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只胖貓異口同聲朝他“喵”了一聲。

    那頌?zāi)笾盎ɑ亓嗽鹤永?。窗臺的一角放著一只亮藍色的手機，屏幕上不停蹦出紅包提醒。

    那頌挨個收了，又點開最上面的電子邀請函。

    邀請函點開蹦出音樂，蹦出穿著婚紗的兩個中年人。他截屏，然后編輯截圖照片，在兩個新人身上潦草地寫了“不準(zhǔn)結(jié)婚”四個字。頓了頓又清除掉，換上“不批準(zhǔn)”，過了一會兒又換成“你結(jié)個試試”。擦擦改改五回，最后發(fā)過去了一張寫著“早生貴子”的亂糟糟的圖片——圖片下邊畫了四個丑了吧唧的小孩，兩兩拉手。

    那雍回了他一個超大紅包。

    那頌把手機往窗臺上一扔，屏幕磕到墻角，碎了。

    宣和被人攙著邁進院子里時，正巧七點。大學(xué)里的路燈唰地亮起，驅(qū)散了一院子的黑暗，照亮了靠在窗臺墻邊睡著的青年。

    濃密的睫毛好像沾了傍晚的露水，濕著擰在一起。雙手抱在肚子上，頭歪在墻與窗的犄角里，尖下巴朝天昂著，睡著了臉上也蒙著一層盛氣凌人的氣勢。

    宣和朝要說話的男人“噓”了一聲。兩人深一腳淺一腳進了屋。

    那頌在野貓的叫聲里醒過來，循聲找貓。貓就蹲在窗臺下，春天月色清冷，落在毛茸茸的兩只小家伙身上。眼前閃過站在樹蔭下，寸頭上掛著汗珠的那顆腦袋。

    那頌抻著懶腰下了窗臺。貓朝他腳邊湊，他立著不動，貓也不動了。

    他不動，貓不動，一人兩貓對視了半分多鐘。

    窗戶從里面推開，宣和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中藥站在里面?！安挥霉芩鼈?，有的是學(xué)生喂。都給喂的亞健康了?！?/br>
    那頌溜著墻跟走進屋，進屋踩到地毯上，才感覺冷透了。

    宣和靠在窗邊問：“見到了，該回去了吧?！?/br>
    “不回。少當(dāng)說客，殘疾人自理都難，還管閑事。”那頌心情不好，話都帶刺。

    宣和不跟他一般見識，他笑著喝了口苦掉舌頭的中藥，很自豪地戳外甥肺管子：“不能自理也有人愛。這點你怎么沒隨我，就張臉……”

    那頌剛拿起沙發(fā)上抱枕，聞言，把抱枕摔進沙發(fā)里，轉(zhuǎn)身進了臥室。

    ——

    宣和大概感受到了他目光里的不爽。一下課，又招手叫他過去。

    “不就欠你一頓飯，至于這么瞪我嗎?！?/br>
    “你知道怎么回事。”柯樺把書包帶子斜跨肩上，繞過講臺要走。

    “哎別走，請你吃飯。”宣和說，“另外有件事跟你聊聊?！?/br>
    柯樺手插兜站在教室門口回頭瞅宣和。他額頭掛著一層陰云，眼里浮著一層不爽。

    “怎么去？”

    “辦法總比問題多。”宣和坐到椅子上，指向門外，然后手指向右邊一彎，“我辦公室有輪椅，麻煩……”

    “不去?！笨聵逭f完就走。

    宣和是所有老師里脾氣最好的，也是最年輕的，所以他們自然而然把宣和當(dāng)成同輩人。但其實這是位長得不錯的教授。出了教室，柯樺往左邊走了幾步，又踅身折返回去。

    輪椅推上一食堂的電梯，擠進一群學(xué)生中間的時候，柯樺又后悔了。

    “宣教授。”

    “宣老師。”

    “老師你腿怎么了？”

    認識宣和的學(xué)生七嘴八舌地問。

    宣和笑著拍拍腿，“讓你們系草給氣得，突然就瘸了?！?/br>
    幾個女生笑著瞥柯樺?？聵宀幌肫蹘煖缱?，但是實在忍不住了。到二樓，電梯門一開，他先邁了出去。

    宣和在里面喊：“哎，就這么走了?！?/br>
    宣和是被兩個女生護送到三樓的。邊往里走邊貧嘴：“長得帥的都有脾氣，小柯算是溫柔的了，我年輕那會兒比他脾氣還大，謝謝你們，一起吃吧?！?/br>
    柯樺從餐廳的衛(wèi)生間出來就聽見這句話。

    宣和挑了靠窗的位置，正在點餐，余光瞥見高高大大的人影，說：“兩份豪華牛排套餐，又加了兩道菜和兩杯咖啡。還要其它的嗎？”

    “我這么溫柔，怎么會有意見?！笨聵謇滹`颼地說。

    宣和笑起來，跟服務(wù)生說：“我們系草溫柔嗎？”

    “你們新聞學(xué)院到底有多少顆草呀，昨天來了兩位，還讓我給打折，”服務(wù)員抱著菜單瞥柯樺，就一眼，趕緊收回了目光，“哎，打個九折，不能更多了?！?/br>
    “這是第三顆，我們新聞學(xué)院歷史悠久，還不許比別的院多幾顆草。要不是老師不能參選，我也混一顆草當(dāng)當(dāng)?！?/br>
    服務(wù)生抱著菜單走了。生怕走得慢還得給這位臉大的老師打個折。

    柯樺：“……”

    柯樺：“你一向這么……”

    服務(wù)生麻利端來兩杯咖啡，放下就閃人。

    “什么？”宣和端起咖啡打量，“這咖啡看著就像有毒的?！?/br>
    柯樺把手機靜音，揣進褲兜。“有保險嗎？”

    “沒有?！?/br>
    “那喝吧?！笨聵宥似鹂Х人偷阶爝吅攘艘豢凇！凹铀佣嗔说拿朗??！?/br>
    宣和聽完評價才端起咖啡，杯子剛碰到嘴，就被一只手搶了過去。

    “我替你嘗嘗?！?/br>
    柯樺和宣和都扭頭看站在桌邊的人。

    宣和驚訝地問：“你頭發(fā)，誰炸的？”

    那頌放下杯子，眼睛往柯樺臉上一瞟。手摸摸跟柯樺差不多長短的火紅頭發(fā)，問：“不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