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娥一如既往地柔順，親密，雙手握著郭敞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臉旁。

    郭敞的手撫過素娥的眉毛、眼尾、耳朵，一點點、不緊不慢。其他人見狀，都低著頭，只做看不見的。等到郭敞將手中的孩子交給了一旁的乳母，他又將素娥摟在懷里，低聲與她道：“正月里事多，說好的晉封怕是要推遲些...不會叫你久等，翻過年去就封你做嬪?！?/br>
    “嬪位里剩下的封號，你喜歡哪個？”郭敞聲音都有些低啞了，語氣篤定，仿佛真的隨素娥挑選一樣。

    嬪位就不同于以下的妃妾了，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封號——舊唐時，嬪位上有九個名額，所以嬪位又被稱之為‘九嬪’，大名鼎鼎的女皇帝武則天就曾是九嬪之首的‘昭儀’。到本朝，則實在原本的九嬪之上，增加了八個嬪位封號。

    根據(jù)一般規(guī)律，這種后加的都會壓過之前的，所以新增的八個嬪位封號被稱之為‘上八嬪’，舊的九嬪被稱之為‘下九嬪’...上八嬪依次為淑儀、淑容、順儀、順容、太儀、太容、婉儀、婉容，下九嬪依次為昭儀、昭容、昭媛、修儀、修容、修媛、充儀、充容、充媛。

    雖然都是正二品的嬪，但彼此之間也隱約有個高低呢！

    “都是充滿美好寓意的封號，妾一時也分不出來。不如還是官家來罷，妾聽說封臣妾做國夫人時，還是官家親自定的封號呢?！彼囟鹣肓讼耄卮鹫f。

    這個回答似乎恰好，正取悅到了郭敞，之前他身上還有些‘陰晴不定’。但聽了這話，一下卻是晴空萬里，點點頭笑著道：“是朕定的‘宋國夫人’封號，也只有你配‘宋國夫人’了——嗯，朕再替你瞧瞧?！?/br>
    “下九嬪便不做考量了，雖則朕對上八嬪、下九嬪之說不放在心上，都是正二品的嬪，怎么還分出高低來了？就算有高低之分，也不該是由這來定的，應(yīng)當是朕給誰體面，誰就更體面一些...但是，宮里人都勢利眼，真要是下九嬪，倒叫一些蠢人輕視素娥你了?！?/br>
    “上八嬪中，淑儀、淑容已經(jīng)有人了，婉儀過去淑妃用過，雖不是說用過的就不許別人用，但到底不算好看。再者，太儀、太容一般是給太妃用的，極少用到尋常后妃身上。這樣數(shù)來，其實也就是順儀、順容、婉容三個可選了。”

    淑容就是呂端娘，當初先皇后的養(yǎng)女，和曹淑妃是好姐妹的那個。至于淑儀蔡敏，素娥可以說是從沒和她打過交道，只知道她出身極高，曾經(jīng)和如今的張皇后一樣是繼后的有力候選。就是不知道為什么，最后競爭失敗——蔡淑儀的家世和張皇后差不多，但品貌卻比張皇后更為出眾。至于性格言行什么的，至少如今看著不比張皇后差，甚至還更穩(wěn)重些呢。

    “順儀、順容、婉容...順儀罷，婉容到底有些小家子氣了，順容也差不多，只有順儀更有氣度?！惫ㄒ诲N定音，最終決定了素娥的封號。

    素娥是翻過年去才正式晉封為‘順儀’的，之所以推遲，倒不是郭敞明面上說的正月里事多，而是宮里剛沒了個小皇子——因著素娥這一順延，倒是和原本就準備翻過年才給晉封的方采薇，以及素娥之后生產(chǎn)，產(chǎn)下一子的蘇婕妤，一起晉封了。

    素娥晉順儀，蘇婕妤晉順容，方采薇晉婕妤。

    “蘇jiejie怎么瞧著有些憔悴？是月子沒坐好么？”晉封儀式后，素娥瞧了瞧蘇妙真的面色，見她臉色不好，有些擔心她。

    雖然正二品的嬪絕對算是高位妃嬪了，但晉封為嬪在此時也不算什么，就和之前一樣，沒有專門的儀式。能舉行儀式，外臣冊封，內(nèi)外命婦覲見，其實是皇后的特t權(quán)。其他的，最多就是個別極其受寵的妃子，有皇帝給‘特權(quán)’，才會有類似待遇。

