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掙 第213節(jié)
車燈在黑暗中破開一條通道,兩邊高大的樹木在光影中像是一個個威嚴的巨人,守護著后面稀稀落落的村莊。鳴寒將地圖放大,在他們此時行進的方向上,依次有四個村子,分別是一山到四山村。 “都去看看?”鳴寒說。 陳爭說:“我只是個開車的,決定權(quán)在領(lǐng)導手上?!?/br> 鳴寒笑了聲,“來都來了,是吧?” 前面就是一山村,陳爭從岔路開下去,土路不平,車顛簸得有點厲害。 “沒有我們自己的車好用?!兵Q寒說了句。 陳爭說:“要是周決改裝過的車在就好了,又可以當車神了?!?/br> 鳴寒咳了咳,“村口到了。” 警車過于招搖,如果梁岳澤就藏身在一山村,在陳爭和鳴寒發(fā)現(xiàn)他之前,他就會發(fā)現(xiàn)陳爭和鳴寒。 “我下去看看?!兵Q寒帶上槍,“哥,你停隱蔽點。” 陳爭點頭。鳴寒一下車,就如同一陣黑風消失不見,陳爭挑了下眉,知道鳴寒的本事就是在這樣的境地里鍛煉出來。他緩緩將車退后,隱沒在一片草堆后。 村子里有狗,鳴寒腳步很輕,但架不住土狗聽覺靈敏,又極其護家,一條黑狗盯著鳴寒,忽然大叫起來,每家每戶的狗都被吵醒,跟著狂吠。一些村民家中打開了燈,男人出來看是怎么回事。 鳴寒敏捷地躍到樹上,一動不動,幾乎和樹干融為一體。 狗還在叫,但村民們什么都沒看到,踹了狗兩腳,狗痛得嗚咽。等到出來查看的村民回到家中,燈接連熄滅,鳴寒這才從樹上下來。那黑狗虎視眈眈,喉嚨中發(fā)出警告聲,但因為挨了兩腳,不敢再大叫。 鳴寒無聲地說:“讓你別叫,挨揍了吧!” 狗煩躁地在院子里轉(zhuǎn)圈,鳴寒盡可能放輕腳步,貼著墻根走。這里的村民每家每戶都有一個院子,但院墻很矮,等于不設(shè)防,院門也幾乎一推就開。 村子不大,鳴寒花了一刻鐘就繞完了一圈,村子看上去很普通,沒有不該出現(xiàn)的車輛,村民雖有警惕心,但也就那樣。如果梁岳澤藏在某一戶村民家中,剛才的sao動之后,他也許會發(fā)現(xiàn)一些出來尋找sao動源的人。 村中有一棵大樹,鳴寒爬了上去。樹上視野很好,基本能看到所有院子內(nèi)部。鳴寒拿出熱源望遠鏡,掃下來沒有發(fā)現(xiàn)異狀。 “被狗追了?”鳴寒一上車,陳爭就將車挪到路上。 “我這警犬大哥看來也只能在函省橫,到了這人生地不熟的大西北,土狗都能騎到我頭上?!兵Q寒問:“村外沒有異常吧?” 陳爭搖頭,“不在這個村子里?!?/br> 鳴寒說:“那就下一個?!?/br> 一山村和二山村離得不遠,陳爭還是和車一起藏在村外,鳴寒單槍匹馬摸過去。這次村里的狗沒有叫,鳴寒十分鐘后就回來了,“正常。這村子人比上一個還少,好幾個院子都沒人了?!?/br> 繼續(xù)往前,風更涼了,陳爭心跳漸漸快了起來,梁岳澤如果沒有改道,那么很可能就藏在剩下的這兩個村子里。 三山村和二山村之間距離比較遠,衛(wèi)山市海拔比洛城高得多,已經(jīng)算是高原了,山看上去特別近,黑夜里齊刷刷地壓在眼前,頗有壓迫感。 這次,陳爭將車停得離村子稍遠,把槍拿了出來。鳴寒正在開車門,“哥,你想干嘛?” 陳爭說:“走你的?!?/br> 鳴寒正色道:“你別下車啊,車要是被人動了手腳,我們更危險?!?/br> 陳爭淡然道:“我知道,但我得做好準備?!?/br> 鳴寒猶豫了下,還是下車了。陳爭又叫住他,“記住,我們今晚只是來偵查。” 鳴寒說:“明白!” 三山村占地比二山村更大,但廢棄的房屋更多,一只小白狗搖著尾巴向鳴寒走來,毫無戒心。鳴寒卻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比在前兩個村子更加謹慎。 村里亮著兩盞路燈,所有人都已經(jīng)睡下了。鳴寒還是爬到樹上,從高處往下偵查。但這棵樹的位置不太好,看不到村子的全貌。他落地時忽然有種古怪的感覺,似乎有一雙眼睛正在黑暗中凝視著他。 他屏氣凝神觀察,那若隱若現(xiàn)的視線卻消失得一干二凈。 村里沒發(fā)現(xiàn)更多古怪,鳴寒退到村口,上車時額角已經(jīng)冒出薄汗。 “有問題?”陳爭問。 鳴寒喝了口水,搖頭,“可能是我繃得太緊。” 陳爭皺了皺眉,地圖上,四山村和三山村隔著三公里,這里的村子似乎都是兩兩相近。他相信鳴寒在機動小組待了這么多年的直覺,三山村可能有問題,但沒有發(fā)現(xiàn)問題,那么剩下的四山村,也許就有警方此行的目的。 陳爭往前開了十來米,停下來,“周決他們在干什么?” 鳴寒馬上懂了,“你想今晚直接動手?” “如果梁岳澤真的就藏在四山村的話?!标悹幣ゎ^,“我不想給他任何機會。” 鳴寒思索片刻,拿起手機,“剛就不該讓周決去睡覺,等下罵死我?!?/br> 陳爭重新將車發(fā)動起來,“誰敢罵你這個領(lǐng)導。” “喲,家常便飯?!?/br> “下次被罵了給我說?!?/br> “你好加入?” “我?guī)湍汴庩柣厝??!?/br> “嘖——”鳴寒上一秒還在笑,下一秒電話接通,他立即以中隊長的口吻道:“全體準備,到三山村等我命令?!?/br> 四山村越來越近,其背后巍峨的山嶺在村子、公路上落下巨大的陰影。四個村子里,四山村是最大的,很大原因是它有一個牧草加工廠,這個廠離村口很近。 陳爭將車開進了公路旁的荒地里,關(guān)掉燈,向四山村靠近,避開村口,從偏西的位置開進村子。車停在一個無人的院落旁,鳴寒沒有立即下車。 陳爭說:“那邊的車,看到了嗎?” 鳴寒點頭,來的路上,有兩輛經(jīng)過改裝的皮卡,其他三個村子沒有這種車。 整個村子安靜得像是沒有人,農(nóng)村一般不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鳴寒要下車,陳爭按住他的手臂,看了看時間,“不急,等其他人到了再說?!?/br> 時間無聲地流動,夾雜著浮塵的夜風中,緊張和危險就像氣浪一般膨脹。 鳴寒說:“我得找個高處,這幫人里有遂子。” 遂子,“殺手a”,那個在眾目睽睽下?lián)魯澜鹦⑷娜恕?/br> 陳爭隔著窗玻璃看出去,“最高的地方就是加工廠的廠房,但那里很可能已經(jīng)被占領(lǐng)?!?/br> 鳴寒說:“但我不止會爬樓房?!?/br> 這時,周決的消息來了,“已到三山村!” 鳴寒說:“留一組人在那邊,剩下的立即到四山村,不要走大路?!?/br> 說完,鳴寒沖陳爭笑了笑,“哥,這下真要聽我這個當領(lǐng)導的了,畢竟我上了樹之后,視野比你們誰都開闊?!?/br> 執(zhí)行任務(wù)的隊伍中,一定得有人占據(jù)高位,陳爭點頭,“聽你的?!?/br> 鳴寒再次化作一道黑風,頃刻間消失,陳爭只聽見一陣沙沙聲響,仿佛風裹挾著砂礫,從林間卷過。 周決一行和陳爭會和,分成兩組悄然向牧草加工廠靠近。一扇老舊的鐵柵欄門擋住去路,從門外看去,里面是一排黑漆漆的建筑,僅有的一盞燈光線昏暗,門衛(wèi)室里沒有人。 陳爭向周決打了個手勢,在院墻上一蹬,躍了上去。院墻頂視野稍好,但奇怪的是,廠里安靜得過分,好似所有人都已經(jīng)撤離。但正常的廠,夜里總該有人值班。 陳爭跳了下去,周決和另一名隊員也跟著進入。陳爭小心地探路,推開一扇門,里面空無一人。繼續(xù)向前,繞過一排三層建筑,就是更加漆黑的區(qū)域,依稀看得見半開放的工棚和倉庫。 悉悉索索的聲響從倉庫中傳來,陳爭立即停下腳步,退到陰影中。有人從倉庫里出來了,手上拿著一桿長柄叉子,是個個頭很高的男人。在男人身后跟著五個同樣拿著長柄叉子的人,他們緩慢地走著,東張西望。 陳爭沉默地注視著這些人,看他們的打扮,似乎是村民,并且在加工廠工作。但此時的情形太詭異了,他們?nèi)绻侵蛋喙と?,為什么不守在前院,反而藏在沒有開燈的倉庫?他們像是知道會發(fā)生什么,做好了戰(zhàn)斗的準備。 忽然,一個村民朝陳爭的方向看了過來,頓時不動,抬手召集其他人。工棚、倉庫里又冒出十多個村民,手上全都有武器,逐漸向陳爭和機動隊員們圍了過來。陳爭看清為首村民的相貌,黝黑,粗獷,不是他見過的任何人。 黑暗中,周決的子彈上膛,發(fā)出咔嚓脆響,村民惡狠狠地看向他,眼中燃燒著怒火,仿佛下一刻就將一擁而上。 