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節(jié)
“小姐?!被厝サ穆飞?,云蘿忍不住出聲。 沈如意眉頭微蹙:“云蘿,你該叫我夫人。” 云蘿從善如流,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四周,丫鬟婆子都在遠處,她擔(dān)憂地看向自家小姐,不,夫人:“你沒事吧,” 云蘿自小照顧沈如意,是她身邊最穩(wěn)重聰慧的大丫鬟,聽她這么說,沈如意立刻明了:“怎么了?” 她低頭,撥弄著腕上的羊脂白玉手鐲,遮住眼底的憂愁。 就在剛才,拜見公婆之后,殷清鈺連做戲都不肯,找了個借口便與她分道揚鑣了。 沈如意心思細膩,怎會看不出他在說謊,她并不覺得氣餒,畢竟,這樁婚事是她強求來的,他不愿接受自己很正常。 她相信,時間能證明她的真心,時間也會讓他真正愛上自己。 就在她給自己鼓舞打氣之后,云蘿卻告訴她一個驚天秘密:“小……夫人,我聽說姑爺、姑爺他……” “你支支吾吾做什么,有什么話不能說嗎?”沈如意擰眉,狐疑地看著她。 云蘿硬著頭皮,小聲繼續(xù):“我聽說姑爺他金屋藏嬌了一個女人,如今就在月露院住著?!?/br> 聲音極低,只有她們兩人能聽見,落在沈如意耳朵里,不啻于一道天雷,陡然在頭頂炸開,直叫她三魂出竅。 “你說什么?”她死死捏緊手帕,直勾勾地盯緊云蘿。 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她知道云蘿不會無的放矢,可是,這一刻,她竟然希望她在撒謊,她在騙自己。 一顆心更是又酸又澀,活像泡進醋水里,沈如意擰著手帕,恍然大悟。 難怪新婚之夜他會那樣冷淡,他會那樣說,原來,原來他早就有了別的女人。 “夫人?!痹铺}趕忙攙扶她,“姑爺他肯定不是這樣的人,一定是我聽錯了。” 沈如意聲音平淡:“云蘿?!?/br> 云蘿恭順垂眼:“夫人。” “把你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我?!鄙蛉缫庹馈?/br> “是。” 沈如意遮去眼底積蓄的風(fēng)暴,她不會認輸?shù)模仗熘?,除了公主,有多少人能比得過她家世顯赫,更何況是一個藏頭露尾不敢露面的妾室,定然身份極低。 可想是這樣想,在明確得知月露院的方位后,沈如意還是揮退其他下人,只帶著云蘿等幾個心腹去了。 她忍不了! 遠遠的,便見月露院外守著幾個人高馬大的小廝,兇神惡煞地盯著外面,沈如意走上前,小廝立刻把守院門:“這里不讓人進?!?/br> 云蘿:“你是何人?睜開你的眼睛看看,眼前這位,可是府里的世子妃。” 小廝聞言一怔,忙誠惶誠恐地屈身:“世子妃息怒,小人、小人……”他一邊弓下腰,一邊磕磕絆絆地解釋:“小的也是奉世子爺?shù)拿?,不能讓其他人進來,求求世子妃您行行好,小的實在是沒有辦法?!?/br> 沈如意眼中劃過一抹暗芒,淡淡掃了眼小廝身后,大門緊閉,寂靜一片的露月院。 事到如今,她還能說什么,只能裝作不在意,大度離開。 見她們一行人離開,小廝才敢擦擦頭上冒出來的冷汗。 一行人走到無人的小路,云蘿終于忍不住,為主人抱屈:“夫人,他們、他們怎么能這樣??!” “肯定是那個賤人,故意勾引世子,勾得世子為了她,連身份都不要了?!彼念^不忿,忍不住說。 沈如意:“閉嘴!” 