    所以，素娥就和之前一樣，是在玉殿中接受冊封的。不過，因著這一次就添了兩個嬪、一個婕妤，算是‘質(zhì)量不夠，數(shù)量來湊’，也比得上一次冊封一位妃了。所以郭敞特意吩咐了，自己出人出錢與她們?nèi)齻€開一場小宴。

    不算宮宴，并無宮外人參與，但宮里的貴人們不少都是要出席的。素娥就是小宴上見到剛出月子的蘇妙真的。

    “生‘好兒’時，確實艱難，元氣損了不少...有的太醫(yī)還叫我坐雙月子，又有太醫(yī)說我這樣，反倒不適合坐雙月子?！碧K妙真摸了摸自己的臉：“我如今是血氣不足，穿的這樣厚實，還是這么暖和的屋子里，手也是冷的......”

    ‘好兒’是蘇妙真所出皇子的乳名，這是蘇妙真自己取的。據(jù)她所說，她家孩子這一輩兒要從‘好’?；首拥男彰杂幸?guī)矩，是不可能從這個‘好’了，便取這個做乳名，聊以□□——這也是個好意頭的字，蘇妙真這般取乳名，郭敞倒也沒說什么。

    素娥是仿佛聽說過，蘇妙真生產(chǎn)時失血頗多，雖不是大出血，但也很危險了。這要是在現(xiàn)代，或許辦法還多一些，但在此時也只能靠自身的恢復(fù)力了。

    “說起來，還是高順儀生的順遂，雖然提前了半月生產(chǎn)，但半日就生下來了，皇子康健，順儀更不必說——如今瞧著，真看不出有過生產(chǎn)的樣子。”一旁方采薇笑意盈盈地道。

    這話其實是兩層意思，表面上是說素娥生產(chǎn)后恢復(fù)的好。嗯，這一點是有目共睹的，事實上，若不是那么大個孩子實在太明顯，見過如今素娥的人甚至很難相信她生產(chǎn)過后還沒太久。不只是身體上一如從前，更少見的是那種氣質(zhì)。

    那種年輕的、沒有成長的女子才會有的輕盈、單純，依舊在她身上歷歷如繪，絲毫不見要消失的跡象。

    方采薇那句話里層的意思，則是指最近郭敞常去玉殿。雖則顧忌著素娥產(chǎn)子不久，還未叫素娥侍寢過（若不是一點兒不在乎妻妾的身體，男子一般也不會在孩子還沒百日就再行夫妻敦倫，連續(xù)生產(chǎn)損耗身體其實早就為不少人所知了），可這樣勤見面，也叫其他人在意的不得了呢！

    方采薇說這話倒不是因為她也是極在意這個的（雖然她確實在意，但在意的原因其實和其他人不同），她更多是想通過這番話挑撥一下。雖然這能給素娥帶來麻煩的可能性很小，但只是幾句話而已，說說又不費什么。能帶來麻煩就好了，不能也沒什么。

    素娥本能覺得方采薇話里有話，畢竟在后宮呆了這么多年，聽話聽音，她也不至于遲鈍到別人好意惡意都沒感覺。不過她到底沒太把這當回事，她和方采薇關(guān)系又不親近，她們這樣的，在宮廷中天然就是帶有敵意的！時不時有兩句不入耳的話，實屬正常。

    倒是蘇妙真挑了挑眉，瞥了瞥一邊道：“高meimei瞧那邊，陸美人似乎在尋你。”

    蘇妙真不耐煩方采薇這樣拿話頭子挑撥的——她是清高，但她是真清高！她這樣的人，要么是真的不通人情，要么就是其實什么都知道，正是因為太聰明、太知道了，所以清高離群，與眾人不合。蘇妙真就屬于后者，她當然一下聽出了方采薇的意思。

    這樣的事兒在后宮中很常見，卻也是蘇妙真最懶得理會的。所以她沒有‘懟回去’，而是用這種岔開的方式直接略過...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其實代表了更高程度的厭惡，連分神在意都不愿意，嫌浪費時間、浪費心情。

