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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掙 第234節(jié)

    盧賀鯨張了張嘴,陳爭謝的是什么,他知道。當時情況危重,陳爭所在的直升機是唯一能夠追上并且狙殺金烏的,但“量天尺”正在用平民的性命堆成尸山血海,陳爭不可能無視這一點,只顧著追擊。是他及時駕駛武裝直升機趕到,火力壓制“量天尺”,拯救平民,陳爭才能全力追擊。

    盧賀鯨嘆了口氣,“跟小舅客氣什么?!?/br>
    陳爭和盧賀鯨又聊了會兒,陳爭問及韓渠和梁岳澤的情況,盧賀鯨語氣沉了沉,說韓渠的情況其實比梁岳澤穩(wěn)定,他的求生信念很強,醫(yī)生能做的都做了,卻不知什么時候才能睜開眼。至于梁岳澤,他昨天又搶救了一次,病情反反復復,頗受折磨。

    陳爭說:“我和鳴寒下周就回來。”

    盧賀鯨說:“對了,函省馬上會派出援助單位,幫m國重建?!?/br>
    陳爭說:“難怪李東池最近這么積極?!?/br>
    機動小組留在m國治療的傷號基本都恢復了,文悟的情況卻有些復雜,他身上沒什么大傷,腦子里的血塊讓他昏迷了不短的時間,最近醒了,血塊也基本被吸收,但居然有了后遺癥,醒來第一句話就是吐槽李東池是個沒文化的流氓。

    李東池傻在當場,李少爺出生就是紈绔,從未被人如此評價過,聞言呆呆地看向周決,“哥們兒,他說我什么?”

    周決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文悟掃射了,“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上輩子可能是一匹馬,下輩子當一輛車?!?/br>
    周決:“……”

    鳴寒也未能幸免,文悟幽幽看他一眼,“天天開屏,你屁股抽筋了沒?”

    只有陳爭沒有被波及,文悟一看到他,就像在南山市見第一面時憨憨地笑起來,還張開雙手討要一個擁抱,“陳哥,我厲不厲害?”

    陳爭哭笑不得,抱住他哄道:“不愧是機動小組第一全能隊員?!?/br>
    函省的第三批支援單位抵達m國時,機動小組要正式撤離了,文悟腦子里的血塊徹底消失,人也正常了,拼死不承認自己養(yǎng)病期間的所作所為,被李東池開著裝甲車追了半條街,“老子是不是沒文化的流氓?你給我站??!敢說不敢認嗎?”

    文悟跑得眼淚掉了一臉,看見陳爭宛如發(fā)現(xiàn)救星,飛快沖到陳爭身后,“陳哥!救命!”

    陳爭將裝甲車攔下來,李東池罵罵咧咧下車,還要找文悟算賬,文悟已經麻溜跑了。陳爭頗有興致地打量李東池,李東池被他盯得發(fā)毛,“干嘛?被我迷住了?讓我看看鳥在不在附近?!闭f著就手搭涼棚,左右四顧。

    陳爭笑道:“李隊長,你的志向是不是變了?”

    李東池一愣,整整已經穿得很齊整的警服,又摸了一把寸頭,“咳咳——哪有,我不是一直想當個讓平民安居樂業(yè)的好警察嗎?”

    陳爭不拆穿他,他一看陳爭那笑得很有深意的模樣就急了,“我說真的!我下一個目標就是讓北部徹底安穩(wěn),犯罪雖然不可能全部肅清,但我會像你們一樣竭盡全力!”

    陳爭說:“好,我等著?!?/br>
    李東池又得意起來,“鳥給我說,很喜歡我們家酒店外面那片海灘?!?/br>
    陳爭挑眉,“怎么,你要送給他?”

    李東池眨巴眼,“你們結婚來我這兒辦喜酒怎么樣?海灘讓你們包一個月!”

    陳爭說:“鳥窮。”

    李東池不信,“怎么會?他都跟我說他嫁入豪門了!”

