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悠游歲月 第20節(jié)
顧月里嫦娥在一旁小心地道:“充容有所不知,妾是聽說司珍司高氏如今也穿上紅霞帔了,實在有些坐不住......” 因為是韓充容侍女出身,顧月里嫦娥在她面前向來是伏低做小的。此時韓充容聽她期期艾艾的語氣,便嗤笑了一聲:“虧得你總惦記著那高氏...若不是你一再地說,本位哪里記得有這么個人!” “我想著,她也不見得就不得了,要說美人,t宮里何曾缺少過?有的甚至可以說是不讓西施,賽過昭君,可那又怎樣?官家新鮮一陣后,大多也就是那么回事。”韓充容慢慢站起身,視線這才投到顧月里嫦娥身上。 “你啊,就是出身太低,性子也不闊朗,總是只看得到那些上不得臺面的,眼皮子忒淺!這才糾結(jié)這些?!?/br> 看著顧月里嫦娥低眉順眼聽話的樣子,韓充容更有一種優(yōu)越感,越發(fā)端起架子說:“我瞧著你老與那高氏過不去,是少時在司珍司被她壓著,心里放不下。最近又曾逼迫于她,怕日后她起來了,你不得好吧?” “什么都瞞不過充容...妾,妾心里確實怕?。 彪m是被韓充容點破了一些小心思,但顧月里嫦娥并不慌張。只是表面上一副慌張又害怕的樣子,一下跪在韓充容腳邊,忙道:“妾也是沒法可想,只能倚仗充容娘娘?!?/br> 伺候了韓充容幾年,成功奉承地韓充容舒服,還因此得到了在官家面前露臉,從而侍寢的機會,顧月里嫦娥當(dāng)然也不是純靠運氣!在揣摩韓充容心思這件事上,她是有著豐富經(jīng)驗的,她太清楚韓充容性格上的弱點了。 對后宮‘姐妹們’她表面落落大方,從不嫉妒,貫徹的是爽朗人設(shè)。然而實際她是最善妒的一個人! 只不過在官家面前從不顯露而已,這一點,她侍女出身的顧月里嫦娥可以說是‘知根知底’——顧月里嫦娥剛侍寢時,她對顧月里嫦娥苛刻到了極點,甚至不能見顧月里嫦娥,不然就要找各種借口罰顧月里嫦娥。 眼下一個顧月里嫦娥蓋章的絕代佳人入了官家的眼,穿上了紅霞帔,她表面大度,還叫顧月里嫦娥不要眼皮淺,就真的如此了么? 再者,韓充容的性子也是人家在她跟前越自認(rèn)低微,她就越要端架子,越要張致起來的。這種情況下,只要鼓動的恰好,借她的手做些事就有機會了。 “...雖然此事確實有妾的私心,可之前所說也全是實話?!鳖櫾吕镦隙鹨幻媲由?,一面又信誓旦旦地道:“那高素娥確實是個絕代佳人,若叫她起來了,遲早要成心頭大患——充容恐怕不知道,官家原不過是林美人的清輝殿坐坐,偏遇上她送東西,便照了一眼?!?/br> “只這一眼便相中了,第二日召她伴駕、侍寢......” 對于顧月里嫦娥的言語,韓充容始終不置可否,似乎只是聽聽就算了。不過顧月里嫦娥知道,這是她聽進(jìn)去的表現(xiàn)。雖說聽進(jìn)去了也不代表一定會做什么,但顧月里嫦娥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她總不能耳提面調(diào),‘命令’韓充容去做事吧? “行了,別說這些了,我都有些乏了,你就先回去吧?!表n充容聽了一會兒顧月里嫦娥的絮叨,知道她的事情這就算說完了,剩下的都不是重點,便抬抬手叫她回去了。語氣隨意,仿佛依舊是在打發(fā)曾經(jīng)的侍女。 顧月里嫦娥垂著頭退下,眼里的難堪一閃而過,不過再等她抬頭,又是恭恭敬敬的樣子了。 等到人走了,韓充容也不用再端著充容的架子了,便歪在了鋪著涼席的小榻上。