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節(jié)
暗一在她身旁,敏銳察覺出一絲不對,朝她看去,白皎已經(jīng)笑了起來,只是笑意不達眼底,她柔聲問身邊的暗一:“你看什么?” 暗一沒吭聲。 忽然想起師父的話,女人就像花,越漂亮越危險。他想告訴師父,女人不止像花,更像野獸,是越美麗越強大的豹子。 這一刻,他竟在她身上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白皎轉頭去看殷九黎,不,應該是皇帝陛下。 曾經(jīng)說過的贊美和稱頌,此刻紛紛化身回旋鏢,無法言喻的羞窘讓她恨不得找個地方鉆進去,再然后,是被騙的難過和憤怒。 原來,從一開始,他就在騙我。 她有些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如果連名字和身份都是假的,那她還能相信什么? “阿九……阿九!”她冷笑一聲,暗一沒由來的一陣緊張,卻聽她以一種近似喟嘆的口吻,徐徐道:“原來他是皇帝啊。” “我沒興趣了。”白皎話鋒一轉,厭厭垂眸:“暗一,我要回去拿東西。” 暗一擰眉:“我?guī)湍闳?。?/br> 他本能覺得有些不對,可惜他從小到大,只學會如何遵從主人命令,更加快速的殺人,完全不懂揣摩人心。 不知道白皎此時的狀態(tài),完全不對。 白皎勾起唇角,斷然拒絕:“那東西我藏了起來,你找不到?!?/br> 她深深看他一眼,眼中滿是堅定不移,暗一斟酌一瞬,摘下身上的腰牌,這是他的身份令牌,千機衛(wèi)認識,可以保她自由出入。 白皎愣怔一瞬,旋即指向殷九黎,笑容甜美動人。 “我跟他的交易已經(jīng)結束了,已經(jīng)兩清,你不用跟著我?!彼D了頓,聲音低沉:“你的主子不是他嗎,一直跟著我算什么,你應該去保護他!” 暗一一動不動 白皎惡聲惡氣地說:“滾!” 暗一一怔,對上她冰冷的目光,仿佛對上了一尊沒有生命的木偶,可他來不及多想,場上時局大變! 惠王不甘心束手就擒,竟在眾目睽睽之下,妄圖刺殺陛下! 暗一連忙飛身格擋。 他是殺手,是一刀致命的殺手! 銀芒掠過,鋒利的刀刃如臂使指割開咽喉,霎時間,鮮血如爆裂的噴泉,噴薄而出。 惠王只覺喉嚨一涼,強烈的痛楚和不斷涌出的血液令他下意識捂住喉嚨,倒流的熱血瞬間堵住氣管,幾秒后,他便不甘地倒在地上。 意識渙散前,這一生如走馬燈不斷變換。 他曾是父皇最寵愛的兒子,聰慧敏銳,卻因為他的生母是異族寵妃,年齡太小,失去了那個位置的繼承權。 他眼睜睜看著不如自己的哥哥繼位,自己卻只能裝得風流成性,做一個閑散廢人。 他不甘,他怎么能就此認命! 于是他隱忍蟄伏,靜待時機,他看中的優(yōu)柔寡斷三皇子只差一步就能登上大位,卻在關鍵時刻,一切成空。 好在新皇繼位不久,根基不穩(wěn),時值西南水災發(fā)作,天災人禍之下,惠王心思又活絡起來了。 他也是皇帝的子嗣,憑什么這皇位他不能爭一爭! 可他……終究是敗了。 男人眼角一滴淚流下,上天從來沒有眷顧過他。 誰也沒注意的暗處角落里,白皎將目光從殷九黎身上移開,她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和他走向截然不同的兩個方向。 因為暗一的牌子,一路暢通無阻,白皎卻并未像自己說的那樣去拿東西,而是毫不猶豫地離開。 此時,正站在王府門前,她轉頭看向緊閉的大門。 活該! 好不容易得到自由,自由近在咫尺。 從今天起,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至于殷九黎,那是什么,能吃嗎? 她只是一個無辜的、可憐的、被愛人騙得傷透了心的受害者罷了。 她愛殷九黎,卻也貪心的很,只要他獨一無二全心全意的愛。 如果不是,她寧愿不要。 所以以她現(xiàn)在的人設,當她知道殷九黎的真實身份,她又怎能不生氣,不惱怒,她會覺得自己再次被人欺騙,被愚弄,尤其當他,是她曾經(jīng)交付全部信任的人。 白皎走得毫不猶豫。 王府內(nèi),一場大戲以惠王的死為落幕,殷九黎本該斬殺殷清鈺,下令時忽然轉念一想,他知道皎皎有多恨對方,不如交給她來處置。 于是大手一揮,暫時將人關押起來。 其他人交由千機衛(wèi)處置,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要去尋白皎,余光瞥見暗一,不禁頓住了。 “你怎么在這兒?” 暗一微怔,聽他繼續(xù)道:“她在哪兒?” 暗一:“屬下將小姐救出來后,陪小姐來到這里,后來她拿了屬下的令牌,回房里取東西了?!?/br> 一絲不妙的預感涌上心頭。 