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quán)應蕭原本只是打算在這里吃頓便飯，中途看了幾場戲，這頓飯吃的時間就有些長了。

    吃到最后還不能消停，隔壁傳來一陣一陣的魔音爭先恐后的鉆入他的耳中，擾的他平靜的心緒頓時翻涌起來。

    權(quán)應蕭扔下筷子，起身道：“不吃了，回府！”

    本殿下躲了總行了吧？！

    第150章 第 150 章

    當天下晌晚些時候, 楚朗特地傳信過來，說后日一早會來豐樓接上楚霜華去英國公府上拜訪，要楚霜華做好準備。

    夏川萂原本還跟范思墨王姑姑她們嘀咕, 為什么要等到后日, 而不是明日呢？

    結(jié)果第二日, 她就收到消息, 說今日英國公府全府上下大掃除，換帳子洗家具忙的不亦樂乎, 而且，因為知道郭繼拙已經(jīng)回到洛京了，英國公就派人來叫他回府, 等明天, 他會以堂兄弟的身份陪著郭繼昌一起見客。

    這是禮數(shù)，陪客身份越高越拿得出手，就越能說明對客人的尊重和熱情。

    夏川萂可是真的納悶了：“這......世子夫人就這么認了？”她們可不是真的要和郭氏結(jié)親,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楚霜華根本就不可能嫁給郭繼昌。

    范思墨猜測道：“消息說這是國公夫人的意思。許是因為昨日那出，國公府已經(jīng)察覺出來楚氏并不是真的想要與郭氏聯(lián)姻，今日便大張旗鼓的，好讓楚氏難以開口提解除婚約的事？”

    楚霜華不解：“這不是正合了他們的心意嗎？到時候他們就能說是楚氏不愿意聯(lián)姻，不是他們忤逆老夫人的意思, 這樣在老夫人那里他們就有交代了。”

    其實老夫人壓根就不在意國公府是不是情愿答應，她要的只是楚霜華在洛京行動的一個名頭罷了。

    夏川萂思索道：“你們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其實國公府中有人, 是真的希望能促成這樁婚事的？”

    范思墨和楚霜華對視一眼, 心下都咯噔一跳，范思墨問道：“若果真如此, 那這個人會是誰呢？”

    夏川萂：“不是說國公夫人下的命令嗎？她跟英國公是一體的，想促成這門婚事的，會不會是他？”

    范思墨疑惑：“可是，我得到的消息是他是打算給二公子尋找一門門當戶對的妻子的?！?/br>
    夏川萂搖頭：“那都是以前的打算了，如果能娶了霜華jiejie得到同樣的效果，那么他也是可以改主意的，而且，對待這樁婚事的看法，jiejie得到的消息只是‘面露不悅’，并沒有明確的態(tài)度表示不愿意和楚氏聯(lián)姻?！?/br>
    范思墨臉色凝重起來：“那這位國公爺?shù)降资窃诖蚴裁粗饕饽?？?/br>
    夏川萂也鄭重道：“我們在這里憑空猜測是猜不出什么來的，jiejie，你明天一定要明確的擺明態(tài)度，你不會嫁入郭氏，你仔細看英國公的反應，如果他能順勢解了婚約就好，如果一定要拿長輩的名頭壓你，你就說，你不想三十多年前的舊事重演，齊大非偶，非是好姻緣?！?/br>
    楚霜華有些踟躕：“這樣說好嗎？”三十多年前發(fā)生的和楚氏有關的還能是什么舊事？不就是郭繼業(yè)的母親嫁與英國公世子的時候？

    這門親事，最后以楚氏女香消玉殞結(jié)束，與郭氏來說，這只是再娶一門高門貴女做主母的事，與楚氏，那是實實在在的一條人命！

    楚霜華覺著對英國公不客氣的說出這樣的話有翻舊賬的嫌疑，不似楚氏要與郭氏繼續(xù)修好的意思，夏川萂卻是道：“就是要拿出楚氏不欲再結(jié)親郭氏的立場來，一來這本就是咱們的打算，二來，咱們也可瞧瞧，jiejie說出這樣的話來之后，郭氏到底是打消了聯(lián)姻的心思，還是想要繼續(xù)和jiejie談婚論嫁？三來，咱們也能爭取一下時間探索一下郭氏到底是為了什么要選擇再次和楚氏聯(lián)姻？”