此時有兩個宮女給她扇扇子,但依舊是熱,她就抱怨道:“如今天兒也太熱了,你們扇得用力些,沒吃過飯么——再拿個冰盆來!” 有人立刻去內(nèi)膳房端冰盆,韓充容是嬪位上的人,此時盛夏,自然是有份例內(nèi)的冰的。這些冰平時拉來都放在內(nèi)膳房,用于保存食物。至于正殿這邊何時放冰,就要看韓充容自己安排了,一般是隨用隨取,而不是奢侈地一直放著。 畢竟宮里主子多,再多的冰分下去也就那么些了。就算是冰供應(yīng)最為充足的太后、官家宮里,也不敢說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何況韓充容才‘只是’個嬪。 冰盆拿來了,就擺在塌邊案幾上,拿扇子的宮女隔著冰盆為韓充容扇風(fēng)。冷風(fēng)習(xí)習(xí)而來,燥熱感總算下去了,韓充容的心情也好了些。一旁的宮人覷著她的神色,心里也是一松——韓充容并不如表面看起來好伺候,特別是夏天,她體質(zhì)怕熱,夏天尤其難耐。 更何況,大夏天戶外活動減少,韓充容在皇帝那兒被想起來的時候也就相應(yīng)減少,這就使得這時候韓充容更容易心情不快...伺候的宮女都是提著心的。 “...這顧氏時不時就要念叨那司珍司高氏,雖說這里頭有她眼界不高,又自小太過在意的緣故,怕是高看了那人??烧f起來,也該有些東西...如今官家不也一見之下便寵幸了么?!边@會兒能冷靜想想剛剛顧月里嫦娥說的事了,韓充容便在心里盤算起來。 “不不不,剛剛那都是顧月里嫦娥的一面之詞,不一定作準(zhǔn)?!毕氲酱颂?,韓充容便叫來一個宮女,吩咐道:“你平日里和各處許多小宮女都說得上話,消息最靈通不過,可知道有個最近穿上紅霞帔的司珍司高氏?” 這個宮女便是這金華殿的‘情報專員’了,此時立刻口齒清晰地回應(yīng)道:“回充容,奴婢知道這事兒!聽說是前幾日官家膩煩,不知怎么走到了清輝殿跟前,要去用膳坐坐。正逢著司珍司去清輝殿送些節(jié)令物,這便撞上了?!?/br> “雖則官家向來給宮里娘子體面,不至于在林美人的宮里幸了這高氏。可第二日去畫院,便叫了高氏去伴駕,說法是給畫院的翰林寫真繪影,將來拿到玉清昭應(yīng)宮的壁畫上,做個神女的參照。之后...”那宮女頓了一下,才往下說:“之后官家便幸了高氏?!?/br> “奴婢聽聞,那高氏似乎有些得官家喜歡,侍寢后不只得了紅霞帔、藥玉帔墜,還得了一份賞賜,好些彩緞金銀呢!” 之前顧月里嫦娥身邊的宮女打聽消息,其實也是從她這里而來。只是不同于當(dāng)時的隨口說說,人家不夠討好就說一半藏一半。如今面對主子韓充容,則說的事無巨細(xì),樁樁件件沒有一個錯漏的。 “哦,這倒是有些說頭了?!表n充容挑了挑眉:“雖則和多數(shù)姐妹一般,初次承恩也只得了紅霞帔,可這賞賜并不多見呢......” 初次承寵便成為真正妃嬪的,大多都有個好出身,這種本來一開始就是預(yù)備著做嬪妃的——這種要不是年紀(jì)小,一開始先從妃嬪、太妃身邊的‘養(yǎng)女’做起,就是聘進(jìn)宮的,入宮承寵前就有名份了。其中的代表就是如今的皇后,也不是寵幸之后才封為皇后的。 想到這里,韓充容忍不住皺了皺眉。 第35章 宮廷歲月035 郭敞在夏天確實更難想起自己的充容韓春娘, 他倒是頗為喜愛戶外游戲,不是那等文質(zhì)羸弱的君王——這大概也有天下承平不久,他祖父、父親都弓馬嫻熟, 甚至都曾上過戰(zhàn)場有關(guān)。他雖然不曾‘御駕親征’, 可也是能打馬開弓的。 