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悠游歲月 第100節(jié)
“...廣南東路的命案啊...”郭敞的聲音里有察覺不出來的冷酷。 王志通垂頭聽著,一聲不出,完全明白官家的意思...云母到底是玉殿換上的,還是林美人處換上的,這還沒有結(jié)論,得找這兩處的宮人問話。但很顯然,官家心里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結(jié)論。 廣南東路的案子里同樣出現(xiàn)了特殊的黃綠色云母,那案子中被害人死狀也相同...廣南東路,林美人不就是廣南東路來的么? 當(dāng)然,雖然有‘廣南東路’這個因素,林美人更可疑,但也不是說一定是她——所以說到底,還是偏心! 王志通以為官家是震怒,畢竟這可是非常危險、防不勝防地一味‘毒’。如今看著,似乎‘只是’宮廷后妃在排除異己,即使用這種手段排除異己也夠惡劣的了,但相比起其真正的威脅,還是差太遠(yuǎn)了——若是一時想不開,用在官家身上呢?用在皇子身上呢? 這種枕邊人隨時能不動聲色殺了自己的危險感,著實太嚇人了。 但王志通垂著頭看到官家在自己面前走來走去,正正看到背在身后的雙手,手指輕顫,是在發(fā)抖...似乎相比起震怒,害怕的情緒更多一些? 官家是為自己曾經(jīng)可能身處極度危險之中,才‘后怕’嗎? 雖然沒有證據(jù),但王志通本能覺得不是——一下福至心靈,他全明白了! 是高婕妤呀! 郭敞這段時間其實挺冷落素娥的,如果不是正撞上林美人盛寵,大家都受冷落,不知道會有多少失寵的流言出來!然而王志通看的真真的,這樣的‘冷落’可不是真冷落。自從官家不去玉殿,不見高婕妤了,就仿佛是丟了魂一樣。 倒不是失魂落魄的,而是常常會看著玉殿的方向呆怔一會兒。平日里與林美人在一起,也著實刻意了些——旁人看不出來,只覺得這是官家為林美人這個絕代佳人所迷,一時獨寵。王志通卻曉得,不是那樣的。 有先前高婕妤做對比,王志通哪會不清楚什么叫真正的‘所迷’、‘獨寵’! 明明官家的看林美人的目光是那樣清醒,行止上卻一副獨寵的樣子。以王志通的情商,哪會不明白這就是官家在與高婕妤賭氣?期間寵一個林美人,權(quán)做消遣而已...畢竟,林美人也確實美麗。 “...先去拿了林美人及其侍女問話,搜查一番...”郭敞一面往外走,一面吩咐道:“擺駕玉殿!” 王志通連忙跟上...他知道官家后怕的原因是高婕妤,若這真是林美人做的,那她一開始的目標(biāo)一定是高婕妤——如果事情反過來的話,那就是高婕妤嫁禍林美人了,或許一般人看來,這個可能性還更大,畢竟如今林美人才是眾矢之的。 相較之下,高婕妤在林美人那兒應(yīng)該和其他妃嬪沒有本質(zhì)不同,做什么偏要害她? 王志通從不會小看后宮每一位妃嬪,若是過去的他,也不能保證說高婕妤一定清白。但隨著官家愈加待高t婕妤不同,他也在高婕妤身上投注了更多注意力。這樣說來,他也對高婕妤有了足夠的了解——他不奇怪官家偏愛高婕妤,想也不想就覺得是林美人做的,而不是高婕妤。 事實上,官家就是不沒有偏愛高婕妤,經(jīng)過一番思索,大約還是會信高婕妤...高婕妤的人品,著實無可指摘。 雖然王志通一直都是不信所謂的‘人品’的,這是能演出來的東西,而宮廷之中從不缺會演的。 皇帝儀仗出了福寧殿往玉殿而去,一路暢通無阻,直到有兩個宮女急匆匆正面而來。見是官家儀仗,便退到了一邊——這本來沒什么奇怪的,但王志通認(rèn)出了那兩個宮女是玉殿的人。 “你們這是往福寧殿去么?可是高婕妤有什么話傳遞官家?”王志通停住了腳,詢問兩個宮女。 席玫瑰是兩個宮女之一,忙道:“王都知!