    三女到底年輕，她們從小生長的桐城，身邊親友也都不是國朝權(quán)利中心之人，她們沒有見識過，也想不到作為當朝超品國公夫人的權(quán)威性有多重。

    她們不知道，即便不考慮郭繼業(yè)的存在，就是英國公本人親自上書請求冊立郭繼昌為世孫，沒有老夫人的印鑒在，這道折子可能進得了尚書臺的門，卻一定不會到達尚書令、太師、御史大夫他們的案頭。

    因為這道上表請封的折子不符合請封表折的文書格式，是個殘缺品，在第一關就會被篩選折子的人給篩下去，然后看在英國公當朝國公的面子上，可能會有小黃門親自給送回國公府上門房？

    也僅是如此了。

    洛京是都城，多少王公貴族皇子公主林立滿城，英國公府也只是他們當中的一個而以。

    對夏川萂的話，楚霜華都應下來，今日便暫時按下不表。

    第三日一早，楚源、楚朗兩兄弟來到豐樓，接上盛裝打扮的楚霜華，帶足了婢女仆婦隨從們浩浩蕩蕩的朝城內(nèi)國公府行去，至晚方歸。

    楚霜華回到豐樓的時候，夕陽已經(jīng)落下地平線，只余滿天霞光還普照世間。

    楚源和楚朗兩個一同留了下來，叫上王姑姑一起，大家關起門來開了一個小會。

    楚朗大體說了一下他們今日拜訪國公府此行：“......英國公府上下盛情接待了我等，英國公和世子、二郎君、族老等都表示欲結(jié)這門婚事，兄長以齊大非偶的理由拒絕了好意，其中霜華也說了不欲當年禍事重演的話，英國公雖然臉色不大好看，但也保證，會善待霜華......”

    王姑姑若有所思，范思墨不敢說話，也是沒有頭緒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楚霜華此時開口道：“我曾與世子夫人獨處了一刻鐘左右，我覺著有些奇怪?！?/br>
    眾人都望向她，楚霜華繼續(xù)道：“讓我奇怪的是，世子夫人既沒有言語不滿也沒有態(tài)度輕慢于我，相反，她熱情的一點都不像是前日才派了仆婦給我下馬威，還私下給了我這個做見面禮......”她從袖袋里掏出一個金鑲玉的羊脂白玉手鐲給眾人看，這不是算在第一次見面的表禮之內(nèi)的，算是世子夫人的私贈，所以這玉鐲不論是品質(zhì)還是工藝都是上等中的上等，很符合國公府大富大貴的派頭，她又笑著補充了一句：“關鍵是這位世子夫人沒有為著前日的事跟我道歉，哪怕不是她的本意，但那兩個仆婦卻是真的是她的人，她卻一次都沒在我面前提起過，可見她并不認為是她錯了。”

    夏川萂知道楚霜華一定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才說這樣的話，于是好奇問道：“那她和jiejie可說了什么沒有？”

    楚霜華笑著點頭，道：“我只是心下生疑而以，要是說的不對，你們可別笑話我......”眾人俱都莞爾，鼓勵她只管說，于是楚霜華繼續(xù)道：“咱們娘兒兩個說私密話，一開始，這位世子夫人問的都是些女孩兒日常穿衣品茶讀書針鑿上的瑣事，然后就開玩笑般的笑問我，說我們楚氏在青州吃鹽是不是都不用買的......”

    鹽？

    楚氏兄弟心下一緊，臉色不由鄭重起來。

    夏川萂也正色要求道：“jiejie將這里面的原話復述一遍與我等聽?！?/br>
    楚霜華壓抑著心中陡然升起的興奮之情，將她與世子夫人單獨會面的那一刻鐘仔仔細細盡量不帶任何個人情感的給原原本本的復述了一遍。

    等眾人聽完之后，楚氏兄弟坐不住了，楚源更是站起身來在地上走來走去的轉(zhuǎn)圈圈，沉吟道：“也不排除是霜華多心了，可能真的就是世子夫人隨口問了一句......”