只是他就是再喜歡戶外游戲, 也不會在盛夏時頂著大日頭來。別說是古代了, 就是在現(xiàn)代,也沒人仗著醫(yī)學(xué)發(fā)達(dá)就不怕中暑,甚至熱射病吧...... 不過,也不可能一個夏天都不見韓春娘了。就在顧月里嫦娥攛掇韓充容打壓素娥之后沒幾天, 六月初四宮里祭灶, 韓充容就見著郭敞了。 祭灶其實不干嬪妃的事兒, 自古有‘女不祭灶, 男不拜月’的說法, 祭灶這件事只能由男人來。如果是尋常人家,這等祭灶的事兒一般都是家里男丁一起來的, 可以烏泱泱一大群??稍诨蕦m里,‘分家’向來徹底, 就只有皇帝領(lǐng)著兒子來祭灶。 然而郭家的兒子很難養(yǎng)大, 如今郭敞膝下就兩個兒子, 其中還一個剛滿周歲, 走路都不能,更別提參與祭灶了。 說起來,此時郭敞膝下皇子的數(shù)量和素娥當(dāng)初剛穿越時竟是一樣的,這些年也生了四五個兒子, 只可惜都沒站住腳。唯一說得上‘好消息’的,大概就是賢妃馮慧所出的二皇子如今已經(jīng)實歲七歲了, 可以說是初步站住了。 郭家的男孩兒容易夭折,但也往往是在嬰幼兒時期才情況格外糟糕。到了二皇子這個年紀(jì),和普通孩子就差不多了,或許依舊會夭折,但可能性已經(jīng)不大了。 當(dāng)然,即使是這樣,也遠(yuǎn)談不上‘保險’,所以還是要多生幾個備胎。一則是防著意外,二則t是多些選擇——不過如果二皇子能長大,優(yōu)勢還是很大的。在沒有嫡子,皇長子又夭折的情況下,作為實際上的庶長子本身就有禮法上的支持。更何況比下面的弟弟大了那么多,足夠提前造勢了。 郭敞如今就領(lǐng)著一個兒子祭了灶,完事之后則和恭候在外的妃嬪見了面,說了幾句家常話...韓春娘作為嬪位的‘充容’,此時在眾妃嬪中也算靠前的,頗能說得上話呢。 “...等著做什么?進(jìn)了六月便祭灶,初四、十四、廿四...難道每次都興師動眾?”見妃嬪來的齊全,郭敞輕描淡寫地說道,還瞥了一眼皇后。 皇后張寶琴也是出身高門的,說起來在閨閣里時還是頗受贊譽的名門千金,只是她和郭敞的默契并不如先皇后——非要說的話,先皇后真就是和郭敞把夫妻過成了合伙人,處處挑不出一點兒錯,讓郭敞從未為后宮之事分心過。 而張皇后這上面就差了不少,一方面是能力還是有差距,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張皇后真心愛著自己的丈夫。 這不奇怪,郭敞也年輕,生的英俊,又有多年身居高位的非凡氣度。再加上‘皇帝’的身份加成,張皇后作為一個年輕女子,第一次嫁人,一顆春心寄托于他,這再正常沒有了。只是問題是,感情上郭敞待她平平,對于自己的‘皇后’,他還是更希望像結(jié)發(fā)妻子那樣——就是相敬如賓,這樣不感情用事,更能處理好后宮事務(wù),他也輕松。 一個想談感情,一個不想談感情,這就有些麻煩了。 不過到現(xiàn)在為止,問題還不大。郭敞就不說了,自己的妻子愛自己,這或許會讓她有時不能做到最好,可也沒必要上綱上線么。而張皇后呢,她也沒因為自己的感情就魔怔了,譬如見不得宮里的孩子出生,成立打胎大隊什么的。 總的來說,張皇后會因愛生妒,做不到先皇后那樣公正平和,時不時還會打壓其他嬪妃...但都在正常范圍內(nèi)。在她主持下,這就是一個說不上和諧友愛、井井有條,但也絕非危機四伏的后宮,歷史上大多數(shù)時候的后宮也就是這樣了。 張皇后微笑著回答郭敞:“官家,你這話就是不懂臣妾們的心了...再者說了,祭灶也是大事,全都來了固然興師動眾了一些。