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微的動(dòng)作，舒青窈還是醒了。

    “嗯？霧菱什么時(shí)候進(jìn)來的。”她迷迷糊糊問。

    霧菱嘆了口氣：“小姐，您還說呢，昨夜發(fā)生那么大的事，您也沉沉睡著。奴婢敲了好久的門，您是一點(diǎn)反應(yīng)都沒有?！?/br>
    舒青窈頓時(shí)清醒了幾分。

    昨夜她根本就不在房間，霧菱敲那么久的門，說明有誰在她走之后，插了門閂。

    而插門閂的唯一可能，是那人在屋內(nèi)！

    驀地驚出一身冷汗。

    是誰如此精準(zhǔn)地捕捉她的動(dòng)向，知道她不在，潛入房間，還插上門閂……

    從床上掀被而起，霧菱后退半步，明顯被她突然的舉動(dòng)嚇到。

    “小姐，您怎么了？”

    舒青窈感應(yīng)片刻，確定此刻屋中并沒有第三人，稍稍放下戒心。看向霧菱，緩緩搖頭：“無事，方才做了個(gè)噩夢罷了?！?/br>
    霧菱略松口氣，走去桌邊倒了杯茶水，端遞給舒青窈，小聲喃喃：“昨夜那樣的情景，誰看了都會(huì)做噩夢的?！?/br>
    舒青窈若有所思。

    “對了，昨夜我害怕得很，尋到凌桑后就回到房間，也不知后面如何了。今早他們有說那邊到底是怎么回事嗎？”她的眼神透出兩分恐懼。

    霧菱面露愁容：“奴婢倒也不知從何說起了，什么妖啊鬼的，反正那裴公子帶了好些同僚到府上好半晌了。眼下魏家二爺那邊的院子封了，魏老夫人下令，叫我們?nèi)魏稳硕疾辉S言說，也不許靠近?！?/br>
    舒青窈捧著茶水慢慢喝。

    既然巡察司接手此事，那她大可直接去問裴言。不過這個(gè)時(shí)候，裴言應(yīng)當(dāng)還在魏二的院子調(diào)查。

    調(diào)查……

    “凌桑呢？”她忽然擔(dān)心。

    “奴婢進(jìn)來前，還看到他往小廚房走呢，興許找剩下的吃食去了?！膘F菱想著回。

    既然裴言沒找上門，想必凌桑已經(jīng)趁亂抹去了他殘留的氣息。

    就是不知裴言到底有幾斤幾兩，會(huì)不會(huì)從林宜萱待過的柴房推出些線索來。

    霧菱見她心不在焉，只道是昨夜被嚇著了，便安靜地服侍她起床更衣。待她收整完畢，才輕輕問詢：“要不要叫葉茴送早膳進(jìn)來？”

    舒青窈順著發(fā)髻上的珠穗：“不必，你去?！?/br>
    縱使葉茴所言是真，也叫她一聲“小姐”，可葉茴真正的主子是魏家，不是她。

    “小姐您好像，”霧菱頓了頓，“好像在有意疏遠(yuǎn)葉茴。”

    舒青窈看她一眼，把飲天樓魏三知道她飲食喜好的事簡單說了一二。

    也正好以此試探霧菱的忠心。

    若她幫著葉茴，說也是一片好心，那日后也不必待她過多親近。

    所幸霧菱聽罷眉頭緊皺，咬牙不滿：“現(xiàn)在她是小姐的奴婢，又不是其他人的，如此這般，便是背主了。小姐您放心，奴婢也會(huì)留意，凡是涉及小姐私隱的，必不叫旁人窺了去。”

    舒青窈莞爾，握住她的手，緊了緊。

    “你我主仆一場，我最信任的，能信任的，只有你?！?/br>
    霧菱重重點(diǎn)頭：“奴婢定不背棄小姐！”