    看著素娥去和陸美人說話去了，方采薇看了看蘇妙真，她的‘未來記憶’里倒沒有高素娥和蘇妙真關(guān)系很好的部分。是因為她知道的事情有限，還是這次她帶來了一些變化，導(dǎo)致有了這個小小變化？

    方采薇不知道，但還是本著有棗沒棗打兩桿子的心態(tài)，對蘇妙真道：“蘇順容倒是與高順儀投緣...這也是難得的，蘇順容雅量高標，能投得上蘇順容的‘緣’，這滿宮里也沒幾個。只是妾多說一句，順容與高順儀如今都生了皇子，還都在官家跟前有寵。要是這般結(jié)盟姿態(tài)——”

    “不必往下說了。”蘇妙真打斷了方采薇的話，沒叫她說完：“本位就不該在這兒聽方婕妤說這些...方婕妤真的覺得這宮里只有你聰明么？這宮里其實不怕聰明的，也不出質(zhì)蠢的，后者往往起不來，也就談不上壞事了。最怕的，其實是兩者之間，有些聰明，有不夠聰明的?！?/br>
    “這種人往往容易自作聰明。”說罷，真的一點兒情面沒給方采薇留，扭頭就走了。

    留下方采薇一個人臉色變了變，說起來，自她做了正經(jīng)妃嬪后，幾乎就遇不到這樣毫不留情的場面了。只能說，這就是蘇妙真的清高，她若沒有這樣孤介，也不會以‘清高’在后宮出名了...某種意義上，蘇妙真也是能以一己之力孤立其他所有人的。

    好不容易方采薇面色才重新恢復(fù)正常，這時候郭敞也來了。雖然這場小宴名義上是為素娥、蘇妙真和方采薇一起辦的，但誰都看得出來，官家最看重的還是素娥。自他進來，就一直只讓素娥伴在左右。

    而這樣明目張膽的‘偏愛’仿佛是一個信號，之后后宮眾人就見官家跑玉殿越發(fā)勤快，幾乎到了每晚都和素娥一起吃晚飯的地步——仿佛是尋常人家，支撐門戶的丈夫不管多忙，晚間總會回家，與妻兒吃晚飯，

    至于說召后妃侍寢，都是自玉殿吃完晚飯，這才不緊不慢回福寧殿，與早早過來等候的妃嬪成事。

    這般偏愛素娥，但又沒耽誤了召幸后妃，倒是讓張皇后都不好開口勸說了。勸什么呢？勸官家不要專寵，為子嗣計，得雨露均沾么？如今可不是雨露均沾么！看著官家竟然是對誰侍寢都不在意的樣子。除了一些早就無寵了、不喜歡的，竟是其他后妃輪著來的。

    這樣何止是沒可挑剔的，甚至還有圣君氣象呢！畢竟一些傳說中的賢明皇帝就是這樣的，會按照后妃品級高低，輪流的、一個一個召幸她們，真正做到雨露均沾、后宮和諧。

    “...如此倒是沒什么不好的，只有一樣，官家是不是太看重高順儀所出皇子了？”鄭姑姑與張皇后說起此事時有些遲疑。

    郭敞幾乎每天都要去玉殿，固然被認為是他寵愛素娥，但更多人只當是他是看重素娥所生的皇子。畢竟之前雖然寵素娥，卻也沒有這樣每天都去看的樣子。而如今這樣，正是從素娥生了皇子后才有的。

    不過，郭敞這樣倒是讓鄭姑姑更擔心些。若只是個寵妃，那不足為奇，宮里的寵妃還少么？就是那種能寵冠后宮、壟斷一時的，也是有的。但如今再看，其實也都過去了——君王的寵愛都是有時限的，專寵也是。

    可若是官家看中某個皇子，那就讓人憂慮多了！

    “的確，這般喜愛親近，就是已然長大的二皇子都沒有的...官家難道不怕這‘紅孩兒’福氣薄了些，早早沒了，叫他這一番都白費了？”張皇后聽了鄭姑姑的話點點頭：“官家此前與皇子們都不親近，也是這個緣故，怕到時候更傷心?！?/br>
    說實話，她們的反應(yīng)本該更大的，但誰讓郭家的男孩兒難養(yǎng)大呢？在素娥所生皇子還沒有長大之前，就是郭敞表現(xiàn)的再喜愛的樣子，大家也很難真的考慮未來儲君的事兒...實在是太遠了，還是先活過危險的幼兒期再說罷。

