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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掙 第205節(jié)

    金孝全被人耍了,不,是警方被擺了一道。居南市的線索指向金孝全,金孝全原本不可能逃脫,但他背后的人告訴他,會為了他對抗警方,幫他脫身。停在酒店下的車,以及后來相繼趕到的接應(yīng)車就是證明。

    第168章 爭鳴(20)

    金孝全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在東南亞槍林彈雨都過來了,只要能夠先扛這一波,離開洛城,就有希望出境。對方和金孝全利益相關(guān),緊要關(guān)頭,對方肯砸出這么多籌碼,金孝全只能依靠對方,賭一把。

    眼看出城方向已經(jīng)警力重重,極難突破,金孝全又收到指示,改道向隧道,以炸掉隧道的方式搞定最棘手的那輛車,出隧道之后,有大量接應(yīng),那些人會幫他干掉特警。重新回到市區(qū)非常冒險,但機會也來了,洛城中心堪稱不夜城,隨便抓幾個人質(zhì),逼警方就范。

    但金孝全沒想到,等在隧道外的根本不是接應(yīng)者,他希望看到的畫面沒有出現(xiàn),反而是特警包圍了他的大g,所以他從車上出來時,才會顯得那樣憤怒。

    或許再給他一點時間,他就會猛然醒悟,隧道外面是殺招,殺的不是警察,而是……!

    鳴寒壓抑著怒火,在光學(xué)瞄準(zhǔn)儀中搜尋,那枚索命的子彈正是從東南方的寫字樓里射出,但此時無論他如何尋找,都找不到那個隱藏在夜色中的身影。

    狙擊手已經(jīng)逃走!

    鳴寒放下輕狙,右手緊握成拳。

    警車在寫字樓下方匯集成三色燈海,特警已經(jīng)進入寫字樓。這棟樓高三十三層,雖然已經(jīng)建成使用兩年多,但由于地理位置不佳,入駐的公司少之又少,加上此時是深夜,樓里僅有值班的保安。

    保安嚇得結(jié)巴,說7點之后,樓里基本就沒人了,9點清潔工下班,他縮在保安室里看球賽,沒有看到誰進入寫字樓,警察來之前,也沒看到誰離開。

    特警調(diào)取監(jiān)控,展開搜索,在12樓發(fā)現(xiàn)了疑似狙擊手的人。10點40分,他從大門進入寫字樓,保安背對他,毫無知覺。他先后去過9樓、10樓、12樓,應(yīng)該是在尋找合適的射擊位。那時正是金孝全駛?cè)胨淼赖臅r間。

    他最終停留在12樓,窗戶邊留下了他的清晰足跡。監(jiān)控并未捕捉到他射擊的一幕,但拍到了他迅速下樓。這次,他沒有走正門,而是從4樓直接翻了下去。那面窗戶背對被警察包圍的區(qū)域,他落在草坪上,此時已經(jīng)逃之夭夭。

    他似乎并不介意留下影像和足跡,仿佛警方的老朋友。

    鳴寒盯著監(jiān)控中的人,“又是他!”

    此人正是在竹泉市襲擊陳爭的“殺手a”,稍后,痕檢報告也得出相同的結(jié)論,他和在“微末山莊”殺害霍燁維的兇手、在竹泉市殺害賓法并拋尸的兇手,是同一人。

    9號凌晨,機動小組的辦公室充斥著濃烈的茶香。金孝全確認死亡,“殺手a”逃脫,機動小組有隊員受傷,正在醫(yī)院治療。鳴寒手臂在槍戰(zhàn)中被彈片擦傷,當(dāng)時沒注意到,流了滿胳膊的血,傷口已經(jīng)處理好。

    他坐在最后一排,拿著手機,洛城的突發(fā)情況已經(jīng)傳到居南市,陳爭擔(dān)心了一晚上,自然是沒辦法睡覺的,讓鳴寒開視頻,檢查他的傷。

    鳴寒這只是小傷,包扎之后連血都看不到,但鳴寒的狀態(tài)讓陳爭很在意。金孝全務(wù)必活捉,唐孝理布下那么多警力,目的就是不讓金孝全魚死網(wǎng)破。但警方?jīng)]想到,金孝全也沒想到,在背后給金孝全的出逃鋪好路的人最后一招是干掉金孝全。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救金孝全,兜那么大一圈,不過是為了麻痹金孝全和警方。

    金孝全就死在鳴寒眼前,以“殺手a”當(dāng)時的位置,甚至可以再干掉兩到三名警察再逃之夭夭,這不僅是對金孝全的清除,也是一場居高臨下的示威。

    鳴寒盯著手機里的陳爭,眼珠沒動,比平時安靜得多。

    陳爭忽然說:“寶?!?/br>
    鳴寒愣了下,明明聽清了,卻沒反應(yīng)過來,“哥,你說什么?”