    第100章 懼

    午后，盤桓已久的陰沉天難得灑下幾縷陽光。皚皚白雪緩慢地消融，四處的草木露出點(diǎn)點(diǎn)干澀綠意，也算給苦冬添了一絲生機(jī)。

    凌桑從外面回來，手里折了幾枝梅枝。

    舒青窈正坐在長廊，神色微倦，但看到那灼灼紅色，又有了幾分精神。問：“梅花還開著呢？”

    凌桑遞過去：“最后幾枝好的了?！弊箢櫽遗危姏]有其他人在，壓低聲音：“師姐，我剛?cè)ゴ蚵犃耍盒兄麓蟛?，倪妙兒嚇瘋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沒保住?！?/br>
    舒青窈眉心微皺：“只怕他們還看到了什么不該看的?！鳖D了頓：“巡察司那邊怎么說？”

    “巡察司對外稱說昨夜是妖人襲擊，他們不知道儀璇前輩的事，還以為是妖人把儀璇前輩帶走了。眼下魏老夫人正找他們要交代，那副掌司還在應(yīng)付?！闭f到這里，凌桑垂眼看去地上。

    “怎么了？”

    “唉，儀璇前輩那邊，有些棘手，”他面露難色，“她一直沒醒，可又在打坐調(diào)息。幸好小王爺給她準(zhǔn)備的是間密室，不然還不知道那一身靈氣要吸引多少妖人。”

    “密室？”

    “是啊，我去看了，四四方方，無門無窗。要進(jìn)去出來，還得用機(jī)竅?！币娛媲囫耗樕粚Γ瑔枺骸笆怯心睦锊煌讍?？”

    舒青窈緩緩搖頭：“雖說他是小王爺，可密室這樣的地方，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拿出來的?！?/br>
    可見他早有準(zhǔn)備。

    只不過這準(zhǔn)備應(yīng)當(dāng)不是為她這次的事。

    凌桑忽而輕呼：“我知道了！”

    眸底一亮，她朝他看去。

    “師姐，準(zhǔn)是他看上你了，所以才把密室這等隱秘的都拿出來幫你！”

    舒青窈：……

    回他一記白眼，沒好氣道：“你這小腦袋瓜不能裝著點(diǎn)好？”

    凌桑長長“哦”了一聲。

    舒青窈輕咳：“別說這些有的沒的。眼下我不便外出，你也只比我稍微好些而已。儀璇前輩那邊，終究還是得有第三人看著?！?/br>
    凌桑贊同：“我正是想問問師姐，別的人信不過，大師兄定然是沒問題的。不然我尋個(gè)由頭傳信給大師兄，等他過來，再同他細(xì)說？”

    舒青窈頗是苦惱?？展鹊拇_信得過，就是平白把他卷進(jìn)這無法把控的事中，她心里不太踏實(shí)。

    凌桑卻高興道：“師姐在猶豫，就說明目前沒有比這個(gè)更好的法子了。我這就去給大師兄傳信！”

    “……”動(dòng)了動(dòng)唇，又找不出拒絕的理由，只能嘆口氣，“去吧?！?/br>
    眼看凌桑哼著小曲兒離開，一種莫名的不安又開始在心頭盤繞，她躊躇片刻，決定還是親自去探探裴言的口風(fēng)。

    *

    裴言暫住在客人所住的南苑，最近這段日子，也只有他一人。霧菱同門邊的人交流幾句，那人進(jìn)去后不久，裴言便出來了。

    “裴公子，關(guān)于昨夜的事，可否借一步說話？”

    裴言默了一瞬，看向一旁的樹下：“走吧?！?/br>
    舒青窈示意霧菱在原地等候，隨裴言過去。

    “小姐有何想說？”他神色有些疲倦。

    舒青窈直言：“今日早些時(shí)候我聽霧菱說了魏林氏失蹤的事，不知可有新的線索？”

    裴言的聲音驀然冷下：“小姐又不是真正的蘇小姐，為何對魏林氏這樣關(guān)注？”