我們是往坤寧宮去的,我們娘子正在生產(chǎn),須得圣人去坐鎮(zhèn)!” 王志通嚇了一大跳:“這是怎么說的?高婕妤生產(chǎn)不是還差著半月么?也沒聽太醫(yī)說要提前生產(chǎn)——罷了罷了!你們先去坤寧宮告知圣人?!?/br> 王志通當(dāng)然知道素娥的情況,官家這段時間是再沒去看高婕妤了,可高婕妤的脈案依舊會呈到官家面前。官家也不是走過場,而是每回都認(rèn)真看過。稍有異常的,還會特意將太醫(yī)召來,詢問清楚。 王志通快步趕上御輦,忙叫道:“官家!官家!高婕妤正生產(chǎn)!” 郭敞有一瞬間沒反應(yīng)過來,后面才意識到王志通說了什么。當(dāng)下來不及說更多,只干脆跳下緩慢行動的御輦,直往玉殿跑去。一路急匆匆,趕到玉殿時就見玉殿上下忙作一團,的確是生產(chǎn)的場面,是郭敞許多年未見過的。 除了做太子時幾回,郭敞登基后便沒有見過后妃生產(chǎn)的場面了...當(dāng)初,其中兩回都是生的男孩兒,一次一尸兩命,一次生下來便是死胎,連哭也不見哭一聲。 郭敞雖然早知道他們這一支難得有男孩兒,生子是千難萬難的。當(dāng)初他也是有過不少兄弟的,可最終活到長大的只有他和一個弟弟。但是,此時自己做‘父親’、做丈夫,親眼見著那是怎樣的艱難,沖擊完全不一樣。 他畏懼了,多年不敢再看。 第126章 宮廷歲月126 張皇后趕到玉殿時, 就見官家坐在產(chǎn)房外間,心神不寧。 “官家——”張皇后上前,話比人快:“官家怎么這么早就到了?這生孩子的事, 時候還長著, 官家來的這樣早, 也是白擔(dān)心......” 其實子張皇后做了這個皇后以來, 就沒見過郭敞等候妃嬪生產(chǎn)了。她這番說法,也是早前在宮外時,聽自己嬸嬸這般勸說叔叔的。民間男子尚且沒幾個會從頭到尾等在產(chǎn)房外頭的,更不要說如今在宮里了。 事實也是如此, 便是先帝, 也就是郭敞的父親, 會在產(chǎn)房外頭等的。那也是有人來稟報快生下來了, 這才趕來等待的。生孩子, 特別是頭胎,生一天一夜, 甚至更長時間也不奇怪,而作為皇帝日理萬機, 哪能那樣‘浪費時間’。 郭敞卻像是沒聽到一樣, 一言不發(fā)...張皇后也來不及問更多, 立刻叫了玉殿能說得上話的嬤嬤, 問道:“如今高婕妤情形如何?” 嬤嬤忙道:“回稟圣人,我們婕妤生的突然,接生mama、接生mama說有些麻煩......” “太醫(yī)怎么說?” “太醫(yī)倒是說我們娘娘身子底子極好,即便生產(chǎn)突然了些, 可說來也快足月了,并不算早產(chǎn)...并不算驚險?!?/br> “說來, 怎么生的這樣突然,不是還未到日子么?”張皇后心稍稍安了些,也發(fā)現(xiàn)了問題所在——她其實并不在意高素娥能不能平安生下孩子,但她作為皇后,后宮妃嬪生育也屬于她的事。若是后宮妃嬪生育時出事,她也有責(zé)任。 雖說因著特殊原因,后宮時不時就有不能順利生產(chǎn)的,但能少一例還是少一例的好。 張皇后此言一出,郭敞像是忽然被驚醒一般,抬起頭來,盯著那嬤嬤。天子注視帶來的壓力讓這個嬤嬤說出來的話也哆哆嗦嗦的:“回、回圣人,這、這卻是個意外,有些原本不該傳到娘娘耳朵里的,叫娘娘聽到了。娘娘又是個心思純善的......” 這嬤嬤大概描述了一下情況,說來也是湊巧了...前幾日入內(nèi)內(nèi)侍省出于謹(jǐn)慎的原因,沒有直接找素娥問話,而是問了兩個大宮女。之后肖燕燕、何小福兩個大宮女也牢記著不能讓這時的素娥受驚,便將事情按下不表。 只是她們忘了,宮廷之中是很難有秘密的。入內(nèi)內(nèi)侍省的宦官為了一套香器去了玉殿和坤寧宮問話,很快就有一些傳聞流出來了。