    “寶?!标悹幪鹗?,隔著屏幕摸了摸他的手,“不怪你,老唐和老盧也沒防備到這一著?!?/br>
    鳴寒輕輕趴在桌上,他太高了,這個動作做起來未免別扭。但這樣就能離屏幕近一點,“哥,你剛才叫我什么?”

    “你不是都聽到了嗎?”陳爭虛虛拍了拍鳴寒的頭,“我知道你心里難受。”

    鳴寒晃了下腦袋,像是在陳爭手背蹭了蹭,“其實,我差一點就能阻止。在進隧道時我就覺得不對勁,后來金孝全被包圍的時候,我已經(jīng)想到了。只是……”

    還是晚了一秒,就一秒。

    “哥,我好不甘心啊?!贝蠹s因為姿勢的緣故,鳴寒的聲音有些悶,“要是負責(zé)追緝的是你……”

    “鳴寶?!标悹幋驍啵澳乾F(xiàn)在趴在那兒尋求安慰的可能就是我了?!?/br>
    鳴寒眨眨眼,這個新的稱呼讓他紅了耳郭,他轉(zhuǎn)轉(zhuǎn)眼珠子,咳了聲,“哥,我們要開會了?!?/br>
    陳爭點頭,“我知道,讓我旁聽一下?!?/br>
    金孝全是外國人,且是被犯罪一方擊斃,后續(xù)有大量調(diào)查要做,參與的也不再只有機動小組和特警。他的手機、電腦在車上,他被擊斃之前,自毀程序就已啟動,目前大量數(shù)據(jù)已經(jīng)損毀,技偵正盡全力修復(fù)。

    五輛支援車上的嫌疑人共十五人,六人重傷,還未醒來,其余九人正等待下一步審訊。目前已知他們?nèi)拷?jīng)過雇傭兵類別的特訓(xùn),和南風(fēng)制藥安保公司里的人相似。不同的是,他們有合法證件,但暫時還無法核實他們的身份。

    接下去還有很多工作要做,盧賀鯨看了看因為金孝全被擊斃而普遍消沉的隊員,罕見地當(dāng)了一回氣氛調(diào)節(jié)者。只見他鼓了鼓掌,露出不那么自然的笑容,首先就點了鳴寒的名,“鳥哥,開會,你盯著桌子干什么?”

    陳爭都愣了下,但他的角度,壓根看不到盧賀鯨。他旁聽的事,盧賀鯨事先是知道的,但聽到盧賀鯨的腳步聲傳來,陳爭覺得滿屋子的人都看著鳴寒,看著他。

    鳴寒下意識拿了手機一下,又覺得這沒什么好擋的,很快放了回去,“我,我在反思。”

    “反思下次讓周決把你們那‘戰(zhàn)車’改造成‘坦克’?”盧賀鯨停在桌邊,和陳爭來了個死亡角度的對視。

    陳爭:“……”

    盧賀鯨:“……”

    陳爭別開臉,裝沒看到。

    盧賀鯨拿起手機,陳爭這下裝不下去了,揮揮手,用口型說:“小舅?!?/br>
    盧賀鯨將手機丟給鳴寒,朝周決走去,“這次開爽了沒?”

    周決挺著脖子,“就,就是損壞有點嚴(yán),嚴(yán)重,修理需要錢,錢……”

    “可以,從你工資里扣?!?/br>
    “哎老盧!”

    盧賀鯨走了一圈,和每個參與行動的隊員都扯了兩句,那種從金孝全出事后就籠罩著的陰霾稍稍散去。陳爭這會兒在鳴寒“懷里”,聽得有些感嘆。

    他和盧賀鯨鮮少共事,這還是他頭一回看到盧賀鯨鼓舞隊員。他這小舅能成為洛城警界的傳奇,原來不止是破案能力強,逆境中的個人魅力也展現(xiàn)得恰到好處。

    交待完接下去的任務(wù),散會。但盧賀鯨以眼神示意鳴寒別急著走,鳴寒看看還未掛斷的視頻,意識到對方可能有話要對陳爭和自己一起說。

    果然,盧賀鯨說:“沒打瞌睡吧?開個小會。”

    屏幕對面是盧賀鯨,這跟面對鳴寒是兩回事,陳爭順手理了下衣領(lǐng),直起腰背。

    “金孝全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死了,有什么想法?”盧賀鯨看著陳爭,“不止金孝全這案子,吳末、南風(fēng)制藥,合在一起看?!?/br>
    陳爭拿過一旁的線索本,掃了一眼,“我正好有一些還沒怎么理順的思路。”

    盧賀鯨道:“說來聽聽。”

    陳爭點頭,“早前我們的目標(biāo)一直是南風(fēng)制藥,它制毒、殺害六名學(xué)生是事實,但它很可能是個被故意推到我們面前的錯誤選擇,一旦我們認定它,真相就會被掩蓋?!?/br>
    盧賀鯨:“嗯?”