她厲聲呵斥,眼神凌厲,語氣前所未有的冷肅:“云蘿,你是我身邊的丫鬟,應(yīng)該知道什么話能說什么話不能說,此事休要再提。” 云蘿悻悻垂下頭。 她并未看見,沈如意手中,那方真絲織就的絲帕已經(jīng)皺皺巴巴,徹底不成樣子。 月露院里。 白皎不知道新娘子已經(jīng)來了一趟,就算知道來也不以為意,還不如現(xiàn)在的狀況讓她憂心呢。 如她所料,自己又雙被關(guān)起來了,小桃也不見了,除了一日三餐時,房門會打開,其余時間見不到丁點兒人影。 白皎坐在梳妝臺前,鏡中少女也在看她,她微微一笑,鏡子里,少女笑容燦爛、明艷,如天光明徹耀眼。 對于這些為難,白皎根本沒感覺,她又不是嬌小姐,離不開人侍奉。 她相信,殷清鈺這段時間都不敢來院子,哦,還有點后悔,當(dāng)初下腳太輕,怎么就沒把他給踢爆呢! 至于那天碰到的戀人,白皎淡淡一笑,并不心急。 第一次見面已經(jīng)有了,第二次還會遠嗎? 說她自信也好,自負也罷,白皎托腮,趴在梳妝臺上,她相信自己的直覺,那時他看自己的眼神,可不像是無動于衷的樣子。 她彎唇一笑,不勝狡黠,鏡子里的少女亦是靈動非凡,像極了狡黠可愛的狐貍。 原本打算再次逃跑的白皎,突然就不著急了。 一是暫時沒機會,二是她想到另一個主意,既能光明正大的離開,又能報復(fù)殷清鈺。 時光如流水匆匆而逝去。 白皎依舊宅在院子里,這次不是被迫,而是無聊,早在前段時間,她就被殷清鈺放出來了,他好像只會這種手段了。 白皎之所以不露面,是她正等一個時機。 只是,在此之前,一個不速之客率先到來,打破了寧靜安穩(wěn)的日子。 “你就是白皎?” 沈如意瞥見她,眼眸微閃,開門見山地介紹起自己的身份:“你應(yīng)該沒見過我,我是自請陛下賜婚給世子爺?shù)氖雷渝?,沈如意?!?/br> 她眼含得意,因為她會因此誠惶誠恐。 出乎意料,白皎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惶恐,甚至連緊張都沒有,只有一抹訝然,纖長濃密的眼睫輕輕垂落,如蝶翼震顫,她在心里嘀咕,自請賜婚,世界上還有這么傻的人嗎? “我是白皎?!彼谷换貞?yīng),姿態(tài)悠然,這一幕落在沈如意眼里,令她下意識絞緊手帕,只覺得她是有恃無恐。 畢竟,就這幾天打探到的消息,她已經(jīng)知道,殷清鈺有多寵愛這人,瞧瞧,連她這個世子妃,幾次三番,都見不到她。 白皎要是知道她的想法,恐怕要笑死,什么寵愛,明明是惱羞成怒。 可惜她不知道,錯過了這個笑話。 兩人面面相覷,氣氛一時沉寂下來。 白皎也不緊張,無聊地把玩起茶杯,茶杯的瓷白釉面都不如她的手指白皙。 她的指節(jié)修長有力,仿佛能夠透過細嫩的肌膚,看到完美的骨骼結(jié)構(gòu),柔軟指腹泛起淡淡的紅,十指纖細,宛若白玉精雕細琢而成,泛起淡淡的誘人光澤。 沈如意看得失神一瞬,反應(yīng)過來后,不禁心頭一酸,隱晦的視線落在她臉上,眼眸盈盈,唇紅齒白,宛若初生晨曦,皎潔明月,就算是她,也不得不夸一句嬌艷動人。 想到這次的來意,她強自鎮(zhèn)定下來,率先出聲,打破寂靜:“白皎,你想離開這里嗎?我能放你離開?!?/br> 白皎曾經(jīng)試圖逃走,即便殷清鈺事后下了封口令,可它既然發(fā)生過,就會有跡可循。 沈如意最初聽到時很是不忿,后來轉(zhuǎn)念一想,這倒是一個突破口。 因為,她既然能這么做,就代表她不喜歡殷清鈺。 