    陳爭:“……”

    直升機起飛,前往m國為數不多能飛國際航線的機場,李東池、李功盛、龍富生在停機坪上揮手送別。機艙拉起,天地傾斜,陳爭撞在鳴寒肩頭,鳴寒自然地攬住他的肩膀。

    大地上,重建正在兩國的力量下如火如荼進行,遙遠的北部,m國警察深入犯罪腹地,槍聲與炮火之后,一定有安寧降臨。

    機動小組全員回到洛城的三天后,梁岳澤脫離生命危險。又過了一周,他恢復到了能夠清醒對話的程度。

    陳爭來到病房,梁岳澤緩緩轉向他,眼神頓了頓,旋即露出蒼白的笑容,“爭爭?!?/br>
    昏迷多時,身體機能幾乎全毀,梁岳澤瘦得像一具骷髏,眼窩和臉頰深陷,毫無血色。

    “你覺得這個稱呼還合適嗎?”陳爭保持著平靜。

    梁岳澤張了張嘴,點點頭,“也是。陳警官,你也活著?!?/br>
    陳爭諷刺道:“你還沒死,我怎么會先你一步?!?/br>
    梁岳澤疲憊地搖頭,“你想跟我說什么?這幾天你的同事審問了我很多次,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br>
    陳爭來之前看過審問記錄,梁岳澤交待,金絲島案之后,他就被仇恨所改變,他在m國待了很長一段時間,明知親人的死是人為,卻沒有絲毫辦法。周圍的人都告訴他,放下吧,連最疼愛梁語彬的爺爺也讓他放下,可是他放不下。

    當時“量天尺”里相對弱小的金孝全找到他,告訴他真相,他和金孝全攜手,蠶食金池也在華國的勢力,制造命案,對金池也的附庸一網打盡。

    云泉集團逐步恢復元氣,而他也經過“量天尺”的眼睛看到了一個更加自由的天地。良善的商人最后能得到什么?他頂多只能走到爺爺的位置,隨時可能被罪惡吞沒。那么他為什么不成為罪惡本身?

    他已經犯下了罪行,從和金孝全結盟的一刻起,他就不可能成為良善的商人了。何況他的仇還沒有報完,霍家和卜家的人還活得好好的,金池也背后的金烏就像一顆發(fā)黑的星辰,在他周遭投下陰影。

    他要殺掉金烏,成為金烏。

    他在m國北部默默培植自己的勢力,每一個雇傭兵群體中都有他的眼線,“量天尺”為他在世界各地賺取了海量財富,這些財富成為他布局的基石。

    當他的實力越來越不容小覷,金烏終于注意到他。這正是他計劃中的一步,他要金烏自投羅網。

    五年前,一場發(fā)生在m國北部的暗戰(zhàn)終結了上一代金烏罪惡的一生,那是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子彈從金烏心臟穿過時,金烏愕然地望著他,至死也不相信自己輸給了梁家那個廢物長孫。

    舊時代的金烏落下帷幕,他成了“量天尺”中最神秘的大腦。

    金孝全和金秀河全不知情,還妄想在華國擴展勢力。他的志向已經不在商場上,和金孝全的裂痕越來越大。金孝全在華國制造犯罪,每一步都牽連到他,華國警方開始密切關注“量天尺”。他知道有朝一日,金孝全一定會死在他手上。但一切還不急,作為金烏,他有充足的時間,“量天尺”降為他獲取云泉集團永遠給不了他的自由和財富。

    “你說沒有人幫你,賓法算什么?”陳爭聲色俱厲,“當年他寧可放棄前途,也要查明金絲島案的真相,你是怎么對這個直到死還沒有放下小彬小晴的警察?”

    梁岳澤看向窗外,陳爭看不到他的眼睛,但猜想得到,他的眼中一定沒有絲毫內疚。

    “我感激他,但他能力不足……”梁岳澤還未說完,陳爭就一拳揮了過去。

    梁岳澤口吐鮮血,劇烈咳嗽,“悠著點,陳警官,你們不是還要把我送上法庭?”

