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她還覺得，白若璃這急趕急的有身孕，未免太倉促兒戲，裴言也是色令智昏的一味遷就，失了分寸，而今想來，這兩口子都是皮下刀，刀刀割rou刮骨。

    這招殺人誅心，還真是狠。

    也合該叫魏行昭母子吃這樣的報(bào)應(yīng)。

    至于魏行勛那邊……

    妙法寺的事，需不需要知會呢？

    “凌桑，你去一趟小王爺那邊，把這事兒也告訴他?！彼馈?/br>
    此事涉及沈清越是否能坐上城主之位，她不能代替他做出決定。

    凌?！鞍选币宦暎骸皫熃悖依踾”

    舒青窈默了默。

    的確，自云綺死去，云奕又折回宣德王府，空谷也回玉靈山后，凌桑就成了他們二人之間唯一能依靠的，可以打探消息的人。縱使沈清越身邊還有別的奴才伺候，終究也不是個(gè)能全然靠得住的。

    “好師弟，知道你這段日子累壞了，等事情過去，師姐帶你去外面玩上十天半月的可好？”

    “不用術(shù)法的那種？”他警惕。

    以前舒青窈也說過同樣的話，但……

    去外面是真，實(shí)際卻是去清掃那些污穢。山是黑山，水是血水，他就是個(gè)純純天真大傻子，還廉價(jià)好用。

    舒青窈顯然也想起了那忍不住輕笑一聲，抿住唇角，承諾：“不用。就純玩，真的?！?/br>
    “那好吧?！绷枭４饝?yīng)了。

    起身，又風(fēng)塵仆仆地朝皓月堂跑。

    霧菱過來。

    方才那些話，舒青窈也沒有瞞著她的意思，因此凌桑說的時(shí)候，并未叫他壓低聲音。

    “你怎么想？”她問。

    霧菱雙手扣在一起，垂下頭：“奴婢心里不安得很，感覺是不是又要死人了?！?/br>
    舒青窈眸底的光添了一絲深沉。

    “凡事宮變，皆會血流成河，一片尸山。這兒雖說是小小的云州城，可同樣的爭權(quán)奪位，也逃不過犧牲無辜?！?/br>
    霧菱的心緊了緊。

    宮變，小小的云州城，爭權(quán)奪位……

    這些詞，熟悉又陌生。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舒青窈。

    舒青窈神色平靜，淡淡的光籠著她精致的臉，使她如神女般圣潔脫俗的容顏又多了一絲悲憫。

    難道她真實(shí)身份是……

    被這個(gè)猜測嚇了一跳，霧菱趕緊收回眸光。

    心臟跳得飛快。

    要真是那樣，那她日后做事必將更加小心，若是被人捏住把柄，只怕就不是她和主子間的事了。

    “霧菱?！?/br>
    “??！”

    “嗯？”對于她極大的反應(yīng)，舒青窈微微偏頭，“你在想什么，竟被嚇了一跳？”

    霧菱搖搖頭：“奴婢、奴婢只是害怕死人?！?/br>
    她沉默一瞬，道：“死人，誰都害怕。不過你放心，你我同在，我活著，絕不會叫你死去?！?/br>
    心里一暖，霧菱跪去她腳邊，雙手輕輕放到她覆著衣袖的手腕上。

    “小姐，您這般待奴婢，就算是奴婢自己死，也不怕了?！?/br>
    舒青窈嘆了口氣，想起了宮中以前服侍她的桃茜。

    伸手摸了摸她的發(fā)髻，道：“我們都要好好活著?！?/br>
    *

    皓月堂那邊，很快傳回了消息。

    沈清越的意思，是交給他。

    舒青窈看后，燒掉了紙條?；鹕嗤淌蓵r(shí)，她又在紙上看到了幾個(gè)隱著的字：

    今夜子時(shí)我會來。

    心臟一緊，她慌忙抬頭。見凌桑已經(jīng)轉(zhuǎn)移注意，去玩弄桌面的毛筆，又稍稍放下心來。

    她和沈清越的事，凌桑這個(gè)半大小子，她真不知該如何說。

    且凌桑還一直都認(rèn)為，她會和空谷成親，很早以前就把什么“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掛在嘴邊。濯蓮真人不是不知道，歷來正經(jīng)的她在這件事上，卻難得開玩笑：

    “要是青窈和空谷真在一起，那必是我門一等一的大喜事。為師，就等著喝你們的喜酒了！”

    那時(shí)的她當(dāng)場就愣了。

    好在空谷出來打圓場，笑著說：“師父，八字還沒一撇呢，您要是想喝兒媳茶，那只怕不止一杯。把凌桑那毛小子的也算上！”

