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陳爭說:“所以是郝樂唆使你殺人的是嗎?” 仿佛是聽出了陳爭語氣里的揶揄,衛(wèi)優(yōu)太頓住,直起身子,張了半天嘴,捂著臉搖頭,“不,不是。” “那是什么?” “是馮楓,他已經(jīng)忘記他犯下的罪!” 郝樂已經(jīng)死去十年,當年看著尸體手足無措的人已經(jīng)成了職場老油條,不再見面的約定就像生銹的鐵鎖、被雨浸透的書頁,稍稍一碰,就變得粉碎。 最近兩年,衛(wèi)優(yōu)太和馮楓偶爾會碰面,也聽馮楓說過柯書兒——這倆一把歲數(shù)了,居然玩起地下情,馮楓當時有女朋友,柯書兒也和一個在銀行工作的男人交往,兩人玩的就是心跳。 沒有人再提到郝樂,也不提他們分道揚鑣的原因,仿佛當年他們誰都沒有去過學簿山,世界上也根本沒有郝樂這個人。 馮楓因為攝影的關系,常年在外面跑,人際關系廣,時不時給衛(wèi)優(yōu)太介紹生意,衛(wèi)優(yōu)太對他很客氣,漸漸地,他在衛(wèi)優(yōu)太跟前再次擺起大哥的譜。 衛(wèi)優(yōu)太倒是不介意捧著他,但每次看到他,就必然想到郝樂。終于有一次,衛(wèi)優(yōu)太借著酒說:“我們要不還是少見面,那件事……我還是梗在心里。” 馮楓茫然地看著他,“什么事?” 他如遭雷擊,郝樂的事是他們所有人必須永遠藏在心底的秘密,馮楓怎么能以這樣輕巧的語氣問他是什么事? 他不適而躁動,憤怒的情緒像是一萬只螞蟻在身上爬。 “怎么了?看我像仇人一樣?!瘪T楓若無其事地問。 他說:“郝樂那件事,你忘了嗎?” 馮楓放下酒杯,看樣子是想起來了。他松了口氣,但馮楓接下去卻說:“骨頭可能都已經(jīng)化成灰的人,還能把你嚇成這樣。你啊,這么多年了,膽子怎么越來越???” “你,你什么意思?”他拼命克制著憤怒。 馮楓聳聳肩,“早就過去了,我們都是安全的,你還想那么多干什么?郝樂……是叫這個名字吧?聽著,我們親眼看到他摔死,親手把他埋掉,誰讓他那么懦弱?說不定他已經(jīng)被野獸挖出來吃了,我們是無罪的,不要讓一個死人來影響你現(xiàn)在的生活。” 他一陣耳鳴,馮楓之后還說了什么,他已經(jīng)聽不真切。 那之后,他幾乎每天都會夢到郝樂,郝樂在哭,身上的rou被野獸一片一片撕下來。他在夢里飛快奔逃,郝樂卻如影隨形,聲音輕飄飄的,卻像鎖鏈一般捆縛著他—— “你們忘了我是怎么死的?你們怎么能就這樣忘掉?” 他大喊著:“我沒有忘!忘的人是馮楓!” 郝樂眼中流出血淚,空洞地望著他:“那你就去給我復仇?!?/br> 他像是只聽得見這句話了,他去算過命,算命的說,他聽見的其實是他自己的心聲,如果他不聽從自己的本心,那么這一輩子都不會得到安寧。 “我……我不想殺人,可我沒有辦法!”衛(wèi)優(yōu)太再次淚流滿面。 他從去年就有了復仇的想法,但是始終不知道該怎么做。今年8月,馮楓突然告訴他,自己要去北方的萬均山拍秋景。 萬均山的秋景很有名,馮楓又是風光攝影師,他本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馮楓卻笑著說:“那山和我們這兒的學簿山也差不多,網(wǎng)紅想紅不要命,居然還想拍從山上掉下去的畫面??简炍业募夹g啊這是。” 他的心臟猛烈跳起來。 果然,馮楓接著說:“嘶,好在我也算是有經(jīng)驗,沒自己跳過,但見過別人跳啊。當初花在郝樂身上的錢,總算是有點用處了?!?/br> 他奔向衛(wèi)生間,吐得昏天暗地。他瞪著鏡子里的自己,終于下定復仇的決心。 馮楓去萬均山出差,這是上天賜予他的好機會,馮楓沒有團隊,單槍匹馬,即便甲方的人不少,馮楓也一定有落單的時候。并且萬均山遠離竹泉市,馮楓死在那里,警察很難查到竹泉市來。 但怎么神不知鬼不覺地去萬均山卻是個問題。為了不留下痕跡,不可能坐交通工具,開車的話會耗費大量時間,還要盡可能選擇老路。他如果長時間不去料理店,必然引起懷疑。 左思右想,他決定以背痛為由休年假,到父母買下莊園的黃裙鄉(xiāng)休養(yǎng)。正好黃裙鄉(xiāng)落后、偏僻,在函省的北端,從黃裙縣出發(fā)離萬均山更近。 他需要營造他一直待在黃裙鄉(xiāng)的假象,到的第一天他就大張旗鼓和年輕人約麻將和火鍋。他的車必須停在黃裙鄉(xiāng),最好是被某人拿去開,這樣就有更充分的人證。而他需要開走的車,是黃裙鄉(xiāng)本地的車。 早在來到黃裙鄉(xiāng)之前,他鎖定了黃裙鄉(xiāng)的透明人席小勇。如果說黃裙鄉(xiāng)的風氣就是懶,這人便是懶到了極致,懶到了骨髓里。席小勇因為賭博,已經(jīng)輸?shù)袅烁改噶粝碌拇蟛糠皱X財,再輸下去,恐怕連房子都要賣出去。賭徒最容易控制,他隨即和席小勇談好了車的買賣,并給出另一個優(yōu)渥的條件——只要席小勇嘴巴緊,他不僅會給這一次封口費,以后席小勇需要,他也會盡力填補資金空缺。 席小勇滿心歡喜地答應了。 他將車借給阿衷,大張旗鼓買下一周的食材,宣布身體不適,這幾日都在家中養(yǎng)病。深夜,他悄無聲息地開走席小勇的車,從小路離開黃裙鄉(xiāng),直上萬均市。 馮楓對這次拍攝合作很上心,但是莫名出現(xiàn)的匿名電話和短信卻打亂了他的所有計劃。電話里的機械男聲說:“我知道你們十年前在學簿山干的事,停下你的工作,到黑文鎮(zhèn)來找我,如果你不來,我將把證據(jù)交給警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