殷九黎眉心緊蹙,甚至來不及說話,轉身,大步流星朝月露院走去,忽然,他猛地停下腳步,轉而詢問千機衛(wèi),才得知,不久前,白皎手持暗一的令牌,徑直出了王府。 殷九黎長身玉立,喉頭緊繃,她連一句話都沒留下,可見她有多生氣。 不知該不該夸她聰明,殷九黎想,她在知道自己身份時應該就想著逃走了,巨大的痛楚化作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他的五臟六腑。 痛楚無限蔓延。 他后悔了,為什么當初要騙她。 明明知道她的性格,她調(diào)侃自己貪財、庸俗,是個普通人,可當初殷清鈺將她強擄進王府,榮華富貴于她來說唾手可得的時候,她卻連看都不看一眼。 殷清鈺欺騙她,擇辱她,她便跟他合作,讓他付出慘痛代價。 所以,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后,她也絕不會開心,只會憤怒他的欺騙。 她就是這樣的人,敢愛也敢恨。 這也是殷九黎遲遲不敢告訴白皎真相的原因。 他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之中,還有很多時間向她解釋,現(xiàn)實給予他當頭一棒。 他被拋棄了。 這個女人,她既狠心又絕情。 殷九黎周身散發(fā)出濃重凜冽的威壓,黑眸幽幽,仿若海底深淵,不見一絲一毫光亮,他面無表情道:“找!” 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 忽然關閉城門,城內(nèi)外來往的百姓商人皆好奇不已,直至一場秋雨降下,蕭瑟凄冷氣息逼近,城內(nèi)一片風雨飄搖。 即便后來打開城門,也多出不少人把守檢查,城中更是時不時響起馬蹄踐踏青石板的噠噠聲,急促凜冽,如一場清風穿過亂巷。 天氣漸冷,寒意沾裳。 大清早,賣朝食的小店便熱鬧起來,滾滾白煙中,生意最好的要屬一對夫妻檔,賣餛飩的索大娘一手餛飩做得極好,透明的皮裹著軟嫩的紅rou,盛在瓷碗里,灑上一點芫荽,鮮亮可口。 丈夫張叔沉默寡言,任勞任怨地準備其他朝食。 “索大娘,給我來碗餛飩吧?!迸勇曇糨p柔,索大娘下意識瞧了眼,笑道:“好嘞!” 她在心中感嘆,真是造化弄人。 這人正是白皎,她根本沒走,做了偽裝,直接躲在京都,正所謂大隱隱于市,白皎直接搬進京都人口最多最密集也是最繁華的居民區(qū),自稱姓月,是外地趕來投親的小寡婦。 因是未亡人身份,她穿著素凈,臉上做了偽裝,原本嬌艷的面容也變得寡淡無味,餛飩上桌,白煙霧繞,模糊了容貌,卻顯得一雙眸子清韻靈秀。 畢竟,外貌可以遮掩改變,眼睛卻不能。 真是個可人疼的妙人兒。 索大娘看得出神,還是丈夫提醒才反應過來,繼續(xù)利落地下餛飩,心里卻忍不住想,小娘子一人終究不太方便,她手中人脈眾多,不妨挑揀個好的,就是不知道小娘子愿不愿意。 這廂,白皎已經(jīng)吃完餛飩,裙底忽然響起一串嗚嗚咽咽的貓叫聲。 “阿花醒了?!卑尊ㄐα诵?,縱容地看向腳邊,憨態(tài)可掬的長毛小三花仰著頭看她,貓眼圓滾滾,嬌小可愛,像是才一個多月大,此時趴在她的鞋背上,沒一會兒就舒服地咕嚕嚕叫了起來。 這還是前些天小雨,她撿到的。 小貓被人丟在路邊,微弱地發(fā)出聲音,可見是個生命力頑強的,只是它實在太小,所有人都覺得養(yǎng)不活,白皎愣是拿著溫羊奶,一勺一勺喂了過來,反正她也沒事干。 后來小家伙蘇醒,就把她當成mama了。 索大娘瞥見小貓,驚了一瞬:“呦,你真把它給養(yǎng)活了?!?/br> 白皎:“左右無事,我就試了試?!?/br> 索大娘聽她謙虛推辭,更是在心里不住點頭,多心地善良的人啊。 她忙里偷閑,讓白皎帶些剛醬的小菜,索大娘手藝不錯,小菜雖然只是些普通的蘿卜白菜,卻格外清爽下飯。 白皎連連感謝,卻見索大娘朝她擠眉弄眼,小聲提議:“月娘子,你還這么年輕,何不再找一個?” 白皎一怔,委婉道:“先夫生前對我極好,我還想為他守孝三年,抱歉?!弊詈笠痪?,已然有些哽咽。 眉眼間縈繞一縷哀愁,直把人看得心都要碎了。 索大娘擦著圍裙,后悔得直打嘴巴:“瞧我這張破嘴!月娘子,你千萬別放在心上?!?/br> 白皎搖頭:“不礙事的。” 她站起身,說道:“家里有事,我就不耽誤你了?!?/br> 說完,抱著小貓回家。 懷里的小三花聞到香味,早就餓得喵喵叫,白皎抱著它忍俊不禁,準備回去給它弄點吃的。 羊奶粉還溫在爐子上,還有前段時間買的小魚,一部分炸得酥酥的,做成小魚干,作為小貓未來的零食,一部分蒸熟搗爛,挑出魚刺,準備當加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