如果白皎離開了,夫君的眼神,是不是就會放在自己身上呢? 白皎聞言驚訝抬眸,沈如意勝券在握,淡笑著說:“事后,我還會為你準(zhǔn)備一個新戶籍和盤纏,但是我有一個要求,你要離開京都,永生永世不能回來?!?/br> 她靜靜等著白皎回答,從容淡定,自覺她一定會答應(yīng)。 下一刻,女人臉上笑容宛若風(fēng)干的臘rou,僵硬地掛在唇邊。 白皎搖搖頭:“我不信?!?/br> 她可不敢把自己的未來,托付給一個只見一面的陌生人,尤其這個陌生人,還是個滿腦子情情愛愛的大情種! 沈如意眼神發(fā)冷,強硬道:“你不過是個身份卑微的農(nóng)女,有什么資格在本世子妃面前說話?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現(xiàn)在恐怕連個名分都沒有!” 先禮后兵,說的就是現(xiàn)在的沈如意。 她在殷清鈺面前柔弱可人,不代表這就是她的本性,倘若她真如此軟弱,根本不會央求爺爺向陛下請旨。 她對殷清鈺是一見鐘情。 五年前的花朝節(jié),她貪圖熱鬧,無意中和府中下人走散,不曾想,被一群不懷好意的混混盯上。 她嚇得瑟瑟發(fā)抖,卻仍清晰記得那日盛況,周遭暖色的燈光映在他臉上,男子長身玉立,風(fēng)度翩翩。 他在談笑間打退不懷好意的流氓,溫柔地牽著她的手,如天神下凡,向來嬌縱的大小姐臉上驚惶未褪,一雙眼睛卻睜得滾圓,死死盯著他,似要將他的模樣,永遠鐫刻心底。 他憐惜她的遭遇,送她回去的途中,人群摩肩接踵,擁擠不堪,是他將她死死護在身側(cè),溫潤如玉,讓人傾心。 沈如意仰著頭,眼中只剩下他的模樣,胸腔里的東西忽然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看見他的第一眼,便有一道聲音在腦海里響起,就是他。 你要愛的人就是他。 之后時時關(guān)注,聽聞他才華橫溢,博學(xué)多才,一顆心更是徹底淪陷。 為了配得上他,沈如意苦練琴棋書畫,學(xué)做大家閨秀,終于嫁給他,她絕不允許有人破壞自己心心念念的一切! 顯然,白皎就是沈小姐眼里那塊礙眼的絆腳石,她根本不配伺候殷清鈺。 面對她的威脅,白皎淡然一笑,毫不在乎,她叫小桃,揉了揉太陽xue:“小桃,我累了,送客吧?!?/br> 小桃戰(zhàn)戰(zhàn)兢兢:“世、世子妃請。” 沈如意臉色陰沉不定,她做不出死皮賴臉的舉動,徑直起身離開。 不出白皎預(yù)料,當(dāng)天晚上,殷清鈺就來了。 “她跟你說了什么?”下午的聊天只有她們兩人在場,殷清鈺只知道她們聊了一會兒,完全不知內(nèi)容。 白皎抬眸看他,男人步步緊逼,目光透出一股說不出的焦灼、緊繃。 她忽然有點兒想笑,牽起紅唇,眉眼彎彎:“她啊,她說讓我走?!?/br> 剎那間,殷清鈺周身溢出遏制不住的低壓,以他為中心,冷意彌漫開來。 白皎微微一笑,把問題拋給他:“不過我走,你肯答應(yīng)嗎?” 殷清鈺攥住她的手腕,不置一詞,眼神卻直勾勾地透出一個信息:他絕不答應(yīng)。 在他看來,自己身為世子,是全天下最尊貴的那一批人,沒有人會拒絕他,直到,他在白皎這里折戟沉沙。 殷清鈺沉聲警告,眼中滿是濃稠的化不開的暗色:“白皎,你給我記住,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