雖然大理寺那邊因著在宮外,相關(guān)消息沒那么快傳進來,宮里的人也不知道事情真相,可這不妨礙她們得出有大瓜的結(jié)論! 有人消息靈通,還真?zhèn)鞒隽诵〇|西來,至少連上了之前因病被送出宮的宮人。 這些傳聞‘出口轉(zhuǎn)內(nèi)銷’,又轉(zhuǎn)回了當(dāng)初因為大宮女肖燕燕、何小福保守秘密,而一無所知的玉殿其他人耳朵里。雖則肖燕燕、何小福很快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禁止下面的人談?wù)?,尤其不能在素娥面前談。但是秘密之所以不能是秘密,就是因為總有縫隙可以泄露。 兩個小宮女私下偷偷議論(事情到底和玉殿相關(guān),所以格外關(guān)心一些),就那么巧,被素娥聽到了。 “唉!果真還是這等宮娥口無遮攔...宮中一向禁口舌,少些口舌是非,不知道要平靜祥和多少!”張皇后先把問題定性,若是最后素娥最后生產(chǎn)出了問題,過錯就盡可以推到這上頭,她的干系自然就更少了。 “高婕妤正懷著身孕,這等嚇殺人的事兒,如何好叫她知道?她既要擔(dān)心當(dāng)初也是看過那香器的,自己身體有無妨礙。又得想著,事情會不會撲到自己身上,叫官家怪罪?!睆埢屎髶u頭嘆息,仿佛她真的很關(guān)系這些事一般。 “...不過,到底還是高婕妤多心了,事情要是與她無關(guān),怎么會撲到她身上呢?官家何等英明,到時候查證的清楚,是不會冤枉人的。”這話說的,有些在點素娥‘心虛’的意思了。 “皇后噤聲罷!”郭敞忽然站起身,冷冰冰道:“朕聽得煩了?!?/br> 張皇后一時臉都漲紅了,雖然郭敞一貫對她客氣大過尊重和親密,可這樣當(dāng)著別殿宮人的面,一點兒情面不留呵斥她,還是第一次——然而想到官家許久沒有等過后妃生孩子了,心情躁郁,這時候就算表達(dá)不滿恐怕只會引來更大的怒火,也只能生受了,一言不發(fā)。 顯然到此為止,張皇后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是說錯話了。 找郭敞說話是不成了,張皇后訕訕了一會子,便叫人去產(chǎn)房里面看情況,然后出來匯報。 派去的是張皇后自己的侍女,那侍女進去后,就見產(chǎn)房里還算齊整有秩序,便曉得情況不算太糟。便松了口氣低聲問道:“外頭官家、圣人俱在,圣人命奴來瞧瞧高婕妤情形...怎么,生產(chǎn)可順利?” 接生mama中在外圍,沒那么忙的一個轉(zhuǎn)頭道:“現(xiàn)在情形倒還好,婕妤雖然是突然受驚嚇要生的,但本就快臨盆了。加上婕妤身體底子好,養(yǎng)胎也用心,如今和尋常生產(chǎn)沒甚分別...啊,看產(chǎn)道打開之順利,說不得比一般頭胎婦人生的還快些呢!” 侍女看向半靠著、手中拽著兩條從房梁垂下來布帛,忍著痛沒什么聲音,只偶爾哼唧一聲,節(jié)省著氣力的年輕妃嬪。心中暗忖,怪道圣人一直高看高婕妤呢,這般生產(chǎn)時,不能更狼狽了,卻還是不掩國色。不,應(yīng)當(dāng)說,更叫人憐惜了。 這大約也是官家會等在外頭的原因吧...... 素娥此時臉色有些發(fā)白,嘴唇?jīng)]有血色,汗水打濕了鬢發(fā)和臉龐。有時甚至?xí)驗橥纯啵砬橥耆荒芸刂啤?/br> 看了一會兒,侍女就去外頭傳遞消息去了。 郭敞默默聽著侍女稟報,之后就是一言不發(fā)坐在產(chǎn)房外,有足足兩個時辰。這時已經(jīng)是晚膳時間了,宮人捧來一些飯食,張皇后在別人的地盤上不自在,而且產(chǎn)房里妃嬪在生孩子,她也不好表現(xiàn)的沒心沒肺,依舊照常吃飯,所以吃的很少很隨意。 