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奕闊步走進(jìn)皓月堂。

    沈星樓慵懶地躺在椅子里，手里捏著一本書，卻沒看，反是搭在臉上，將自己捂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聽到腳步聲，他也沒有坐好，仍舊這么躺著。

    云奕頗是詫異。

    從未見過沈星樓這副模樣。

    “小王爺？”他擔(dān)心地問。

    沈星樓應(yīng)了一聲。

    臉上的書滑去地上。

    云奕瞥了一眼，竟與術(shù)士相關(guān)。

    走到沈星樓身邊，彎腰撿起書，放去桌上，問：“小王爺怎么對術(shù)士感興趣了？”他知道沈星樓自五年前外出征戰(zhàn)后，因意外導(dǎo)致功力盡失。而這些年，也無心再練。

    難不成想修術(shù)法了？

    “小王爺無需擔(dān)憂，我等誓死護(hù)小王爺您安全！”云奕斬釘截鐵。

    沈星樓：……

    他哪是擔(dān)憂這個(gè)？

    他只是覺得，自己離舒青窈好遙遠(yuǎn)。

    甚至有些后悔，當(dāng)初就不該從中插手，送她去玉靈山修習(xí)術(shù)法。

    眼下她雖然不能施展，可以她的性子，絕不會任由這樣的情形伴她終身。所以一旦她恢復(fù)，那他就徹底抓不住她了。

    “對了，我不是叫你去盯著凌桑？回來作甚?！彼?cè)頭。

    云奕抱拳：“凌桑折返于林宜萱和蘇小姐的房間，不知在做什么?！?/br>
    頓了頓：“還有就是，蘇小姐身邊的霧菱剛才來過，說請您過去一趟?！?/br>
    沈星樓驀地坐起。

    “她，找我？”

    云奕幾分躊躇：“霧菱是這樣說的，但是您說過，蘇小姐那邊，誰都信不過。加之蘇小姐和您……”

    不對付。

    他很想說這三個(gè)字。

    那次蘇幼青把銀子隨意丟去草里的場景還歷歷在目。沈星樓有多生氣，他也記憶猶新。

    眼前衣影掠過，云奕驚了一瞬，定神一看，自家主子已經(jīng)走到門口?；鸺被鹆堑?，衣袖帶風(fēng)，一身黑色和皚雪的白涇渭分明，像是利刃要割裂眼前的世界。

    *

    霧菱守在門口，兩只手交疊在一起，很是不安。

    直到覷見沈星樓出現(xiàn)，她才微松口氣，快步下去迎接。

    “小王爺，這邊?！?/br>
    沈星樓直徑踏入屋中。

    霧菱合上門。

    雖不知小姐為何要叫他來，但總歸是有事。惴惴不安地瞥一眼緊閉的屋門，她又站回門口，繼續(xù)守候。

    里臥，舒青窈已經(jīng)陷于似真似幻。

    她也是頭一回用血融術(shù)，沒想到如此的厲害。

    起初她還能看到凌桑，單手劃開虛空，走進(jìn)林宜萱的神思，后來，便成了她身在神思中。

    混亂至極。

    她看到了云嬪，看到了明僖帝，看到了陸皇后，還有……

    沈清越。

    沈清越很奇怪。

    他站在一片猩紅中，惡狠狠地瞪著她。

    “你我，勢不兩立！”他說著，手里長劍一挽。身后旌旗翻滾，烈火灼焰。

    不遠(yuǎn)處還有陣陣兇獸的咆哮。

    咆哮聲近了，沈清越也近了。

    她像夾在中間，注定被獵捕的困獸，無處可退，無路可逃。

    “為什么要?dú)⑽摇蚯逶健覜]有做錯(cuò)……”她眼神悲戚，淚流滿面。

    沈星樓的心狠狠一揪。

    伸出手將坐在床畔的她攬入懷中。

    “窈窈，我沒有想殺你！”

    “你別過來！”舒青窈推他，“我要怎樣解釋你才信，桓蘅不是我殺的！她是死于意外！”

    桓蘅？

    沈星樓身形一滯，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第66章 如你所愿

    “窈窈，你可知你在說誰？”

