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爭來到竹泉市后第一次進(jìn)入北頁分局，過去的習(xí)慣使然，下意識就給正在加班的刑警們點了宵夜。

    眾人起初并不知道是誰點的宵夜，送到手上便吃了，孔兵吃完去丟盒子，大聲問是誰這么慷慨，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終目光聚焦到一直沒說話的陳爭身上。

    誰都不是，那就只能是他了。

    得知宵夜是陳爭點的，孔兵五官都僵住了，那反應(yīng)精彩得陳爭有些想笑。

    “不用謝?！标悹幯杆侔言掝}拉到案子上，“我?guī)Щ貋淼哪莻€手機上有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

    孔兵從其他隊員口中聽說了陳爭找到手機的事，盯著他看了會兒，吐出一句：“謝謝。”

    陳爭略挑眉。

    孔兵叫來技偵隊員。技偵隊員在電腦上展示曾燕手機里的數(shù)據(jù)。這個手機里面沒有近期支付記錄，相冊里有大量自拍照，這和她給人的印象不大一致。手機最早使用是五年前的3月，在那之前的照片是從上一個手機拷貝而來。所有人物照都只有她一人，沒有與親朋好友的合照。

    陳爭問：“沒有她爸的？”

    技偵隊員搖頭，“可能曾經(jīng)有，但刪除時間太長的無法恢復(fù)。這些是我恢復(fù)的，這四張正好是4號晚上刪除。”

    四張照片里，有一張是個陌生女人，二十多歲的年紀(jì)，眼睛很小，穿著睡衣，背景是在曾燕的臥室。她沒有看鏡頭，像是偷拍。

    照片數(shù)據(jù)可以看到，這張是8月10號晚上所拍。其余三張都沒有人，是當(dāng)天超市的水果價格。

    陳爭支起下巴，如果是偷拍，曾燕為什么要偷拍這個女人？她和在曾燕家中留下dna信息的是同一人？在8月10號之前和之后，手機里都沒有其他拍攝記錄，說明曾燕很久不用這個手機，為什么當(dāng)天用到了？10月4號，曾燕遇害當(dāng)晚，照片被刪除。假如照片中的女人和曾燕被害有關(guān)，應(yīng)該是兇手為了抹除信息而刪除照片。但很顯然，兇手根本不知道手機的存在。

    只能是曾燕自己刪的。

    考慮到手機被藏在難以被發(fā)現(xiàn)的地方，這也許是曾燕留給警方的訊號——她知道自己一定會出事，所以刪掉照片，萬一兇手發(fā)現(xiàn)了手機，短時間也看不到被刪除的照片是什么，而如果是警方發(fā)現(xiàn)了手機，通過技術(shù)手段就能還原照片。

    那么照片上的這個女人就是至關(guān)重要的線索。

    孔兵分配好了天亮后的任務(wù)，尋找照片上的女孩是重點，另一邊，還要繼續(xù)在小區(qū)做走訪。

    “你……”孔兵剛想安排陳爭，陳爭先一步開口：“我回去跟大姐們多聊聊。還有那條小吃巷，對曾燕不滿的大有人在?！?/br>
    小吃巷上午是菜販子早餐販子們的地盤，10號清晨6點多，就已經(jīng)車水馬龍。陳爭惦記著案子，一晚上都沒怎么睡著，很早就出門，準(zhǔn)備去打聽打聽和曾燕有矛盾的幾戶小販。

    然而有人比他還早，當(dāng)他來到小吃巷時，一群中年大姐圍著一個攤點，高聲叫喊，像是因為缺斤少兩吆喝人評理。

    陳爭趕緊走過去，卻見人群從中間分開，一個干瘦的男人被三個大姐壓著肩膀推了出來。男人滿臉兇相，嘴里不斷罵著臟話，奈何圍著他的人實在太多，還有幾位高大的大爺，他掙扎不了，只得由著人們推搡。一個看起來像他妻子的女人在后面喊：“你們怎么不講道理！關(guān)我們老鄭什么事！”

    老鄭？陳爭想起來了，在小吃巷賣涼拌菜的三戶中，就有一戶姓鄭，昨晚還聽居民說過，老鄭家和曾燕一直不對付。

    一位大姐聲音洪亮道：“關(guān)不關(guān)你們老鄭事，等下見了警察就知道！你們老鄭平時欺負(fù)人家小姑娘也就算了，人都害死了，就別在這裝無辜！”

    陳爭看明白了，昨天曾燕的尸體剛被發(fā)現(xiàn)時，只有少部分居民想到?jīng)霭璨诵∝溨g的過節(jié)。經(jīng)過這一晚上的發(fā)酵，熱心群眾——尤其是這些經(jīng)常照顧曾燕生意的大姐，越想越覺得老鄭可疑，于是天不亮就拉著老伴、姐妹來找人討說法。

    陳爭上前，兩撥人仍舊吵個不休，他打量老鄭一番，這人五十多歲，尖嘴猴腮，面相不善，被按得弓腰駝背，顯得十分猥瑣。

    “各位，我也正想和老鄭聊聊，把他交給我怎樣？”

    大姐中有人認(rèn)得陳爭，知道他是警察，連忙說：“小陳，你來得正好，我們正想送這殺人犯去派出所！燕子就是被他害死的！”

    老鄭嘶吼：“我要告你誹謗！警察來了??？那最好！你給我看看，這群潑婦是怎么對我的！我跟我媳婦兒好端端在這賣菜，就被這些人踢了攤子！曾燕死了就死了，關(guān)我屁事！”

    “你還有點人性嗎？她一個活生生的人，關(guān)你屁事這種話你都說得出來！”

    眼看又要打起來，陳爭趕緊隔開兩撥人。恰好民警也趕到了，陳爭便讓他們把老鄭夫婦帶回派出所，又叫了三位帶頭的大姐一起去錄口供。

    大姐們非常熱心，不等陳爭提問，就爭先恐后地說出自己知道的事。

    那老鄭大名鄭香雪，雖然名字聽上去像女人，卻是個仗勢欺人的大老爺們兒。在小吃巷還沒有現(xiàn)在的規(guī)模時，他就在這里賣涼拌菜，自詡是一絕。

    曾燕是從父親手中接過涼拌攤，當(dāng)年老曾還在時，鄭、曾兩家井水不犯河水，也算是相安無事。后來老曾去了，鄭香雪以為從此少了一個競爭對手，還熱熱鬧鬧給自家涼拌菜打了幾天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