏心。再則是碧鴛自己愿意，何況她把個(gè)成了親的女兒接回家長年住著，誰心里沒點(diǎn)抱怨？只怕他們還擔(dān)心往后碧鴛是不是也要分一份家財(cái)，嘴上不敢說而已。

    她反著道：“你姑媽那頭的飯菜寡淡得很，有什么好吃的？”

    玉漏偏道：“這兩日葷腥吃得多了，在家那一陣為招待親戚，也是見天的魚rou，反而膩著了，倒想姑媽那些清淡素菜吃?！?/br>
    老太太嘴角不由得一彎，斜上來睇她一眼，“你姑媽待你還好?！?/br>
    這不是疑問，玉漏忙跟著贊同，“姑媽念佛的人，心善心寬，沒計(jì)較我出身微寒，處處替我想著。我進(jìn)門前，姑媽還怕我嫁妝不好看，私下里叫人往我家里捎了一副翡翠頭面過去。我還想著今日要還給姑媽去呢?！?/br>
    “還有這回事？我怎么不曉得?！?/br>
    “這也是姑媽心善仁慈，怕人家聽見了我笑話我，所以不張揚(yáng)。倒是蘆笙不知怎么聽見了，昨日還說呢?！?/br>
    “說什么？”

    玉漏笑了笑，“沒什么，估摸是姑媽往日只疼她，瞧見如今也疼了我，小姑娘心里吃醋?！?/br>
    老太太悶了須臾，哼了聲，“那丫頭，成日爭吃爭穿的，不像個(gè)大家閨秀，都是給她母親養(yǎng)壞了，金鈴就不像她那樣。得了她姑媽多少東西，還嫌不足，難道要把她姑媽的庫掏空才罷？給燕太太放縱的這樣子，明日我非說說她們娘倆不可，一個(gè)無依無靠的女人的東西她們也去哄?！?/br>
    玉漏亦在心頭冷哼了一聲，該！誰叫蘆笙眼睛里沒高低，真當(dāng)她窮些個(gè)就不配做她嫂子了？這話連池鏡也不曾說過，她算哪門子貨？

    她道：“聽說蘆笙不選王妃了，明年就該議親了吧？這時(shí)候，是該收斂些性子，將來給人家一相看，才是我們這樣人家的小姐?！?/br>
    這倒提醒了老太太，當(dāng)下把院里最嚴(yán)苛的全mama叫來跟前，說明日和燕太太商議后，就派她去好好教導(dǎo)教導(dǎo)蘆笙規(guī)矩，免得明年議親時(shí)鬧笑話。這全mama是池家老人了，原是二老爺?shù)哪棠?，想必二老爺那寡淡沉默的性情也有她一分功勞。這下蘆笙可有好果子吃了，玉漏想著便覺痛快，一面聽著老太太苛刻的囑咐，一面在旁邊將兩手扣在腹前，眼睛事不關(guān)己地飄到藻井上去。

    趕上池鏡進(jìn)來便瞧見她那副樣子，仿佛皇上身旁立司禮監(jiān)大太監(jiān)，專管在皇上耳邊煽風(fēng)點(diǎn)火，也虧得皇上聽得進(jìn)去。他暗暗好笑，待全mama下去后，近前作揖問安。

    老太太正預(yù)備掂他過錯(cuò)子，沒想到他倒按時(shí)按點(diǎn)來了，只得道：“領(lǐng)你媳婦去給你老爺請安，再回房去吃早飯吧?！?/br>
    這廂出來，池鏡的笑浮到面上來，引得玉漏疑心，“你笑什么？”

    池鏡吭地?cái)苛诵?，搖頭道：“沒什么。你忽然叫我想

    起一個(gè)人。有時(shí)候我想，你生為女人倒是委屈了?！闭f完又?jǐn)€起眉頭，“不過要是生為男人，又苦了你了?！?/br>
    玉漏哪里能猜到他將她比作太監(jiān)，只覺他說話牛頭不對馬嘴，懶得理他。不過她令他想到一個(gè)人，誰？是他外頭那個(gè)女人，還是舊日相好？果然這天下就沒有不吃腥的貓，既然沒有，她也不苛刻，心下覺得淡然，怕只怕外頭那個(gè)女人很費(fèi)錢，虧得昨日將銀箱子的鑰匙誆到了手上。

    此刻曦微輕照，由那些花影葉罅里照在她面上，一點(diǎn)一點(diǎn)悅動著，像她眼睛里的光。池鏡在旁看著，覺得那些光點(diǎn)仿佛在他心里悅動，使他常年陰濕的心有了斑斑點(diǎn)點(diǎn)的溫暖，他想到要和這個(gè)人廝守終身，感到欣慰，倘或她能愛他些就更好了。

    他去握她的手，玉漏覺得忽然，不自在地掙開了，“人家看見了要笑——”