    桓蘅，是他母親的名字！

    “沈翩鴻，你離我遠(yuǎn)點(diǎn)！我的術(shù)靈……術(shù)靈……”說完這句話，舒青窈重重垂下了頭。

    沈星樓的腦子嗡一聲炸開。

    若桓蘅是他聽錯(cuò)，那沈翩鴻呢？

    無端聽到自己生父生母的名字，還是從舒青窈的口中而出，遙遠(yuǎn)得仿佛已經(jīng)是上輩子的事。

    術(shù)靈……

    術(shù)法……

    是了，一定是她又妄動(dòng)術(shù)法！

    沈星樓氣得要命，卻只能生生忍下，把她扶好，輕輕放回床上。

    舒青窈精致艷麗的小臉盡是淚痕，即使閉著眼睛，像是陷入沉睡，也能感受到她的無助與痛苦。

    “窈窈，你這般不愛惜自己，是要?dú)馑牢覇?？”他咬著牙用手指替她擦拭殘余的眼淚。

    “師姐！”屋中赫然多了一道聲音。

    凌桑的影闖入屋中，而后漸漸凝形。

    看到沈星樓在床前，朝他看來，眼神深深，他心里咯噔一聲，暗道不好。

    壞事了！

    不過這刻沈星樓無暇去追問他那聲“師姐”，只是收回手，問：“何事如此焦急?！?/br>
    凌桑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還想打哈哈，就聽到沈星樓一聲輕哼。

    “你是假的，她也不是真的，還有何好瞞？”

    凌桑：……

    隨后跪下了。

    “小王爺恕罪，凌桑也不是故意瞞著您啊，是您的身份太特別了?！?/br>
    半月前，師父濯蓮真人給他派了任務(wù)。這任務(wù)有些古怪，同以往的斬殺為禍?zhǔn)篱g的惡魘不同，是叫他潛入云州城城主魏家，伺機(jī)而動(dòng)。

    他多了個(gè)心眼，偷偷托師兄空谷去打聽。

    一打聽才知道，魏家天命星有變數(shù)，旁邊莫名多了紫光。

    那紫光，曾于二十年前出現(xiàn)于皇城，直指真龍命星，卻在后來忽然銷聲匿跡。如今再現(xiàn)，不知是故人，還是另有新人。

    聽到“紫光”二字，沈星樓唇畔間不覺浮出一抹自嘲。

    紫微星降世啊……

    當(dāng)年因此，他受盡排擠與折磨。那些皇子美其名曰進(jìn)宮伴讀，實(shí)則是為廢了他。

    要不是幾年后，舒青窈攜彗星掃尾異象出世，只怕他早就死在了那些皇子手中。

    她的晦氣和他的運(yùn)氣生而綁在一起，注定密不可分。

    忍不住悄悄握住她放在身旁的手，牢牢圈緊。

    “所以小王爺，在那段時(shí)間突然出現(xiàn)在魏府的人，都有可能是紫微星。您是，云奕是，連那些招進(jìn)來的奴才奴婢都有可能是，我實(shí)在不敢說。”

    沈星樓抬手，示意他不必再繼續(xù)說這些與眼下無關(guān)的。

    凌桑咽了口唾沫。

    沒想到自己的計(jì)劃沒有成功。

    看一眼床上的舒青窈，只能又拋出些線索，繼續(xù)道：“我從魏林氏的繡圖里察覺到蹊蹺，所以施術(shù)探查。沒想到還真查出來些東西?！?/br>
    “細(xì)說?！?/br>
    “小王爺，您不是修術(shù)之人，我同您說，只會徒增煩惱?！?/br>
    沈星樓略是挑眉。

    玉靈山還真是會教人。

    舒青窈自幼身在宮中，耳濡目染自會周旋于人，凌桑卻不同。當(dāng)年他救下凌桑時(shí)，凌桑還只是個(gè)抱著他大腿哭鬧不停的娃娃。

    如今這心思，環(huán)環(huán)相扣，想從口中套問出話來，還得費(fèi)些功夫。

    于是看向一旁，幾分漫不經(jīng)心：“你不愿說，無妨。但我心情不好了。我這個(gè)人，一心情不好，就會尋個(gè)人說說話。待會兒便去叨擾魏老夫人，同她說說新招進(jìn)來的小奴才，是個(gè)玉靈山的術(shù)者。又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