    陳爭說:“我這懷疑也是剛產(chǎn)生不久,就從南風(fēng)制藥剛分出來時說起吧。湖韻茶廠出現(xiàn)危機,吳末和一部分工人尋求轉(zhuǎn)型,當(dāng)時吳末就已經(jīng)被毒販盯上了,我們現(xiàn)在知道,金孝全就是支持他搞制毒工坊的人,而金孝全背后是誰,不得而知?!?/br>
    盧賀鯨點頭,示意陳爭繼續(xù)說。

    “吳末當(dāng)時得到兩方面的幫助,一是靠制毒獲得大量資金,二是梁岳澤給他的注資,這兩者之間有沒有關(guān)系,或者干脆說梁岳澤的資金就是給他制毒,還不能核實。梁岳澤不認,吳末死了,南風(fēng)制藥剩下的知情者拿不出證據(jù)。所以梁岳澤這一邊只能暫時放著?!?/br>
    陳爭接著說:“回到吳末身上,南風(fēng)制藥第一次制毒期間,吳末是推動者、積極參與者,也是獲利者,他可以殘忍殺害發(fā)現(xiàn)他秘密的人,把他們拿去給阮興杰鎮(zhèn)風(fēng)水。但這里比較奇怪的是,第一次制毒只持續(xù)了不到一年,后來南風(fēng)制藥就變成普通的制藥廠了。吳末為什么只當(dāng)了一年多毒販就‘金盆洗手’?只有他自己才知道?!?/br>
    “杜輝說,吳末其實也怕。在他的認知里,吳末在走上歧途之前一直是個非常為湖韻茶廠,為員工著想的好領(lǐng)導(dǎo),也是個好人,從一般工人干到?jīng)Q策層,沒有做過偷雞摸狗、以權(quán)謀私的事。制毒,吳末敢,但心里肯定也比較虛。杜輝的意思是,吳末是真的沒有辦法,茶廠起不來了,有那么多工人,那么多家庭要養(yǎng)活,恰好當(dāng)時又有制毒這條‘出路’擺在吳末面前。那近一年時間,茶廠和藥廠都活了,但吳末活在擔(dān)驚受怕中,所以南風(fēng)制藥穩(wěn)定之后,吳末就不干了?!?/br>
    鳴寒打岔,“毒品這種東西,不管是吸毒還是販毒,沾上了說丟就能丟嗎?”

    陳爭說:“所以吳末大概率不是主動停止,他或許有這個想法,但掌握決定權(quán)的不是他?!?/br>
    鳴寒說:“那就是金孝全和背后的人,他們不想和吳末合作了?”

    陳爭說:“對,原因可能是多方面的,吳末害怕,兩個廠已經(jīng)度過難關(guān),合作方計劃改變等等。導(dǎo)致的結(jié)果很清晰,南風(fēng)制藥在后來的幾年里和毒品不再有關(guān)系。但金孝全有大量時間待在華國,他不和南風(fēng)制藥合作了,又在和誰合作?當(dāng)然,他還有一個正經(jīng)的身份,出國勞務(wù)中介,但他忙的肯定不止這一件事?!?/br>
    “金孝全在做什么暫不討論,三年前,吳末又開始制毒,這第二次和第一次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第一,同年阮興杰突然放棄湖天酒店,回東南亞養(yǎng)老。第二,吳末事實上被安保公司控制了,安保公司背后是金孝全。第三,吳末制毒似乎是被迫的,連制毒工人都不是他找的。”

    “這里很有問題,吳末為什么會被迫?金孝全和吳末都死了,死無對證,但基本可以推斷出,是金孝全逼迫吳末。金孝全的目的是什么?一方面我覺得和云泉集團有關(guān),因為梁岳澤那筆錢,我們很容易把南風(fēng)制藥和云泉集團聯(lián)系起來,南風(fēng)制藥有問題,云泉和梁岳澤就有問題。如果云泉沒問題,那真相就被掩蓋住了?!?/br>
    “另一方面,就是我要說的重點,竹泉市恐怕還隱藏著一個制毒窩點,而且是真正的窩點,南風(fēng)制藥這第二次制毒,就是給這個窩點打掩護?!?/br>
    盧賀鯨越聽臉色越沉,“照你剛才的分析,南風(fēng)制藥第一次制毒中止,也有可能是背后的人找到了更合適的合作者?”