不過她是這樣沒錯,看到郭敞拿起筷子又放下,除了心不在焉喝t下的半碗羹,卻是要勸的。 “官家,還是再進些罷,萬事身體要緊...且官家在外這樣,也于高婕妤無補,反倒是事后叫人知道,心中不安?!?/br> 郭敞不理她,只是看了產(chǎn)房一眼,叫來候在一邊,有需要立刻就要上的太醫(yī),問道:“這是如何說的,怎么還未生下來?” 太醫(yī)表情為難,但還是解釋道:“回稟官家,這女子生產(chǎn)就是這樣的,生上一兩日也不少見。高婕妤乃是頭胎,便是身體已經(jīng)長成的年紀(jì),這生產(chǎn)上頭也會慢一些...官家不必急,之前遞出來的消息不都是好的么?!?/br> 張皇后也在旁道:“是啊...不管官家先去歇息,高婕妤這里還不知道要到什么時候,總不能官家一直等在這里罷?” “如何不能?”郭敞反問。他并不覺得自己現(xiàn)在能離開玉殿,事實上,他沒有闖進產(chǎn)房盯著,確定素娥好還是不好,已經(jīng)是理智發(fā)揮作用了。這個時候闖進產(chǎn)房,只會讓接生的人不知所措,而且傳出去也對素娥不好。 還是那句話,皇帝是不會錯的,那錯的就只會是別人了。 就在場面又有些尷尬時,一個小宦官悄悄進了玉殿,過來先給王志通報告了‘毒云母案’的事——簡單來說,就是在林美人搜到了還沒使用,用鐵箱子盛放的黃綠色云母。這點兒時間,甚至還將林美人身邊的人分開審問,得到了香器自送出,里面云母便是黃綠色的證詞。 之前的尋常白云母片有損,林美人就命人換了。 “那樣的毒物,林氏居然敢藏于身邊?”王志通咋舌。他一想到只要接觸就能害人,還是覺得頭皮發(fā)麻。 小宦官道:“回大人,倒是沒聽說林氏身邊的侍女,有誰被毒害的...想來,特別用鐵匣子裝著是有緣故的,應(yīng)當(dāng)能隔絕毒害?!?/br> “也是,鐵匣子也不多見呢?!蓖踔就ㄑ凵癖?..他們都口稱林美人為林氏,顯然是都明白林美人要完蛋了!她犯了宮廷里的大忌諱,哪怕要害的人不是素娥這個有孕‘寵妃’,帶著那樣陰險的、不好防備的毒物在身邊,也足夠她去死了! 了解了事情后,王志通卻有些猶豫了,猶豫該不該立刻告訴郭敞這件事。按理來說,這樣的大事應(yīng)該直接稟報。但看著官家這樣心神不寧,全部注意力都在高婕妤身上,這會兒王志通又有些不敢拿這種事去煩擾他。 猶豫了一下,便暫時不說了。 而此時,牽動著郭敞全部注意力的素娥正在產(chǎn)房里按照接生mama的指示拼命生產(chǎn)。 “娘娘,快了、快了!胎位很正,不會有事的,盡力再用力一次...請按照奴婢說的,呼——吸——”接生mama觀察著產(chǎn)道的情況,鼓勵著素娥,同時心里是比較樂觀的。 素娥只覺得很痛,尤其是下半身,總會在痛到麻木時,突破之前的痛感,仿佛是一把刀片不停地攪啊攪。她不想生了,但她知道不能這樣,又只能按照接生mama說的做...簡直就像親手拿一把刀來自己刮自己的rou。 這樣不斷延續(xù)、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解脫的痛苦叫她甚至?xí)簳r忘了,為什么今天會提前生產(chǎn),以更大的風(fēng)險感受疼痛。 事實上,其他人猜的她是受到了驚嚇,對也不對。她確實受到了驚嚇,但不是因為什么怕自己也得病,怕事情牽連到自己...她更多還是意識到了,她曾經(jīng)離死亡一線之隔,而那些死掉的人,是為自己擋了一下。 他們因自己而死! 素娥倒不是將責(zé)任攬到了自己身上,她當(dāng)然知道罪魁禍?zhǔn)资且θ说哪莻€,而她同樣是受害者。