    楚朗接口道：“但咱們這些年......”做的就是鹽的生意，這一點他沒說出來，但在座的都懂，“加之近半年來有朝中閣老派人秘密查訪私鹽之事，咱們雖不知道這位閣老到底是誰，但朝中閣老就這么有數(shù)的幾位，劉太師的可能性也很大，若是劉太師知道咱們即將拜訪國公府，特地授意世子夫人從霜華身上試探一二也不是不可能......”

    楚源繼續(xù)轉(zhuǎn)圈說出能找到的借口，企圖為‘楚氏經(jīng)營私鹽獲取暴利’這一事實做一下排除：“也可能是礙于英國公和國公夫人的命令，虛與委蛇應付霜華的，世子夫人老于世故，糊弄一下霜華并讓她察覺不出破綻還是很簡單的?！?/br>
    楚霜華再旁也點頭認可，表示真的很可能是她被糊弄了，是她多想了，世子夫人很可能真的只是隨口一句帶著調(diào)侃意味活躍氣氛的話。

    然而，楚朗思路很順的開口辯駁道：“英國公和世子今日熱切的態(tài)度很不對勁。咱們曾送大筆錢糧去戰(zhàn)場，那個時候英國公作為全軍主帥，他定會想法子通過各種渠道弄清楚這樣多的錢糧到底是從哪里來了，說不定他對咱們楚氏經(jīng)營之事早就明了了？此次英國公極力主張促成兩家聯(lián)姻，或許也打著一樣的主意？”

    王姑姑倒是在此時插口了一句：“英國公要是想促成兩家聯(lián)姻，或許還有一個可能?！?/br>
    她見眾人都看向她，就解釋道：“老夫人身體硬朗，人又在桐城，她人在桐城，要想取得她老人家老國公夫人的印鑒可是不容易......”見眾人還是不甚明了現(xiàn)在說的事又跟老夫人的印鑒有什么關系，便又解釋了一下朝廷冊封繼承人的規(guī)章法度以及需要的一系列認可。

    滿屋子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夏川萂更是直呼學到了，學到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英國公這是，徹底倒向了郭繼昌這邊，不惜利用聯(lián)姻來討好、瓦解老夫人的意志，畢竟是親娘，英國公又不能弒母，就只能犧牲孫兒的婚姻了。

    而且，在英國公看來，一個妻子算什么呢？

    看看楚寧吧！

    王姑姑說了一個致命的可能性，但楚朗說的這個可能性也非常大啊，若是對錢糧的來源都掌握不了，那英國公這個主帥當?shù)囊蔡珡U物了。

    楚霜華出嫁可是有嫁妝的，若是英國公想借著兩家聯(lián)姻的由頭獲取大筆的資本，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維持一個氏族運行可費錢。

    ......

    夏川萂看著楚氏兩兄弟一說一辯駁的來往了好幾個回合，最終還是楚源敗下陣來，或許，他從一開始就是認可楚霜華的懷疑的，所以不能找出更多強有力的理由來推翻這個懷疑。

    最后，還是夏川萂道：“既然大家都有懷疑，那以后消息收集就都在這方面多加注意，等過一段時間再看。霜華jiejie，這兩日你需要開始在眾人面前多多露臉，泛舟、春游、看球、裁衣、去城中游玩等等都隨你的喜歡......總之要大家都看到你，咱們便以此來投投餌，看看能收獲上什么樣的大魚?！狈凑呀?jīng)拜訪過郭氏了，給國公府的尊重已經(jīng)給出去了，剩下的自然要開始她們的計劃了。

    楚霜華來京就是做這個的，聽了這話就都欣然答應下來。

    眾人都達成了之后多方觀察的共識，然后當天晚上發(fā)生了一件事，楚霜華的猜測便被證實了。

    當夜是個陰天，熄了燈火之后伸手不見五指，但也有巡邏守夜的值班衛(wèi)兵守著一豆燈火到天明。

    在凌晨最黑暗的時刻，突然人聲嘈雜起來，值夜的大喊著“走水了”“有賊子”“快救火”等等話語驚醒了夢中人。

    楚霜華自從來了洛京就一直帶著丫鬟仆婦們住在為客人準備的獨院內(nèi)，此時她被驚醒，不由問道：“外頭怎么了？”

    值夜的仆婦披著衫子進來回稟道：“聽動靜，好似是守夜的人沒看好燭火，走水了......”