可真?zhèn)€不來,又顯得怠慢了——官家官家是忙碌,臣妾們可不忙。有這等事要做,倒還能消磨些時光呢!” “不至于夏日天光長,無所事事...如今等一等、聚一聚,說會子話,再加上前后忙碌的,一日就過去大半啦!” 相比起過年時祭灶,其實夏日祭灶更具有‘專門性’,而且歷史同樣悠久。《四時月令》、《正義》、《荊楚歲時記》等書上都提到了夏日祭灶的事。此時的傳統(tǒng)是,六月初四、十四、廿四日都要祭灶。 雖然是一個月內(nèi)祭灶三次,但正如張皇后所說,這類事始終不是小事。以一個‘家庭’來說,祭灶向來馬虎不得,即使女人無法參與,也不是說就漠不關(guān)心了——皇室或許特殊了些,可從本質(zhì)上來說,還真是一個‘家庭’呢! 郭敞也知道這些妃嬪們的想法...能得到特殊寵愛的終究是少數(shù)。再加上后宮人這么多,更新?lián)Q代還快,大多數(shù)人都擔(dān)心自己被官家拋到腦后、再也想不起來的結(jié)果就是,總要盡力‘刷存在感’。 那種制造偶遇的事很難做到(窺伺帝蹤可不是看起來那么簡單的),眼下這種明堂正道讓官家看到自己的的機會卻是決不能錯過的! 不過知道歸知道,這些事卻不好點破,點破了就忒沒意思了!所以郭敞并未順著張皇后的話說,而是轉(zhuǎn)而道:“這幾日圣人日常做什么消磨時光?你們呢?” 后面是問其他妃嬪。 能來的都是有品級的妃嬪,這也有三十幾人了。這樣多的人,縱使殿內(nèi)寬闊坐得下,那也免不了一些低位嬪妃坐的遠(yuǎn),談不到與皇帝說話——所以后面的話問其他妃嬪,也就是靠前坐著的妃和少數(shù)幾位嬪能回答而已。 這些妃嬪有的回答,有的沒回答,韓春娘是接了這話頭的,等到前一人說完,就跟著笑說:“臣妾與jiejiemeimei們其實也差不多,只是要更悶得慌...姐妹們大多靜得下心,屋子里呆著也無妨。臣妾卻是個圈不住的,總想著往外逛?!?/br> “只是看到明晃晃的日頭,就怕熱壞了,只能趁著不那么曬的時候出金華殿走走。饒是如此,還是曬黑了!官家瞧瞧,時不時又比先時黑了些?” 郭敞還真仔細(xì)看了看,但他也拿不準(zhǔn)和上次見面時相比,此時的韓春娘是不是真的更黑了。只能以自己的感覺說:“朕瞧著不像,你春冬時節(jié),天氣晴好時出門耍的更多,曬的更厲害。如今因著炎熱,出門到底少些,也會躲日頭了...見著似白了些?!?/br> 韓春娘抿嘴一笑,剛要說什么,卻被昭容娘娘朱翠蓮搶了話:“官家,這哪里瞧得出?涂著脂粉哩!就算韓充容是個‘黑媚子’,這般抹粉,也能和其他人一樣粉妝玉琢?!?/br> 這話聽起來只是打趣,但卻是實打?qū)嵈塘隧n春娘一下...如果是現(xiàn)代社會,皮膚曬黑了不打緊,審美畢竟多元。可這是在古代,特別還是皇家,皇帝也和大多數(shù)人一樣喜歡皮膚白的。這時候提‘黑媚子’什么的,就算‘黑媚子’是對黑美人的正面說法,也讓人鬧心吧。 韓春娘可以自嘲曬黑了,但別人提起就是另一種感受了。更別說提及的人是朱翠蓮,明面上過得去外,她和朱翠蓮的勾心斗角可沒少過——其實也沒什么特別的過節(jié),只不過兩人在后宮的定位有些重合了。 韓春娘人設(shè)是積極參加戶外活動、大大咧咧的健康型美人,朱翠蓮也是身材高挑,骨骼量感比較大的健康型美人(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詩經(jīng)》里贊頌的齊國美女,‘碩人其欣’這樣的)。