    不過，這樣的‘不以為然’終究還是在‘紅孩兒’百日時戛然而止了。

    宮廷風俗，會在皇子皇女百日時舉行命名式。一般皇子皇女的名字會先由禮部擬出，都是意思美好、合乎規(guī)矩的好名字，皇帝只要在這些名字中挑一個覺得不錯的就是了。當然，遇到t皇帝特別喜歡的皇子皇女，不需要禮部，自己親自取也可以。

    這次對‘紅孩兒’就是如此，是郭敞自己想的名字。

    這本身也沒什么，大家看著官家那般看中素娥所出皇子，是有想過這一遭的...但真的知道官家取了個什么名時，后宮前朝還是少不了一片議論之聲。

    第131章 宮廷歲月131

    封建王朝的皇子皇女基本沒有一出生就序齒的, 都是等幾年前一批未序齒的皇子皇女一起序齒、上玉牒。之所以這樣，倒不是單純圖省事兒，更多還是因為古代社會醫(yī)療水平擺在那里, 兒童夭折率高。序齒了后人卻沒了, 占了族譜的地方, 總歸顯得格外‘遺憾’。

    畢竟‘上族譜’、‘告祖宗’之類的行為在古代的意義遠不是現(xiàn)代可比的, 其中意味相當嚴肅，在皇家尤其如此。如皇后不可輕易廢黜，其實也有這方面的原因——都已經(jīng)上告宗廟了，隨意改換, 是不是有些不尊重祖宗？

    祖宗今天認可的兒媳、孫媳, 沒過多久就廢了, 這有把祖宗的意思放心上么？

    不過, 雖然不是一出生就序齒, 但取名字卻是不耽擱的，百日時就有‘命名式’...素娥算是比較早知道自己兒子名字的人之一, 她剛從郭敞那兒聽到兒子的‘大名’時，也有些意外, 覺得這個名字顯眼了一些。

    “璽？”素娥重復(fù)了一下：“官家是說爾玉璽么？”

    見郭敞表示了肯定的意思, 素娥猶豫了一下才道：“這名字氣象會不會太大了些, 妾擔心‘紅孩兒’受不住, 反倒折了福氣。”

    郭敞明白素娥的意思，但還是堅持道：“紅孩兒是朕與素娥你的孩子，本身就是個有氣象的，害怕鎮(zhèn)不住名字？這‘璽’算什么？朕知道你的意思, 可‘璽’也不是自古以來便是如今這樣。始皇帝一統(tǒng)天下之前，人人的章都可以作‘璽’?！?/br>
    秦始皇統(tǒng)一天下后, 才有皇帝的章作‘璽’，其他人的章只能作‘印’的規(guī)矩（唐代一段時間，皇帝的章又改作‘寶’了，不過總體而言多數(shù)時候還是作‘璽’的。所以后世稱呼皇帝的章，統(tǒng)一都是‘玉璽’）。

    玉璽是皇帝相傳的信物，以‘璽’做一個皇子的名字，確實容易引起一些揣度。但郭敞并不把那些揣度當回事，或者說，他的確有那樣的心思——他不知道他和素娥的兒子長大后是賢是愚，甚至就連他能不能長大都不知道，但若真要傳位，他想到的還是這個孩子。

    郭敞正值盛年，其實是沒有考慮過哪個兒子繼位的事兒的。哪怕是唯一脫離了夭折危機的二皇子，馮賢妃所出的郭瑯，郭敞也只是隱隱約約想過，若沒得辦法了，便由他繼位...這是一個保底選項。郭敞本人不見得有那個心，只不過他得考慮現(xiàn)實情況。

    直到得了紅孩兒，郭敞才有了自己有個兒子的真實感受，一個從一開始就懷著巨大的期待，投入了感情的親子。

    這大概就是人的私心了，大多數(shù)人只愿意將家產(chǎn)給自己的孩子繼承。對于郭敞來說，別的兒子當然也是事實上的兒子，可感情上他的確只有‘紅孩兒’這一個兒子...這當然很偏心，但人的心本來就是偏的！