    于是大家笑笑，又轉(zhuǎn)去打趣凌桑。

    想起過往，舒青窈忽而覺得，師父好像很希望她和空谷能走到一起?？伤龔氖贾两K都知道，自己心里只有一個(gè)人。

    永遠(yuǎn)也只會有那一個(gè)人。

    “師姐，沒事兒我就先回去睡覺了，困得要命?！绷枭４蛄藗€(gè)大大的呵欠。

    “嗯，去吧。”

    子時(shí)。

    舒青窈特意吩咐了霧菱留門，霧菱心細(xì)，又故意去葉茴那邊，尋了借口，要與她同睡。

    沈清越如約而至。

    剛見面，就拿出兩枚玉佩，遞去她面前。

    “這是？”她不解。

    就算沈清越想送她東西，也不會是深更半夜特意來送，何況這兩只玉佩，一看就知樣式適合用來男女定情。他們之間，根本用不著此物。

    沈清越倒并不這么作想。

    他本還忐忑，不知怎么跟她解釋這玉佩不是他送的，擔(dān)心她失落不開心，如今一看，才知她全然沒有往那方面想。

    他們之間缺失的不只是那三年時(shí)光，更是尋常戀人應(yīng)該有的一切……

    心下一動，將玉佩放去桌上，牽住她的手抵到身前，鄭重其事：

    “窈窈，我會彌補(bǔ)的，等事情結(jié)束，我日日陪著你，哪兒都不去?！?/br>
    舒青窈一頭霧水，杏眼微嗔：“大晚上的你就是為了來說這個(gè)？”但還是踮腳親了親他的臉：“我沒有怪過你呀~再說，你陪我一起長大，這比什么都好~”

    他的心更是軟了一軟，摩挲著她柔軟的手指，額頭相抵，低聲溫柔：“窈窈，好喜歡你。”眼眶微微酸澀。

    舒青窈迎著他的呼吸，親昵的蹭了蹭。

    溫存片刻，他們又各自清醒。

    “這玉佩，到底藏有什么玄機(jī)？”她問。

    沈清越松開她的手，摟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身，在她耳畔輕言：“是我舅父送來的，但他也只是受人之托，玉佩真正的主人，是七星峰那位。”

    “南大祭司？”舒青窈驚愕。

    “嗯。”

    萬靈來得突然。

    一踏進(jìn)屋門，先是給他診脈，再拿出錦盒里的兩枚玉佩。

    “此物你和那丫頭一人一個(gè)，貼身帶著?！?/br>
    第135章 神棍

    沈清越不知道萬靈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又一想他是個(gè)老小孩兒的性子，便沒有接，推辭：“舅父從哪兒得來的寶貝，還需要我和她貼身戴著?！?/br>
    “叫你戴著就戴著，反正不會害你們！”萬靈把玉佩往前推。

    沈清越隱隱感覺到他有事瞞著自己，再看他眼神閃躲，不免嚴(yán)肅語氣：“舅父，我的脾氣你清楚，這來歷不明的東西，我是絕不會戴的，更不會給她?！?/br>
    “嘖，怎么就來歷不明了？”

    “那是誰給你的？”

    “……”一個(gè)名字在萬靈嘴邊呼之欲出。

    又強(qiáng)行咽回去。

    沈清越眸光更淡，動作利落地將玉佩塞進(jìn)錦盒里，走到窗前順勢就要丟出去。

    萬靈“哎呀”一聲，上前去攔，抓住他的胳膊：“是你不喜歡的那個(gè)老家伙叫我?guī)淼?！?/br>
    不喜歡的老家伙……

    只有那一人而已。

    上次在七星峰，南風(fēng)雖然解了他心中多年的疑惑，但他并未因此解開心結(jié)。相反，他對自己開始時(shí)有時(shí)無地生出憎恨。這段時(shí)日他已經(jīng)刻意去淡忘那些聽著異常縹緲的事實(shí)，沒想到今日自己的親舅父又把他想淡忘的重新拉回眼前。

    “舅父明知我與他中間隔著什么，又何必拿他的東西前來！”

    萬靈知道他生氣，嘆了口氣：“你這孩子，我說不告訴你吧，你非要激將，告訴你吧，你又不高興——”見沈清越還要繼續(xù)扔：“臭小子，你等我把話說完成嗎！”

    沈清越側(cè)過半張臉。

    萬靈無可奈何，只能把來龍去脈全部說一遍。

    前些日子他到邊境去尋一味沙漠赤砂果入藥，剛到手，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想到這邊境多是亡命之徒，渾水摸魚地殺人劫財(cái)，他嚇得渾身僵硬，不敢動彈。結(jié)果下一瞬，一只白手就拿著錦盒伸上前來。

    萬靈一想，不對，殺人劫財(cái)?shù)牟粫募?，更不會主動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