不過相比起韓春娘因為經(jīng)常參加戶外活動曬黑的肌膚,她更大的標(biāo)簽是又白又大,各方面都是。 健康又美艷。 看起來還是有不小的區(qū)別的,但重合的部分也有??紤]到健康有活力的類型在宮廷不是主流,本來就是小眾定位了,‘生存空間’狹窄,她們這種程度的重合就有些問題了。 特別是朱翠蓮還有些直性子,頗為看不慣韓春娘表面看起來大大咧咧,實際非常心機,嫉妒之心并不比宮里其他妃子少...這就有些對上的意思了。 有這樣的關(guān)系,別人說‘黑媚子’什么的或許還好些,朱翠蓮來說,韓春娘立刻就聽出嘲諷了。 “我其實也不愿意大夏天的抹粉,油膩膩的,一見汗還狼狽...”韓春娘心里不爽,表面卻像是一點兒事沒有一樣,爽快地說:“只是今日祭灶,雖不是什么宮宴時候,還要按品大妝,但也不能太隨意了......” 然后又看向郭敞,故作苦惱地說:“官家不知道,臣妾也想要養(yǎng)得皮膚白一些呢!都說白些好看,妾自然一般想法。只是沒法子啊,實在是安分不下來的脾性!如此,曬黑些就曬黑些吧,出去耍了再論!” 郭敞聽了笑著點點頭:“朕前日聽說計相過去有‘拼死吃河豚’的事兒,饕客見了佳味也是說別的顧不上了...倒是一樣的?!?/br> 似乎是受了韓春娘這話提醒,郭敞還說:“說來,這入了伏,好到外頭耍的游戲,也只有游船了...今年御池里還未放過船,這兩日便放船吧。朕到時候也好游賞,春娘你也來,給你放放風(fēng)!” 韓春娘知道這就是叫自己伴駕的意思,就算到時候伴駕的不只她一個,她也是排在最前的一個!當(dāng)即笑著謝恩?;厝ブ笕绾问聼o巨細(xì)地做準(zhǔn)備不提,只等過了兩天,郭敞果然讓宮人在御池里放了船,準(zhǔn)備游船玩兒。 宮中西面有個大池子,聯(lián)通著宮內(nèi)宮外的活水。不只是池子里可以游船,還可以出御池順?biāo)校斡[宮里不少精致——雖說大燕的皇后相對前朝是小,但到底也是皇宮呢!一些大戶人家的園林都能放船游玩,皇宮自然更不在話下! 放下來的船總共有三只,都是一般大小,各能容納二三十人的樣子。不過這不代表后宮主子們都能來,船上多數(shù)人還是t伺候的宮人而已。其中打頭的一艘船,外觀與另外兩艘相比更加華貴,就是‘主船’,是皇帝的船。 郭敞乘這一艘船,隨行陪伴的妃嬪只有兩位,一個是非常得寵的婉儀娘娘曹花容,另一個就是韓春娘了。 另外兩艘船,其中一艘是‘副船’,主人是皇后。陪著皇后坐的是尚淑妃、龔德妃、馮賢妃。四妃中只差了姚貴妃,不過原先也是請了姚貴妃的,只是姚貴妃推說生病了,便沒有來。至于最后一艘,外觀則更低調(diào)一些,也說不上是誰的船,其他還有想來的妃嬪都放在這艘船上了。 當(dāng)然,一艘船上除了伺候的人外,能容納的人是有數(shù)的。所以如果想來的人多,就只能一些人去不了了——這幾乎必然的,這種能和官家接觸的機會,很多難得見到官家的妃嬪可不會放過! 就算大家在不同的船上,一會兒肯定也是要下船擺飯的,不就又能見著了? 郭敞在‘主船’前艙設(shè)立的寶座上坐著,曹花容與他說話。后艙設(shè)的小茶房有尚食局的人煮茶并現(xiàn)做一些食物,另外上船前準(zhǔn)備的一些小點也有,此時也奉茶、奉點過來,一點兒不因為在船上就不方便了。 韓春娘這時也沒閑著,就要從撐船的內(nèi)宦手里拿撐桿:“拿來給我,我也撐船!放心罷,我是會的!沒入宮前,我也曾在汴河上撐過篙呢!” “你又如何在汴河上撐船了?”郭敞被吸引走了注意力,扭頭看她。