    她有諸多理由躲開他，反正此刻是池家三奶奶了，不犯著再討好他。池鏡思及此，掃興地將手收回袖中。

    到雁沙居磕頭，趕上個(gè)小廝進(jìn)來回有兩位戶部的大人來拜見，池邑自然也不留他們吃早飯，只說：“我這里倒不必天天來磕頭，是個(gè)禮數(shù)就成?！?/br>
    要走時(shí)又叫池鏡，“你也隨我去見見二位大人，將來你科考出來，總要和他們打交道?！?/br>
    池鏡只得跟著去，玉漏又在屋里坐了會，看見太陽從窗上絲絲縷縷地斜照進(jìn)來，想起了西草齋。好像凡是二老爺?shù)牡胤?，總透著幽靜孤僻，想必京城的宅子也是一樣。

    這屋里的丫頭是燕太太那頭調(diào)度過來的，玉漏怕人說她因?yàn)楣虏欢啾悴淮箨P(guān)懷，少不得問那丫頭一句：“老爺搬到這里來還慣么？每日都做什么呢？”

    丫頭待理不理地道：“老爺住在哪里都是一樣，每日不過出門訪人，或是在家應(yīng)酬些大人。我們老爺忙得很，難得回來一趟，誰不趕著巴結(jié)他？”

    言下之意好像玉漏此刻問他也不過是巴結(jié)，她便不問了，往碧鴛那頭去。這兩處地方簡直遠(yuǎn)得刻意，玉漏額上生生走出了些微薄的汗，到底將進(jìn)三月了。

    一道秋荷院，碧鴛迎面便問：“是從你老爺那頭過來的？”

    玉漏想著婚事她幫了大忙，不覺親近，笑盈盈答應(yīng)了聲，攙住她踅進(jìn)罩屏，“姑媽榻上坐，我給姑媽磕頭?！?/br>
    碧鴛受了她的禮，打發(fā)丫頭去瀹茶，“鏡兒怎的沒和你一道來？”

    “老爺叫著他外頭會客去了，聽說是戶部的兩位大人?！?/br>
    碧鴛捻著多寶串叫她榻上來坐，“你老爺見天會客？”

    “聽丫頭說是，成日不是有人請出去，就是有人到家來拜。下月要回京去，只怕外頭聽見了，應(yīng)酬愈發(fā)多?！?/br>
    碧鴛面上浮起些惆悵，臉半垂下去，嘆道：“下月就走了——行李都打點(diǎn)了沒有？”

    玉漏窺著她的側(cè)臉，心下疑惑，怎么這兄妹倆又像要好又像不要好的樣子？她句句照實(shí)說：“老爺說不急，走前兩三日再收拾，他也不要另買什么東西，太太問要不要賣些南京的特產(chǎn)捎回去，他也不要?！?/br>
    碧鴛又是一嘆，有絲幽怨的意味，“他那個(gè)人離家慣了，沒什么思鄉(xiāng)情緒。這也難怪，我們都算是在京城長大的，也說不清哪頭才是家鄉(xiāng)?！?/br>
    玉漏不知該如何接話，只好沉默了一下，轉(zhuǎn)而提起那副頭面，“該拿來還給姑媽的?！?/br>
    “說是送你的，又要你還什么？”她搖了搖手，不僅不在意，仿佛連這類話也懶得說，轉(zhuǎn)頭還是問二老爺?shù)脑?，“他成日?yīng)酬，吃酒不吃？”

    玉漏哪里曉得，她又不在跟前，只得搖頭笑道：“這個(gè)倒不大清楚，不過這兩日見他都精神著，不像爛醉過的樣子?！?/br>
    碧鴛微微仰起面孔來笑，眼睛望到對過的觀音畫上，有幾點(diǎn)崇拜的光彩，“人家也不敢灌他，都知道他不大愛吃酒，稍微勸兩句，他不吃也就罷了。官場上都曉得他的脾氣，說一不二的，臉一板下來，誰都怕。他對你板過臉色不曾？”

    玉漏搖搖頭，“沒有。老爺也沒和我講過幾句話，總是公公兒媳婦，不好說那樣多。不過我今日給他磕頭時(shí)，他說犯不著日日去磕頭，有個(gè)敬意就行?！?/br>
    “那他待你還是和氣?！北跳x少不得也待她格外和氣起來，趁那丫頭端上茶來，便吩咐，“叫廚房多燒幾樣菜，三爺三奶奶都在這里吃?！?/br>
    第67章 經(jīng)霜老（o六）

    午飯時(shí)碧鴛特地打發(fā)丫頭去請池鏡過這邊來吃，丫頭去時(shí)正趕上外頭客散，池邑外頭還有應(yīng)酬，池鏡先送他回房換衣裳，丫頭先獨(dú)自回來。

    碧鴛便問那丫頭：“兩位大人都走了？”

    “才剛走，不過二老爺外頭又有人請，這會正趕著回房換衣裳呢。”

    碧鴛向玉漏笑了笑，“你看你老爺，就是這樣忙，都快走了也不得在家清靜幾日。”想了想，又忍不住問那丫頭：“你去時(shí)老爺在跟前？”

    “在跟前?！?/br>
    “那他可說了什么不曾？”

