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君亦是意外。

    上下打量舒玨，意味深長地笑：“哦，也是個姓舒的。不錯，總算有個人肯為你出頭了?！?/br>
    “你是什么東西！快從我母后身上滾開！”舒玨怒不可遏，順手從離他最近的侍衛(wèi)腰間拔出佩劍。

    劍鋒閃爍寒芒，直逼魅君。

    但對魅君來說，這樣的威脅，根本就是蚍蜉撼大樹。

    她不屑一顧，抬手：“你想死，吾成全你！”

    指尖的黑霧要把劍鋒彈開。旁人不懂，舒青窈卻趕緊凝起術(shù)靈屏障，將舒玨狠狠推到人群之中。

    “靖和！”舒玨大驚。

    舒青窈搖頭：“這黑霧，沾染即死，你的血rou會化作膿水，眨眼白骨一具。普通的兵器，是傷不了她的?！?/br>
    魅君輕描淡寫地散去黑霧：“你知道得再多，也無用。今日在這里的人，都得死！”

    “那你在等誰?！笔媲囫豪漤詫?。

    搞出這么大的陣勢，直指明僖帝，卻在有機(jī)會殺了明僖帝時，給了他一線生機(jī)。

    ——以魅君的本事，莫說殺明僖帝，現(xiàn)在屠了在場所有人，都輕而易舉。

    魅君攏回手指，輕輕笑：“你猜？”

    “所有姓舒的皇族。”

    動作滯了滯，魅君周身的氣勢悄然變化。她昂首挺胸，向舒青窈走近，每走一步，黑霧便蔓延過來一分。

    舒玨急道：“靖和！你退回來！”

    舒青窈紋絲不動。

    魅君唇角挽起一抹譏誚，在離她還有三步的距離前停下。

    黑霧，近在咫尺。

    “你不怕？”魅君倨傲地盯著她。

    她微微一笑。

    “你若是想殺我，何必苦心孤詣地籌謀良久？所圖的，不過是——”

    第253章 身

    “所圖的，不過是——”

    她故意一頓。

    “——不過是，我這彗星掃尾的命格罷了?！?/br>
    魅君沒有說話，眨著眼睛，定定地看她。

    說話的這會功夫，巡察司的人已經(jīng)趕來。

    到底是沈南風(fēng)一手培養(yǎng)出的人，一眼就看出站在正中，和那陌生女子對峙的陸皇后已被妖邪侵染，立刻默契地叫眾侍衛(wèi)散開，退出這片地方，又派專門的醫(yī)者診治虛弱的明僖帝。

    “怎樣？”陳霖滿頭大汗。

    他懷中的明僖帝仰面躺著，面色蒼白，嘴唇不停顫抖，豆大的汗珠顆顆墜落，浸透了明黃艷亮的龍袍。

    負(fù)責(zé)診治明僖帝的醫(yī)者面色凝重。

    雖說妖邪并未入體，但明僖帝到底已年逾四十，這些年身體多有虧空，遭逢驚變，靈魄動蕩，一時也難以恢復(fù)。

    “先扶皇上去房里?！贬t(yī)者小聲。

    但魅君還是聽見了。

    眼神驟然一變，抬手間，偌大的屏障自平地而起，生生把這片地方與周遭隔絕。

    舒青窈和巡察司的人臉色凝重。

    魅君：“礙手礙腳的?！?/br>
    話音剛落，先前定在原地，呆若木雞的侍衛(wèi)忽就四肢顫動，眼珠上翻，如才從地里爬出來的腐朽爛骨般，趔趄著朝眾人撲去。

    有些侍衛(wèi)不明所以，拔劍相迎。但那些傀儡刀槍不入，空手抓住刀刃，輕易折斷寒鐵，又直徑探手，穿破面前人的胸膛。

    昔日同僚，今日開膛?；钪氖绦l(wèi)紛紛面如土色，四下張望，奈何屏障圍起，他們退無可退，宛如困獸。

    巡察司的人手握黑金劍刃，將他們護(hù)去身后。

    “姑娘，你退回來些！”有人道。

    舒青窈依舊站在那里。

    聽到巡察司的這句，忍不住感慨，今日是什么日子，舒玨在意她死活，巡察司的也在意她死活。她在宮中九年，可一直都是無人管顧的。

    指尖凝起術(shù)靈，劃過臉龐。隱藏在假面之下的真實(shí)容顏，顯露在眾人面前。

    他們皆是一愣。

    先是驚嘆于她傾世風(fēng)華，而后又驚恐地發(fā)現(xiàn)，她，太像那個人！

    “云……嬪？”陳霖失神喃喃。

    “呵……”舒青窈笑了一瞬，有些凄涼，“陳公公不認(rèn)識我了？早些年，你還推過我，叫我去遠(yuǎn)點(diǎn)，別污了御書房的龍氣?！?/br>
    陳霖渾身一顫。