他記得韓春娘入宮前,家里好歹是個低級武官。便是需要家里女眷補貼家用,也不該是讓小女孩出去撐船啊。撐船打鐵磨豆腐,這都是大力氣的活兒! “官家不知道,那年春天,臣妾哥哥帶著臣妾去看荷花,臣妾覺得好玩兒,便要撐船!也有模有樣呢!”韓春娘聲音清脆地回道。 曹花容瞥了韓春娘一眼,笑吟吟地對郭敞道:“官家快叫韓jiejie放下?lián)胃萘T!韓jiejie在家時便是會撐船的,那小船也不與大船同??!仔細(xì)攪了船不穩(wěn)當(dāng)...這樣的大畫舫翻船是不會翻船的,可也不好呢!” 這樣的大畫舫,撐船的人都有幾個,都是精通此道的好手。就算有韓春娘‘幫倒忙’,也絕不到翻船的地步。 郭敞點點頭,道:“快回來,別把船撐得晃將起來站不穩(wěn)!你在沿上站著,不妨事跌下去了怎么辦?御池里也深?!?/br> 韓春娘也不是真的要撐船,這樣的大畫舫她也確實沒本事拿得住。所以吸引郭敞注意力的目的達(dá)到后,她就放開了手。將撐篙還給內(nèi)宦后,一邊抽出一條汗巾擦汗,一邊走著回前艙,道:“不怕不怕!臣妾還會泅水呢,都不要宮人下去救!” “韓jiejie這話說的淘氣了?!辈芑ㄈ蓍e閑地扇著手里的團扇,輕輕說道:“就算掉進(jìn)御池里能自己游上來,受了驚、嗆了水怎么辦?叫官家擔(dān)憂了又怎么辦?便像個小孩子,只管耍去了么?” 韓春娘抿了一下嘴唇,但很快,嘴唇就和眼睛一起彎了彎:“婉儀說的是...還是我性子魯莽了,只是散漫慣了,一時之間也難改——沒法子,遇到這等新鮮事,我總?cè)滩蛔∩鲜衷囈辉?、玩一玩。我在家時,我娘就說了,我怎么就托生成了小娘子,若是個小子倒還正當(dāng)。” “春娘的性子是這樣的,也難得她依舊保留著這赤子之心?!惫c了點韓春娘說道。 曹花容歪著頭瞧了瞧官家,沒再說什么。雖然她看得出韓春娘因為官家的話有些得意,但她并不把這放在眼里...官家難道真的覺得韓春娘的‘赤子之心’很貴重么?且不說官家能不能看出韓春娘就是在假裝,就算韓春娘的‘赤子之心’如假包換,恐怕官家的話也要打著折扣聽。 對于天下一人的皇帝來說,是真正的以千萬人奉一人,曹花容知道他們這位官家什么都見過、經(jīng)歷過,不是那等一點點‘好東西’就十分看重的。說白了,哪怕是真的‘赤子之心’,對于郭敞也只是個消遣玩意兒吧。 當(dāng)然,也不能說此時郭敞說這樣的話就全然虛偽。說的直接些,沒什么特殊緣故,這些妃嬪哪里用得著他費心去演戲應(yīng)對。只是說,他的稱贊與看重都是輕飄飄的,或許覺得有些趣味,但并未真正放在心上。 這也不奇怪,皇帝中真正的情種還是少,就算是一些后世被認(rèn)為是‘情種’的皇帝都成色不足——影視劇看起來是偏愛某位后妃,但那往往只是截取了‘有利’的史實!同時期并不妨礙也寵愛其他妃嬪,更不妨礙之前和之后也有別的寵妃。 那一點點所謂的‘特殊’,更像是喜愛八卦的大眾經(jīng)過藝術(shù)加工,流傳后世后的‘再創(chuàng)作’,早就離‘真實’千萬里了。 就連‘三千寵愛在一身’的楊玉環(huán),后世人也不難看出,玄宗根本不能說對她有真情,有多在乎呢。 郭敞之后和兩位妃子的閑話就流于平常了,而他們乘坐的‘主船’也打著頭,一路劃出御池,隨著宮內(nèi)河蜿蜒向前。一路過玉真軒、保和殿、環(huán)碧殿等殿閣,最后到了河流彎折處,有不少臨水亭閣修建在此處,這是預(yù)備著下船歇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