但理智知道是一回事,情感上,‘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愧疚又是另一回事——這或許可以看作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要知道素娥在這個時代、在宮廷中生活,本來就不開心。 因為有這樣的前提下,這種宮廷斗爭中連累他人,導(dǎo)致他人死亡后出現(xiàn)的負(fù)面情緒只會更強。 在這樣的激烈情緒中,素娥有一瞬間甚至覺得真沒意思,這樣的人生,就算有一副好身體,圓了自己上輩子死前的愿望又怎么樣呢?生命的唯一意義難道就是活著本身嗎?生命的質(zhì)量呢? 心神失守之下,她突然就要生了。某種意義上,突然的生產(chǎn)可能算是救了她。這種時候,她反而不能往深里想那些事,最后只能陷入道抑郁糾結(jié)之中不能自拔——巨大的痛苦讓她無暇他顧,擺在眼前的‘危機’刺激出了她的求生本能。 她到底是經(jīng)歷過一次死亡的人,她曾經(jīng)的死亡可不是突然降臨的,而是在醫(yī)院里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不斷衰敗、了無生機。這個過程相當(dāng)痛苦,而經(jīng)歷過那樣痛苦的人面對生命危險,往往求生本能更強烈。 這就像是尋死失敗的人很多都會喪失再尋死的勇氣,之前那一瞬間接近死亡的痛苦與虛無,實在是大恐怖。 “...娘娘,休息一會兒,我們喘口氣再繼續(xù)用力?!庇腥艘贿呎f話,一邊還將切好的人參片塞進素娥嘴里,讓她含在舌下。 素娥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在接生mama的輔助下繼續(xù)生產(chǎn),雖然已經(jīng)疼痛到麻木了,但這時她還是有感覺的——產(chǎn)道被撐得更大了,也更痛了。不只是下身,全身都痛!巨大的疼痛甚至讓素娥腦子不清醒起來,字面意義上的疼‘懵’了。 一次又一次地嘗試用力,終于在某一次后,素娥疼到?jīng)]感覺后,接生mama驚喜叫道:“娘娘!娘娘!看到頭了,馬上就要生出來了,使勁兒??!” 這種時候人的下半身是沒感覺得,所以如果不是接生mama喜悅的聲音勉強喚醒了素娥的神志(她現(xiàn)在用力更像是一種機械動作),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這一聲驚喜大叫顯然也被外頭聽到了,此時已經(jīng)是深夜。 張皇后原本都打算叫人去請四妃中的一兩位來替自己坐鎮(zhèn)了(萬一需要做‘決斷’的時候,是得有個能做主的人在的。雖然此時郭敞在,但誰知道皇帝什么時候就離開休息去了呢?皇帝本身是不用承擔(dān)這方面的責(zé)任的,所以不能把他算成‘負(fù)責(zé)人’),這時候也只能索性繼續(xù)留一會兒。 郭敞往前走了幾步,幾乎就要靠上產(chǎn)房的房門了。張皇后連忙攔住道:“官家、官家不可啊,產(chǎn)房可不是男子能進的...臣妾曉得官家擔(dān)憂,眼下卻是能放心了。這生孩子么,見到頭了,后面就快了...這般說的話,高婕妤倒是生的快、生的順了?!?/br> 是啊,明明是受驚早產(chǎn),卻沒出事,而且半天多就生下來了,確實算‘又快又順’了。 郭敞對張皇后的話充耳不聞,只盯著產(chǎn)房門簾,仿佛要透過這門簾看到里頭去一樣。 過了一會兒,產(chǎn)房里的呼痛聲比之前大了許多,大概是因為這會兒不再需要保存體力了吧?也可能確實痛到了更難忍耐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