情況變得棘手起來,機動小組的目標是梁岳澤,面前這些人如果是真的村民,那就不能輕易開槍。就算他們是假扮的村民,這一時半刻也無法判斷。最可能的是,梁岳澤來到四山村之后,已經(jīng)將加工廠作為據(jù)點,而廠里的工人、附近的居民已經(jīng)被梁岳澤用錢收買,成為他的盾牌。 陳爭上前一步,索性直接亮出梁岳澤和“殺手a”的照片,“見過這兩人嗎?” 為首的掃了一眼,“你們是誰?” 陳爭握著槍,“警察。他們就在這里,對不對?” 村民們彼此看了一眼,并未因為警察上門而退縮,為首的更是冷笑起來,“什么警察,警察從來不管我們,滾!” 周決的槍口對準為首的,陳爭抬手擋住,“他們給了你多少好處?” 為首的神情微變,假裝聽不懂。這時,越來越多村民涌了過來,工棚后方的一扇門打開,頓時煙塵散開,竟有一群羊羔沖了過來。 村民在后面趕著羊,羊像沒頭的蒼蠅,橫沖直撞,一些村民發(fā)出猖狂的笑聲,囂張地舉起長桿叉子耀武揚威。 陳爭被羊撞到墻邊,好不容易穩(wěn)住身子,周決直接被拱到地上,踩了好幾腳,一嘴的羊毛和泥土。他掙扎著站起來,低聲對陳爭道:“這下麻煩了,群眾攻擊。” 陳爭緊皺著眉,這些羊是群眾的財產(chǎn),擋在他們面前的是群眾,梁岳澤很清楚警察不能隨意對群眾動手,所以才想出這等低劣的手段。 但他既然已經(jīng)來了,就不可能讓梁岳澤如愿。 陳爭據(jù)槍,朝著夜空連開兩槍,彈殼迸濺,被趕過來的羊頓時被嚇瘋,毫無章法地向四周潰散,沖向村民。村民躲避不及,很多被撞翻在地,院子里煙塵滾滾,剎那間一片混亂。 陳爭趁機擺脫村民的糾纏,但很快發(fā)現(xiàn),村民數(shù)量眾多,根本不是一群羊能夠解決。為首的顯然被剛才那一出激怒,帶著一群人,抄著長桿叉子就朝他刺了過來。 近距離搏斗時,槍的作用有時還不如粗糙的冷兵器,更何況陳爭無法朝他們開槍。這些村民平時用慣了長桿叉子,整理牧草、軀干羊群,甚至和歹徒、非法越境者搏斗,用的都是長桿叉子。 叉子在濃夜中閃爍著奪命的冷光,瘋狂朝陳爭刺來。陳爭迅速左躲右擋,避閃得越快,叉子就來得越快,這些野蠻的村民仿佛在捅刺他的過程中找到了樂趣,越來越多的人擠過來,那叉子就像鋼雨般從天而降。 陳爭從地上滾過,為首的看準時機,一叉戳向他的胸口,他雖然躲過,但手臂被撕開一道血口,血腥氣頓時蔓延開來。 村民們嗅到血腥,像野獸般興奮,舉起長桿叉子高聲叫起來,為首的更是洋洋得意。陳爭等的就是這一刻,他顧不得疼痛,忽然躍起,速度快得沒有一個村民反應(yīng)過來。 歡呼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安靜地望著陳爭——以及他手上寒芒閃爍的偵察兵匕首。 匕首此時正橫在為首的脖子上,他滿臉驚懼,方才的囂張蕩然無存。 陳爭雖然比此人矮了一頭,身形也小了一圈,但速度驚人,鎖住他脖子時,他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 周決和另一名隊員在叉子攻擊中得以喘息,也控制住了兩名村民。 陳爭的傷口正在流血,他牢牢扣著為首的身體,目光掃向四周,“他們是不是對你們說過,警察不能對你們這些村民動手?但你們卻可以對警察肆意妄為?” 陳爭眼神如炬,臉上早就沒了溫和儒雅,取而代之的是不亞于村民的兇悍冷漠。 “滴答——”手臂上的血落入沙土中,他冷笑了聲,“但警察遇到致命襲擊時,可以采取一切形式的自保,包括反殺?!闭f著,他握著匕首的手一用力,刀刃在為首的脖子上撕出血痕。 村民驚恐退后,為首的嚇得大氣不敢出,費力地用余光瞄著陳爭。 “不想死就帶上你們的裝備,你們的羊,離開這里,沒你們的事!”陳爭說。 外圍的村民聽到這里,趕緊跑路,靠得近的村民顯然是為首的心腹,猶豫不決,有人甚至想襲擊陳爭。周決沖了過來,將企圖從斜后方捅陳爭一刀的人制服在地。那人脫臼,吱哇亂叫。 又一部分村民見狀逃離,廠里只剩下十多個村民。 陳爭控制著為首的向前走,虎視眈眈的村民向兩邊散開。陳爭貼在為首的耳邊道:“那些人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