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寒在做夜生意的會所找到他，他睡在女人懷中，胡子拉碴，像個流浪漢。鳴寒說明來意，他頓時清醒，橫眉豎目地看著鳴寒，“警，警察？”

    女人也嚇一跳，趕緊穿好衣服跑路，將這燈光曖昧的房間讓給他們。鳴寒打開正常燈，房間頓時大亮，歷父將自己裹起來，不滿地抱怨，“都多久的事了，還查，人都死了，有什么好查的？”

    鳴寒說：“我聽說歷束星曾經(jīng)想進(jìn)校隊，拿體尖名額？”

    歷父灌下一杯熱水，怔了半天，“你說那件事……對，他從小就喜歡踢足球。其實他根本不想去南溪中學(xué)，他想出國，跟著他媽，那邊有很多足球俱樂部，有青訓(xùn)梯隊……嗝，但我不可能放他走，嗝……”

    鳴寒問：“為什么？”

    歷父說：“還能有為什么？老爺子不答應(yīng)唄，我們歷家祖上人丁興旺，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到了束星這一輩，居然就生出這么一個兒子。束星一出生，老爺子就拿他當(dāng)個寶。他是要繼承家業(yè)的，怎么可能跟他媽移民換國籍？”

    說著，歷父自嘲地哼了一聲，摸著所剩無幾的頭發(fā)笑道：“不過這家業(yè)也沒什么好繼承的了，到我這一輩兒就收尾了吧。”

    歷父到底受了酒精的影響，話說得支離破碎，按他的說法，歷束星就讀南溪中學(xué)是老爺子的意思，老爺子對人對己都很嚴(yán)格，歷束星雖然是交錢進(jìn)初中部的，但老爺子要他靠自己考上高中部，最好是考上高中部的實驗班，再上名校，這樣的人才有資格繼承歷家。

    歷父很清楚歷束星就跟自己一樣平庸，只不過占著“長孫”的優(yōu)勢。歷束星卻似乎很想證明自己給老爺子看，學(xué)上到一半，忽然跟他說，想進(jìn)校隊。

    當(dāng)時南溪中學(xué)的體尖基本都是挖來的佼佼者，歷束星那點三腳貓工夫根本進(jìn)不去。但架不住歷束星的央求，歷父送錢、托人，本來都辦妥了，忽然又說不行。歷父追問為什么，幫忙的人說體尖名額有限，最后一個給了搞田徑的，據(jù)說那孩子跑得飛快，是個天才。

    歷父只得作罷，他這輩子最不愿意和天賦異稟的人相爭，得過且過，人家都是天才了，庸才拿什么去競爭？但這事在他這兒過了，歷束星卻深受打擊。

    他勸兒子，“咱們家何必和別人爭搶？當(dāng)體尖多累，舒舒服服地混日子不好嗎？”

    歷束星很不甘心，反問：“那爺爺要我靠自己考高中部怎么辦？我要是沒有體尖的加分，我怎么考？”

    歷父不以為意，老爺子那關(guān)怎么都能糊弄過去，歷家就歷束星一個孫子，老爺子還能不讓他念重點高中不成？

    這事之后，歷父繼續(xù)過自己花天酒地的生活，沒再過問兒子在學(xué)校過得怎么樣。歷束星也沒有再拿進(jìn)校隊的事來打攪他，那學(xué)期開家長會，老師還表揚歷束星了，說他成績進(jìn)步很大，經(jīng)常幫助同學(xué)。

    鳴寒問：“你知道得到最后一個名額的學(xué)生是誰嗎？”

    歷父擺擺手，“這我哪知道？我也不在意。我就是覺得吧，那名額給誰都比給我兒子好?！?/br>
    鳴寒說：“你倒是想得開?！?/br>
    “因為我是個好人。這個世界上，最難得的就是好人?！睔v父暈乎乎地說：“體尖，說起來風(fēng)光，但訓(xùn)練累啊，要不是家里沒錢，誰愿意讓孩子走那條路？我兒子可以走別的路，為什么還要去搶別人的路？”

    鳴寒說：“但歷束星不一定想得開，他可能將這個搶走他名額的人視作眼中釘?！?/br>
    歷父甩了甩頭，迫使自己清醒，“什么意思？我兒子欺負(fù)過同學(xué)？你們現(xiàn)在還來調(diào)查這種事？他都被人害了！你們還不放過他？”

    “正是因為他被人害了，所以我才更要查清楚真相?！兵Q寒語氣嚴(yán)肅了幾分，“你再回憶一下，歷束星沒能進(jìn)校隊之后，有沒有什么失常的舉動？”

    歷父神情愕然，捂著頭，“你等我想想，都過這么久了……他，他翹了很多堂補習(xí)課，這算不算？”

    鳴寒說：“什么補習(xí)課？為什么翹課？”

    歷父說，老爺子非常重視孫輩的教育，讓他給歷束星請老師補課。歷束星每天的時間被管得很死，南溪中學(xué)有晚自習(xí)，但不是每個學(xué)生都必須上。體尖、藝尖、走讀生都可以申請不上。

    歷父親自去給歷束星請假，說晚上家里給歷束星安排了補課。所以歷束星和體尖藝尖生一樣，下午放學(xué)后就可以離開。歷家家教嚴(yán)，歷束星上學(xué)、補課都循規(guī)蹈矩，從不缺席。但歷父具體記不得是什么時候，補習(xí)老師跟他說，歷束星最近都沒有補課。他問歷束星是怎么回事，歷束星閉口不答。

    補習(xí)是老爺子的意思，歷父從一開始就覺得沒有必要，他有的是錢送歷束星留學(xué)，再過幾年老爺子就管不了事了，到時候歷束星想當(dāng)個紈绔子弟完全沒問題，家業(yè)什么的，就交給他那幾個弟弟去管。

    說起弟弟，歷父流露出一絲悲傷。鳴寒有些在意，但并沒有立即打斷他。他接著說，歷束星缺席補習(xí)的事沒有傳到老爺子那里去，他幫著歷束星隱瞞，只盯住兒子玩歸玩，別過火。歷束星露出笑容，還跟他撒嬌，“爸，我就知道你最疼我?！?/br>
    此時，歷父才后知后覺地睜大眼，“是不是我害了他？他不去補習(xí)，在外面惹了事？可是，可是兇手不是他那個語文老師嗎？”

    鳴寒問：“等下，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剛才說到你那些弟弟，我看你情緒好像不太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