    記憶中是有那么一個小人兒。

    小人兒急急忙忙地到御書房，說是要找明僖帝。

    但他記得陸皇后吩咐過，不祥之人不得近皇上的身。說這話的時候，明僖帝也在場，當(dāng)時沒作反應(yīng)，只顧端盞飲茶，所以他就默認(rèn)這同樣也是明僖帝的意思。

    那個小人兒……

    再一想，方才依稀聽到四皇子舒玨叫“靖和”，他原以為是同音的兩個字，湊巧罷了。如今看來，就是靖和公主——

    舒青窈！

    “想起來了？”舒青窈勾起唇角，“這么久才想起，陳公公，當(dāng)真貴人多忘事?！?/br>
    說到這里，她神思微微一滯。

    說不清為何，一股莫大的悲哀忽就從心中而生，眸光觸及地上，看似凌桑的尸體，眼睛不由得漸漸酸澀起霧。倏而又想起被她困在須臾幻境中，生死未卜的空谷……

    一切的一切，忽就在猛一瞬間炸開。

    她，頭疼欲裂。

    淚流滿面。

    “窈窈！——”

    熟悉的聲音在屏障外響起。

    她有些木訥，緩緩轉(zhuǎn)過頭去。

    卻在即將看到的那刻，背后被狠狠一撞。

    在旁觀者的眼中，只看到舒青窈的眼珠剎那彌漫血色，整個人的氣勢也為之一變。

    那些原本簇?fù)碓谒磉叺难膊焖玖⒖躺㈤_。

    但舒青窈卻沒有多看他們一眼。

    反是轉(zhuǎn)身，一把扣住陸皇后的咽喉，一寸一寸，將她舉離地面，瞇著眼睛，揚(yáng)起頭，極度不屑地看著她。

    失去了魅君的依附，陸皇后緩緩恢復(fù)神思。

    可她的身體也急速破敗下去。

    枯瘦的身體，貼皮的骨頭，還有滿頭灰白的發(fā)，落魄的老婦套著華麗端莊的皇后裝束，怎么看怎么諷刺。

    “你不是很厲害么？”舒青窈微微偏頭，嘲弄地審視，“在我眼里，你不過一個隨手可以捏死的螻蟻！”

    陸皇后艱難地喘息，無力的手抬起又放下，根本無從掙扎。

    舒玨心臟幾乎停止跳動，大聲呵斥巡察司的人：“快！快救母后！”

    巡察司一時卻不敢上前。

    “要救皇后，就要?dú)⒘司负凸鳌辈恢钦l，小聲說了一句。

    舒玨呆了呆。

    下一刻，咽了口唾沫，道：

    “別殺，傷她即可……叫她失去反抗能力！”

    “你們敢！”

    屏障外，傳來被隔絕后的模糊聲。

    在屏障內(nèi)的人這才發(fā)現(xiàn)，舒琰和沈清越已身在外。

    沈清越想突破屏障，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絲毫破綻。

    眼看里面那群人就要拔出黑金劍刺向舒青窈，他急得大喝：“舒玨！黑金劍會叫窈窈神形俱滅！”

    舒玨看向一旁，離他最近的巡察司點(diǎn)了一下頭。

    但看陸皇后那般痛苦，為人子，怎可能叫自己生母受如此折磨？

    把心一橫，閉上眼睛：“……救母后！”

    “是！”

    巡察司的人頓時擁上。

    沈清越亦拔劍，拼命切割面前的屏障。

    而其中，舒青窈似是故意要折磨陸皇后一般，并不曾直接了卻她的性命，反是游刃有余，一邊抵擋襲來的巡察司，一邊道：

    “當(dāng)年你為了一己私欲，聯(lián)系陸家，構(gòu)陷沈氏通敵叛國。陳昱通發(fā)現(xiàn)其中端倪，你殺他不得，想方設(shè)法囚禁他數(shù)年，還派人冒充假扮。沈氏上下數(shù)條人命葬亡時，你可有想過今天？”

    陸皇后費(fèi)力地抬起眼皮，看向明僖帝的方向。

    意思很明顯，這件事不是她，是明僖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