    鳴寒沖進來抱住陳爭,“哥,別為了這種人動氣?!?/br>
    “鳴警官說得沒錯,為我,不值得。”梁岳澤緩過一口氣,“你想知道我為什么殺他,我告訴你,賓法是所有被我殺死的人中,我最不愿動手的一人。但我沒有選擇,他這輩子就耗在金絲島案上,盯著我,盯著云泉,我在m國的動向被他知道了,他是最早猜到我是金烏的人?!?/br>
    梁岳澤搖了搖頭,“下次你們去看他的時候,替我上一炷香。算了,反正我很快也會下去和他見面。”

    一同長大的發(fā)小變得陌生而可憎,陳爭看著那張沒有生機的臉,忽然不想再待在這里。但就在他轉身時,梁岳澤忽然說:“那個警察還活著嗎?”

    “活著,不勞你費心?!标悹幍馈?/br>
    “是嗎?”梁岳澤有些訝異地撐了撐眼皮,百思不得其解,皺著眉道:“他是怎么活下來的?”

    鳴寒說:“你真想知道?恐怕你知道了會后悔?!?/br>
    梁岳澤問:“什么意思?”

    鳴寒冷笑,“你們將他扔到米安蘭酒店之后,他在爆炸之前爬到了園林中,掉進一個大坑,躲過了爆炸?!?/br>
    梁岳澤起初眉眼間只有困惑,幾秒后仿佛想到了什么,頓時睜大雙眼。

    “后來我們查到,米安蘭酒店的實際控制者早就是金烏,也就是你,兩年前酒店擴建,園林就是在那次擴建中新增,那一片曾經是倉庫,一直有個坑,按理說擴建時應該將坑填上,但老板,也就是你執(zhí)意留下那個坑。沒人知道為什么?!兵Q寒瞇眼,譏諷道:“答案在你自己心里。梁總,作為韓隊的隊友,我們都得感謝你,畢竟韓隊現(xiàn)在還活著,有你一份功勞?!?/br>
    梁岳澤僵在床頭,魂不附體,片刻,一行淚水從他無神的眼中滑落,陳爭最后看了他一眼,聽見他低喃道:“小彬,小彬……”

    時間無法倒流,記憶卻長存。

    梁岳澤忽然想起無憂無慮的少年時代,他愛玩,也愛帶著弟弟meimei瞎玩,梁馨晴性子野,喜歡和他在沙坑里打滾,梁語彬總是一副小大人樣,嫌棄他倆不講衛(wèi)生。他和小晴捉弄小彬,將小彬按到土里,小彬灰頭土臉,最后還是被他倆逗得笑起來。

    米安蘭酒店那一片,最初是被梁語彬看中,云泉集團已經在那里建起度假村,梁語彬還特意留出一個坑,對他和梁馨晴說:“給你倆的?!?/br>
    那時都是大人了,誰還玩土呢?兩人被逗得哈哈大笑,小晴拆穿:“小哥,其實是你想玩吧!”

    慘案發(fā)生,云泉集團在金絲島的所有項目停止,多年后,當他已經成為金烏,意外發(fā)現(xiàn)土坑竟然沒有被劃到米安蘭酒店,而是成了倉庫的一部分。他喜出望外,就像發(fā)現(xiàn)了至親的遺物,以擴建的名義將土坑永久地保存在園林中。

    這十多年來,他不曾為自己的選擇后悔,殺死第一個人時沒有,殺死金孝全時沒有,讓m國生靈涂炭時沒有,差點殺死陳爭,又差點被陳爭殺死時沒有。

    偏偏在這時,悔意像烈火,燒灼著他的身體與靈魂。

    他的弟弟meimei一定不希望他成為這樣的人,所以他們遺留給他的禮物挽回了一個警察的性命,他們在譴責他,為他贖罪,可他的罪行早已罄竹難書。

    離開醫(yī)院之前,陳爭和鳴寒又去看了韓渠,韓渠還是老樣子,雖已度過危險期,但醒不來,沉浸在沒有盡頭的夢中,也許夢里沒有苦痛,他這三年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時刻與死亡作伴,所以才不肯醒來吧。