    丫頭搖搖頭，“沒說什么，只跟三爺說：‘既請你，你就早過去，別叫你姑媽久等?！?/br>
    碧鴛聽后把臉半垂下來，溫情沉默地笑了會。玉漏在旁看著，越看越覺得異樣，又不問什么，只格外留心起來。不一時(shí)池鏡過來吃午飯，果不其然碧鴛又問了他好些池邑的話，事無鉅細(xì)，忽地想起什么來就要問。

    吃畢晚飯出來，玉漏因問池鏡：“姑媽既然記掛著老爺?shù)氖?，怎么從不見她到老爺跟前去呢？?/br>
    池鏡輕飄飄地道：“老太太不許?！?/br>
    “為什么老太太不許？”

    這些年池鏡心里早有了猜測，不過不好明說，一來別人的事他一向不大關(guān)心，二來這樣的事也沒什么好說的，不過平添是非，難道說出來還要問誰個(gè)罪名不成？

    因此只哼了一聲，“老太太的心思誰知道？姑媽是她親生的女兒，她大概是怕兩位老爺和姑媽走得近了，哄著姑媽誆騙她老人家什么吧?！?/br>
    這倒是老太太的性子，何況聽池鏡的語氣也不大留意這些事，玉漏雖還有些疑心，也沒好再多問，和他雙雙回房換過衣裳，下晌又往二府那頭去。

    這一連許多日，便忙著往各家答謝親友，給長輩們磕頭。好容易應(yīng)酬完那些親戚，轉(zhuǎn)眼便是三月中旬，又該打發(fā)池邑回京。

    自是燕太太負(fù)責(zé)替池邑打點(diǎn)行李，不過她這幾日給蘆笙鬧得頭疼，不大有精神，便交予玉漏去辦。玉漏把行李都清點(diǎn)給了老房管事的裝完車，便來回燕太太——

    “老爺?shù)囊律?，書籍，常吃的茶，還有送給幾位大人的玩意都辦好了，給京城幾位舊交家的禮也都一并裝上車了，明日一早起來也不必費(fèi)事，就可走的?！?/br>
    燕太太刮著茶碗蓋子睇她一眼，“老爺開的那些單子是使的哪里的錢？給京城舊交家的禮又是哪里出的？”

    “都是在官中支取的銀兩，有兩樣古玩字畫，是老爺單給的銀子叫池鏡外頭買辦的?！?/br>
    “給了多少？”

    “三百兩?！?/br>
    燕太太嗑地撂下茶碗蓋子，心下后悔不迭，當(dāng)初這差事就不該交給他們小兩口去辦的，原以為池邑一向怕麻煩的人，不會多余添辦東西，誰知又添了，這不是給他們小兩口白賺了一筆？因想到明年要給蘆笙議親，賺錢的心便緊迫起來，誰會嫌錢多？

    面上笑道：“鏡兒成了親，是該學(xué)著辦點(diǎn)事，只是他從不懂這些，恐怕給外頭那些人坑騙?！?/br>
    玉漏心笑，他對古玩字畫只怕你比懂些！口里道：“太太只管放心，這些玩意他還在行。何況老爺說，辦得好辦不好也隨他辦去，果真吃了虧，就當(dāng)是花錢買個(gè)教訓(xùn)，和做生意的人都周旋不過來，往后在官場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豈不是更沒出息？”

    既是池邑說的，燕太太也沒好說什么

    ，又問那些給京城舊交的禮。這一項(xiàng)是玉漏親自辦的，回起來更是處處周到，“不過是按咱們往日同幾家世交的例來辦，額外又添置了些南京的土特產(chǎn)，捎上京去圖個(gè)新鮮，給老太太過了目，她老人家沒說什么?！?/br>
    老太太都挑不出錯(cuò)，燕太太自然更不好挑了，何況這些年老太太不叫她管事，眼下有了媳婦，媳婦能辦些事，也算她在老太太那頭露點(diǎn)臉。不過到底有些不服，兒子不是她生的，難道兒媳婦還能和她一條心？

    玉漏可理她呢！從前見她在府里就沒作為，又是個(gè)軟弱沒主意的人，如今便是成了她的婆婆，她也不放她在眼里，不過應(yīng)個(gè)景得敬她一敬。

    就連有時(shí)候敬得過了，池鏡還要問她：“那又不是你正經(jīng)的婆母，你這么孝順做什么？”

    玉漏想想?yún)s好笑，他一面不叫她狠敬著燕太太，自己每逢說起燕太太來，又是那樣又不屑又悵惘的意態(tài)。她猜他是對燕太太是有些復(fù)雜的感情，所以盡管滿嘴狠話，語調(diào)卻狠不起來。倒只對蘆笙是純粹的不屑，說也懶得說到她。

    偏近來蘆笙常在屋里哭，給全mama管得緊了，受了不少委屈，連他們前頭也常聽得見她的哭聲。玉漏才這里坐了一會的功夫，蘆笙又哭著進(jìn)來，和燕太太抱怨，“全mama非要押著我學(xué)針黹，咱們這樣的人家，還用做小姐的親自做活計(j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