    且不說皇位只有一個，一旦有了選擇取舍，必然就有喜歡的，和沒那么喜歡的。就是不到皇位繼承的份上，日常他能給出的愛也是不同的——作為一個皇帝，他的寵愛本來就是有限的，妃嬪子女那么多的情況下，總有人多得些，另一些人少得些，甚至沒得。

    郭敞過去一直認為，皇帝有這樣的私心未免太可笑了。選擇繼承人的時候，立嫡立賢都可以，有一個標準就行了。前者穩(wěn)定，大家都說不出什么來。后者的話，固然有時會出現(xiàn)看走眼的情況，前朝也可能會有一些波折，可上限也會更高。如果做決定的皇帝實權(quán)在手，前朝些許波折都在掌控之中，選擇立賢也無可厚非。

    但一個還未長大的小兒，不是‘嫡長’，也還看不出將來賢愚。就因為私心喜愛，便對其寄予厚望，打算著將來叫他繼承社稷宗廟，這多少有些不負責任了。

    然而如今自己作為當事人了，郭敞才能明白當初那些皇帝是怎么想的...沒辦法，人都有私心、有偏好、有遠近親疏，若是沒有這私心，當初夏啟憑什么能做皇帝，自此公天下變?yōu)榧姨煜拢?/br>
    而且郭敞也是會‘自我開解’的：他和素娥都是聰明人，天資聰穎，他們的孩子怎么可能質(zhì)蠢？最多就是記得要好生教導(dǎo)，將他的聰明往正道上引而已。

    再者，就算‘紅孩兒’資質(zhì)差一些，只有中人之姿，那也不打緊。如今開國事已畢，自己給天下休養(yǎng)生息，正好積累財富、增長人口。等到將來傳下去的天下，必定是一個富足強盛的天下。如此，只要自己的繼承人有中人之姿，能夠守成，那也足夠了。

    說不定這樣還好些呢，太過聰明的人總是會有太多想法，要折騰來折騰去的。相比之下，資質(zhì)差一些，倒能夠安安穩(wěn)穩(wěn)的，不至于叫滿天下隨著皇帝的腳步去‘試錯’。成為皇帝可能的豐功偉績的‘代價’。

    素娥聽郭敞的‘解釋’，并沒有說更多，最終也只是道：“既然有官家‘口含天憲’，妾也不擔心了...官家之愛子，妾都有些自愧弗如了。要知道，妾自生了紅孩兒以來，尚且對他沒什么可想的?！?/br>
    “想到他的名字，念叨著這一輩皇子從‘玉’，還想著琪、瑛、珍、瑞、琮、璇這些。左右從‘玉’的字大都有個好意頭，是不會錯的，沒想過要用心挑個字?！?/br>
    素娥想到了后世父母為了孩子徹夜翻字典，就為了取一個好名字。這是因為期待，這是因為對孩子的‘愛’。從這個角度來說，說不定她真的還不如郭敞對他們的孩子上心...倒不是說素娥不愛這個孩子，只是她沒法正常地愛這個孩子。

    畢竟這個孩子并不是正常出生的，至少在素娥的觀念里不是。

    素娥的觀念里，一對男女所生的孩子，懷的時候，就算不是愛情結(jié)晶，至少也是男女雙方有感情基礎(chǔ)，或者退一步，有搭伙過日子的默契的情況下才懷的吧？當然，也有那種極端情況，譬如說強.jian什么的，但那是特殊情況。至少正常的生孩子，應(yīng)當符合素娥的觀念。

    這樣看的話，素娥和郭敞算怎么回事兒呢？素娥并不愛郭敞，這個孩子絕對算不得愛情結(jié)晶。至于說感情基礎(chǔ)，那就更不可能了，郭敞怎么想的素娥不知道，但她自己是從沒‘妄想’過自己和郭敞又感情基礎(chǔ)的。

    她好不容易構(gòu)建起和郭敞的親密關(guān)系，看起來很接近感情基礎(chǔ)了，可實際上那不過是她單方面給郭敞制造的‘幻覺’...他們真的親密嗎？顯然答案是‘否’。