    楚霜華蹙眉問道：“可是知道什么地方走水了？”

    仆婦訥訥：“這個...不清楚?！?/br>
    楚霜華頷首，披衣起身，此時伺候她的丫鬟桃兒杏兒也穿好衣裳進來了，見楚霜華起身忙上前伺候。

    楚霜華對那個仆婦道：“我這里有人伺候，你去打聽一下，是哪里走水的？是庖廚？馬廄？庫房？書房？還是什么地方走水了？”

    仆婦應了一聲，忙快步出去打聽去了。

    楚霜華披著外衣來到廊下，仰頭看著烏云遮月的天空等候消息。

    桃兒勸道：“女公子，還是進屋等吧。”

    楚霜華：“不用......”

    有巡邏的衛(wèi)兵過來，看到楚霜華之后低頭見禮，楚霜華問道：“聽說是走水了，你們不去救火，怎么來了這里？”

    這個衛(wèi)兵回道：“是有人發(fā)現(xiàn)了賊子，咱們正在排查尋找。”

    一聽竟然有賊子就在附近，桃兒和杏兒都勸楚霜華道：“女公子，咱們還是去屋里吧，在這太危險了。”

    楚霜華也知道輕重，便對衛(wèi)兵們道：“你們辛苦了，我從屋里出來有一會了，不如進門入內(nèi)幫忙查看一番，確認沒有賊子在我再入房，會安心些?！?/br>
    衛(wèi)兵自然是應允的，他們來這里，就是要進客人的房間搜人的，楚霜華主動請他們進去，可比他們叫門再羅里吧嗦解釋一通好太多了。

    真是一位人美心善的女公子。

    楚霜華由杏兒陪伴站在廊下，桃兒帶著衛(wèi)兵入房內(nèi)搜查，房內(nèi)一切如常，衛(wèi)兵跟楚霜華道擾之后，就離開了。

    楚霜華入得房內(nèi)，去打聽消息的仆婦也回來了，跟楚霜華稟道：“是柴房和馬廄走的水?！?/br>
    楚霜華頷首，道：“應是賊子為了躲避抓捕故意放火引開追兵，這房里剛才也有衛(wèi)兵搜查過了，咱們也都緊閉門戶睡吧。”

    仆婦領命而去，楚霜華在杏兒的伺候下褪去外衣，桃兒去掀帳子重新鋪床，剛才衛(wèi)兵進房內(nèi)檢查，桃兒先一步將床帳子放下來遮私，因為楚霜華配合異常，他們只是進來這臥房簡單查看了一下，見沒人也沒有蹊蹺之處就離開了。

    床帳子自然是沒有掀的。

    此時桃兒剛掀開床帳，就被一指點中，桃兒聲兒都沒來得及發(fā)出丁點，就被人接住悄無聲息的躺了下去，等楚霜華發(fā)現(xiàn)杏兒竟突然倒下之后，已經(jīng)晚了。

    第151章 第 151 章

    一雙有力的大手從楚霜華身后捂住了她的嘴, 楚霜華驚恐萬分，本能反抗掙脫他的控制，這人在她耳邊低語道：“別動, 她們沒事。”

    楚霜華頓了一下, 慢慢讓自己身體放松下來。

    身后人似乎松了口氣, 但外頭有腳步聲傳來, 這人身體又緊繃起來，在楚霜華耳邊吩咐道：“問是誰, 不要讓她進來?！?/br>
    楚霜華：......

    眼看來人就要推門了，身后人推著楚霜華側(cè)移一步，然后一只腳要去踏躺在地上的杏兒的咽喉。

    楚霜華忙不迭點頭, 確有眼淚從眼角流了下來。

    身后人停在半空的腳頓了一下, 卻沒移開，房門已經(jīng)有推動的響聲了。

    身后人手掌慢慢下移，放開了楚霜華的嘴的同時, 虛虛扣住了她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