    “是!”陳爭說:“金孝全在和南風(fēng)制藥合作了大半年之后,發(fā)現(xiàn)更合適的人,于是改變計劃,讓吳末停下,吳末求之不得。但他不知道金孝全的計劃,他可能以為金孝全要從居南市撤出?!?/br>
    鳴寒說:“那這個繼任者……”

    盧賀鯨說:“你們在居南市查過一段時間的案子,有眉目?”

    陳爭搖頭,“眉目說不上,但確實有一些不應(yīng)忽視的細節(jié)——永申律所的顧強案,顧強當(dāng)年給‘量天尺’辦事,這一點是確定的,他因為出軌多人,被妻子廖懷孟殺死,案件經(jīng)過倒是沒有問題,廖懷孟也不承認被人利用。但給她辯護的援助律師周希軍出國后消失了,這是一個疑點?!?/br>
    盧賀鯨說:“有人在暗中幫助廖懷孟。”

    陳爭說:“當(dāng)時了解顧強案的時候,還沒有制毒這條線索,我也沒想得太深,后來只是把顧強案和‘量天尺’放在一起思考,顧強案背后有‘量天尺’的影子,‘量天尺’和‘碧空教’、金孝全背后的人牽扯太多,難說顧強不知道制毒的事。”

    三人都安靜了一會兒,紛繁的線索下,人很容易感到疲憊和焦躁。

    鳴寒忽然說:“哥,黎局他們還在盯著何美沒?”

    盧賀鯨對居南市的案子不像鳴寒和陳爭那樣熟悉,問:“何美?”

    陳爭簡單說了下何美和“微末山莊”系列案中嫌疑人、被害人的關(guān)系,總結(jié)道:“何美這個人很不簡單,她看似游離在案子之外,但如果不是她的婚禮,司薇、董京這些人沒有到居南市來相聚的由頭,更不會到‘微末山莊’跨年,她像一個躲在暗處的組織者。她和祝依的關(guān)系也很微妙,她喜歡這個出眾的學(xué)生,為了她,在我們警方之前查清了祝依之死的真相。她有動機為祝依復(fù)仇,但她給我的感覺又是個極端理智,極端利己的人,不像會做出復(fù)仇這種事。”

    鳴寒補充:“最關(guān)鍵的還是,沒有證據(jù)能夠證明她在暗中cao作,當(dāng)時基本查完我們就回來了,居南市局還盯著何美?!?/br>
    陳爭說:“沒盯出什么結(jié)果來。不過明天……天亮后我打算找個理由再去見見她。如果顧強知道制毒的事,她手上說不定有線索?!?/br>
    盧賀鯨看了看窗戶,外面雖然還漆黑一片,但離天亮其實不遠了。他說:“行吧,都去睡覺?!?/br>
    陳爭和鳴寒互相看了一眼。

    盧賀鯨站起后又轉(zhuǎn)回來,像是有話沒說完。

    鳴寒拿著手機,“盧局,還有事?”

    盧賀鯨猶豫片刻,“我……再跟陳爭說兩句?!?/br>
    鳴寒有點詫異,這是要他回避的意思?但這手機是他的啊。

    盧賀鯨拿過手機,走到窗邊,顯然陳爭也不大理解,“盧……小舅?”

    盧賀鯨咳了聲,“你媽找過我,就昨天。”

    陳爭驚訝,“???”

    盧家這對姐弟很別扭。據(jù)盧賀君說,盧賀鯨小時候是很可愛的,成天跟著她跑,“jiejiejiejie”叫個不停,有了當(dāng)警察的夢想之后,也總是把“保護jiejie”掛在嘴邊。

    但長大后,盧賀鯨就和家里誰都不親了,盧賀君早年還仗著jiejie的身份對盧賀鯨管這管那,盧賀鯨不耐煩,盧賀君有了自己的家庭后,放在弟弟身上的心思自然就少了。

    這幾年,姐弟倆之間的聯(lián)絡(luò)基本靠陳爭,陳爭每次回家,盧賀君都跟他打聽盧賀鯨干了什么,身體好不好,有什么想對盧賀鯨說的話,也讓陳爭說去。

    所以,這次盧賀君為什么會給盧賀鯨打電話?

    “梁家的事。”盧賀鯨習(xí)慣性地皺著眉,“她不好問你,來跟我打聽?!?/br>
    陳爭心忽然一沉,旁邊鳴寒也聽到了,看了看盧賀鯨的背影。

    “我媽……她怎么說?”陳爭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