    陳爭回國后第一時間就來看過韓渠,幾天時間,韓渠身上的傷正在好轉,頭發(fā)全被剃掉了,肌rou也正在消失。

    “我的肌rou都比他多了?!标悹幱行└锌貙Q寒說。

    “沒關系?!兵Q寒說:“等他醒了,我們陪他復健?!?/br>
    陳爭看看鳴寒的肌rou,動手捏了下,“那他就又超過我了。我跟他打架老輸?!?/br>
    鳴寒笑了,“那你到底要怎樣?還讓不讓韓隊長肌rou了?”

    “還是長吧,大不了我跟他打架的時候,你來幫我?!?/br>
    鳴寒挑眉,“喲,怎么還耍賴?”

    這天韓渠的病房多了兩位訪客,是花崇和柳至秦。

    柳至秦是公安部的人,金絲島危機解除后,就跟隨特勤回國,忙特別行動隊的事,這次重返洛城,帶著正在養(yǎng)傷,閑人一個的花崇。

    當初韓渠“背叛”,若說陳爭受到的影響最大,那么其次就是重案隊隊長花崇,和陳爭不同的是,花崇還曾經是特警支隊的一員,是韓渠親自帶出來的隊員。

    “陳隊。”花崇沒穿制服,一身淺灰色的休閑裝,大傷初愈,比上次陳爭見到時瘦了不少。

    陳爭大步走過去,和花崇擁抱,拍著花崇的背,“我都沒來得及去看望你?!?/br>
    花崇搖搖頭,“我們都在國外追兇。陳隊,這個冬天總算是快要過去了?!?/br>
    陳爭明白花崇指的是什么,他與花崇一個曾經是洛城的刑偵支隊長,一個曾經是洛城的重案隊隊長,卻都在不久前的冬天解決了一樁關乎無數人性命的大案,也都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圈。如今塵埃落定,唯有韓渠還未醒來這件事令人揪心。

    花崇隔著玻璃看著韓渠,嘆了口氣,“我們都誤會韓隊了。”

    陳爭說:“他故意的?!?/br>
    花崇點頭,“等他醒了,我要揍他一頓?!?/br>
    陳爭說:“總得講個先來后到吧,我先?!?/br>
    花崇笑道:“韓隊是不是知道我們在這兒商量揍他,才不愿意醒來?!?/br>
    陳爭從不是迷信的人,此時卻忽然信起玄學來,朝花崇做了個“噓”的手勢。

    花崇頓時會意,也將食指壓在嘴唇上。

    一旁的鳴寒和柳至秦默默轉身。鳴寒低聲問:“你們在洛城市局時,他倆就這樣?”

    柳至秦聳聳肩,“陳隊是領導,上梁不正下梁歪?!?/br>
    陳爭和花崇坐在病房外的長凳上聊了很久,這兩年的近況,今后的打算。花崇問:“陳隊,你打算什么時候正式回洛城?”

    陳爭說:“先把‘量天尺’徹底解決了再考慮吧?!?/br>
    花崇眼中隱約露出擔心,陳爭笑著拍他的肩,“怎么,你也跟老徐一樣,怕我一直待在竹泉?”

    花崇正色道:“你知道我們都需要你?!?/br>
    陳爭想了會兒,眼神很溫柔,有對昔日隊員的,也有對心中那位獨一無二存在的。片刻,他輕松道:“研究所的責任我打算肩負起來,我在那里,它就不會是死水,不會是閑職崗位。但洛城這邊我應該也會常駐,畢竟……”他朝樓梯處看了看,鳴寒站在那兒,不知道在和柳至秦交流什么,“畢竟我現(xiàn)在算是機動小組的外掛。”

    花崇笑道:“哦,小男朋友在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