    舒青窈半垂眼眸，手指撫過鬢發(fā)，幾分惆悵：“魏林氏曾繡過一幅《百鳥朝凰》給我，聽到她出事，我心里不大舒服?！?/br>
    裴言不動(dòng)聲色地打量。見她神色不似作假，思索片刻，稍微緩和語氣：“目前只發(fā)現(xiàn)了一具碎尸和血跡，但碎尸殘肢是男性，不會(huì)是魏林氏?！?/br>
    “那她應(yīng)該是活著的，對嗎？”

    “不知道，”裴言眸光沉下，“小姐不怕碎尸殘肢？”

    舒青窈怔了一瞬。

    “阿璃聽到的時(shí)候，臉都嚇白了，叫我別再說下去?！毖酝庵獗闶撬姆磻?yīng)很不正常。

    她這才意識(shí)到裴言虛實(shí)相生，言談間還在繼續(xù)探她的底細(xì)。抿抿唇，道：“裴公子忘了，我到底和表小姐不同。她是真小姐，我是假的?！?/br>
    “你也不像假的，真正混跡江湖的人，都自帶江湖氣。而小姐你，沒有。”頓了頓：“你應(yīng)該也是哪個(gè)家族的小姐?！?/br>
    “真不是?！彼终\懇。

    她是公主，才不是什么家族小姐。

    裴言陷入思考。

    舒青窈無暇在這里和他繼續(xù)糾纏身份，想了想，故作驚訝：“莫非裴公子以為魏林氏的事是我做的不成？”

    “不是，”裴言否認(rèn)，“你沒那個(gè)本事。昨夜在場的，應(yīng)該是個(gè)術(shù)者?！闭f到這里，他又閉上了嘴。

    舒青窈順勢：“難道昨夜除了巡察司的人，還有術(shù)者在？”

    “不知?！迸嵫员芏徽劇?/br>
    話已至此，舒青窈知道是問不出什么來了，于是略是欠身行禮：“我明白了，多謝裴公子解惑?！?/br>
    正打算朝霧菱那邊而去，剛走兩步，見到白若璃竟從南苑內(nèi)出來，便上前迎道：“表小姐。”

    白若璃眼神有些黯淡，由燦星扶著，緩緩走出。聽到舒青窈的聲音，當(dāng)即抬眸：“蘇jiejie?！?/br>
    拂開燦星，快步而來，抓住舒青窈的手：“蘇jiejie，好可怕，那個(gè)妖人，阿璃懷疑，是沖我們來的！”

    舒青窈瞪大眼睛，沒有明白她的意思。

    白若璃又道：“蘇jiejie你忘了么！妙法寺的后山，我們都招惹了妖人，裴言哥哥殺了它，昨夜定是妖人來尋仇了！只不過尋錯(cuò)了人……”

    “阿璃，我同你說了，那妖人不是沖你們來的，你別再多想了！”裴言急急道。

    舒青窈瞥他一眼，還從未見他這般失態(tài)，想必方才白若璃來找他，也是說這事。

    “裴言哥哥怎么能確定不是沖我們來的？阿璃不管，今夜阿璃就帶燦星搬過來?。　庇盅肭笫媲囫?，“好jiejie，你也搬過來，我們一起！”

    裴言：……

    看向舒青窈，眼神很是復(fù)雜。

    舒青窈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來裴言著急不是急白若璃多想，而是不愿白若璃搬到南苑來。

    “表小姐，我就不過來了，你和燦星過來就是。”她強(qiáng)忍笑意，滿臉認(rèn)真。

    “蘇小姐你……”裴言還想說話。

    “裴公子，你和表小姐是從小到大的情誼，她這般害怕，你還是在她身邊留幾日吧，”加重語氣，“已經(jīng)嚇瘋了一個(gè)妙兒姑娘，難不成表小姐也不好了，你才滿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