    還有搭伙過日子的默契，這都可以說是無稽之談了。平凡夫妻，感情說不上有多少，只不過是如世界上大多數(shù)人一樣，到了年紀就締結(jié)婚姻。如此，互相扶持著生活，一個家庭的抗風險能力總比一個人強——這些與身為天下主宰的皇帝和他的妃子，有什么關(guān)系？

    所以生下孩子的素娥，固然不會像一些被迫生子的人一樣恨自己的孩子，但毫無芥蒂地親密，就像最普通的母子一樣，她做不到。

    或許郭敞眼里，她這個母親做的已經(jīng)很好了，事無巨細地照管著兒子的事兒，很多還親力親為。可只有素娥自己知道，她其實沒那么親近這個孩子——面對‘紅孩兒’，素娥更像是對親戚家的孩子，譬如自己兄弟姐妹的孩子。

    會很喜歡，愿意照看，甚至精心程度超過孩子的親生父母（畢竟別人的孩子更怕照顧壞了），逗弄親熱也不在話下...但就是這樣而已了，她不會考慮這個孩子遙遠的將來，對這個孩子的未來抱有無邊無際、多種多樣的期待，那似乎是為人父母的專屬。

    ......

    素娥也知道這個‘郭璽’這個名字只要公布，不少人就會想到很多。不過，這點兒目光和想法，短時間內(nèi)還不t會是問題，畢竟大家都知道皇家的男孩兒容易夭折，且要先看著呢——就算沒有容易夭折這個問題，也得考慮一個幼兒能做什么，能聚勢么？顯然不能！尤其是他還沒有得力外家的情況下。

    相比之下，這個時候再三拒絕郭敞給兒子取名郭璽，反而容易導(dǎo)致更大的問題。

    可以想象，本來興沖沖地給寵妃的兒子取了一個寄托了期望的好名字，這也是皇帝的寵愛呢，結(jié)果卻再三被拒絕了——你以為你拒絕的是誰的愛？

    這種潑冷水的做法，往好處想能讓皇帝覺得你是個守禮的、沒野心的，往壞處想，只能是當事人不領(lǐng)情。只想自己省事，卻沒想過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會不會因此心冷......

    素娥構(gòu)建起了和郭敞的親密關(guān)系，這相比起過去一些寵妃的做法，要相對穩(wěn)固一些、特殊一些。但這也不是毫無缺點的，這種做法就要求素娥總要記得，相比起別的，她首先要讓郭敞從她這里的得到的盡是正反饋。

    她要始終站在郭敞那邊，不能為了一些別的東西，反而忽略了他的感受。

    “素娥你之所以如此，還是因為太謹慎的緣故...”郭敞又哪里知道素娥真實的內(nèi)心想法，此時聽了素娥的言語，卻是愛憐地與她道。

    很快，素娥所出皇子被命名為‘璽’的事兒在命名式之后就傳開了，不出所料，引來了不少議論，還后宮前朝都有呢！

    “‘璽’？官家還真是偏愛啊！也不怕那小兒受不?。　?/br>
    “噤聲吧！這樣的話還是不要說了...再者，這也不見得是官家有那想頭，真要說的話，自古以來有不少天子在給皇子取名時，也是這樣的。瞧著引人遐想，實則并無那個意思。只不過當是自己兒子，就該用那些與社稷國家相干的字眼?！?/br>
    “呵，原來你也想了這許多！既然想了這許多，便是心里介懷的罷？”

    “我介懷做什么？實與jiejie說吧，這樣的事兒與咱們有什么相干呢？如今要心里見怪的，無非是膝下有皇子的娘娘。不然換做其他人，便是不滿也沒個由頭?。　?/br>
    “是啊，這倒是極有理的...說起來，相比起一個才百日的孩子，官家近日格外寵愛高順儀，這才是切切實實擺在眼前的難處?！?/br>
    郭敞在之前素娥不適合侍寢前，就幾乎每天去玉殿了，連帶著一些政務(wù)也帶到了玉殿處理。不過在玉殿呆半日，也不耽誤他回頭召幸妃嬪，所以當時大家議論歸議論，卻沒有多少‘怨言’。

    如今卻不同了，眼見得郭敞連著臨幸素娥，寵愛日益隆重...這種勢頭，看著是有些叫人著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