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節(jié)
曦光臉上表情凝滯,眨了眨眼,知道他的意思,不禁握緊珠子,微涼的觸感讓她驀地回神,低著頭小聲說:“二叔,我知道的。“ 她心虛得連跟他對視的勇氣都沒有,還在想著怎么略過這個話題,一抬頭,人已經(jīng)走遠點。 曦光瞬間松了口氣。 “jiejie!” 急促的腳步聲臨近,聲音主人已至跟前,曦光見到她,臉上揚起笑容:“幽水?!?/br> 說話之人正是她一母同胞的親meimei,幽水神女,姐妹倆性情迥異,若說曦光活潑頑皮,幽水便人如其名,沉默安靜,眉眼堅毅英氣,容貌亦是美艷絕倫。 “jiejie,你剛才是在跟滄瀾叔叔說話嗎?” 曦光沒有隱瞞的必要,爽快地點了點頭,卻見幽水皺緊眉心:“滄瀾叔叔他……他風評有些不太好,jiejie你還是少接觸他吧。” 吞吞吐吐半晌,幽水才說出這句話。 聽見她的話,曦光眉頭緊鎖,還有些意料之中,幽水性格雖羞澀卻是個心思單純的好meimei,與她關(guān)系向來要好,她也知曉幽水一直不大喜歡滄瀾叔叔。 可是…… 曦光輕點她的額頭:“胡說,滄瀾叔叔才不是這樣的人?!?/br> 幽水捂住額頭,著急地想要反駁:“jiejie?!?/br> 對上她的目光,她忍不住低垂眼簾,才敢解釋:“你不在天界不知道,滄瀾叔叔有多冷情。前段時間元歸上仙突然來到天宮,當著眾人的面提出與他和離,他竟毫不遲疑地同意了?!?/br> 當時幽水就在旁邊,看完全部始末。 元歸上仙乃是滄瀾妻子,與他育有四子,可他竟讓也能舍棄一切,整個天宮jiejie對她最好,所以幽水見她方才跟滄瀾有牽扯,當即便著急了。 她信誓旦旦:“他能拋妻棄子,可見是個薄情寡義的丈夫,也不是個好父親?!?/br> 幽水盯著腳尖,嘟囔著心聲,卻沒看見對面曦光一臉驚愕,她只離開了幾天,竟然錯過這么多的事,也明白了為何方才問叔叔,對方卻是那樣一副表情。 不過要是因此讓她繼續(xù)在天宮呆著,她也是不肯的。 至于叔叔不是個好夫君,好丈夫,其實曦光早就有所察覺,就叔叔平日放浪形骸的樣子,實在不像有什么責任心。 可要因此遠離他…… 曦光沉默不語,眉頭緊鎖,整個人像是分裂成兩半,一半說叔叔人品實在是差,而且meimei也是好心。一半說可他從來沒有虧待過我,方才還送了碧海明珠,是他親自祭煉的法器呢。 幽水見她動搖,忍不住加了把火:“何止這些呢,我之前聽仙侍說,叔叔早些時間處處留情,留下不少子嗣,一千多年前,他有個女兒在南荒走失?!?/br> “那是叔叔和凡間狐妖生下的孩子,雖然隨了狐妖母親的妖狐血統(tǒng),是個資質(zhì)低下血脈不純的狐貍,可是,那到底是他的骨血啊,身為陌生人的侍從都急得不行,叔叔作為親生父親,竟然連找都沒去找?!?/br> “你說什么?”曦光原本漫不經(jīng)心,忽然聽見這件事,登時忍不住出聲。 幽水的話不啻于一道天雷,震得她神魂出竅。 曦光不斷重復:“南荒?你確定她丟在南荒嗎?你確定她是個狐貍,又丟在南荒?” 幽水被她突然拔高的聲音嚇了一跳,一頭霧水,卻還是肯定了jiejie的質(zhì)問:“當然,那個小狐貍沒有隨叔叔血脈,卻隨了狐妖血脈,你也知道,天宮侍從對狐妖的態(tài)度,他們向來是鄙夷不屑的?!?/br> 曦光心亂如麻,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腦子控制不住胡思亂想,真巧,實在是太巧了。 白皎也是一千多年前出現(xiàn)在南荒,還是資質(zhì)不好,根腳不穩(wěn)的狐貍,她的心臟怦怦直跳,像是要從嘴巴里跳出來似的。 咚咚咚地,直敲得她耳膜發(fā)震。 之后幽水再說什么曦光全然不知,因為當時正被天帝爺爺帶去修煉,從始至終她全然不知,為了確保真實,她又在天界奔走幾天,終于確定那就是白皎。 她是神妖結(jié)合的產(chǎn)物,還是天界的人,怎么能待在南荒呢! 這個念頭蹦出來,曦光眼睛越來越亮,對啊,他們天界的人,怎么能待在南荒呢! 她一個人多可憐,也沒有父母陪伴,按照輩分來說,她還要叫白皎一聲堂妹呢。 曦光越想越覺得合理。 如今叔叔妻離子散,白皎也是孤單一人,她這是在做好事,功德一件。 于是,等曦光歸來,面對白皎時態(tài)度已經(jīng)截然不同,她看她的目光炙熱,態(tài)度親昵,熱絡(luò)的模樣讓白皎很不適應,也不喜歡。 她輕蹙眉心,直覺告訴她,有事要發(fā)生。 果不其然,幾天后曦光單獨找她聊天,開始說了些天宮的趣事,她的童年玩伴,親人朋友。 白皎:“……” 這些她半點兒興趣都沒有! 她很討厭、很討厭天界! 否則,當初她就不會決定逃走,曦光覺得天界好,不過是因為她是天界最受寵最尊貴的帝姬,她的父親是下一任天界之主,所有人都捧著她讓著她。 有人說過,當你功成名就身居高位時,你在周圍全是好人。 用在這里再恰當不過。 或許曦光也看出白皎不耐,忽然笑著說:“堂妹?!?/br> 白皎眉頭一挑,詫異地看著她:“你說什么?” 曦光笑容燦爛,滿面春風,還想牽起她的手,白皎反應很快,并往后退了一步,嫌棄的明明白白。 曦光表情一僵:“堂妹,我知道你是我的堂妹,也許時間太久你也記不清了,白皎,我今天就是想告訴你,你是我的堂妹,是天界滄瀾上仙的女兒,你本該是我天界的帝姬,和我一樣,享受尊榮?!?/br> 白皎忽地輕笑出聲,明眸含滿輕嘲:“曦光神女莫不是說笑了,我爹娘死了不知多少年,哪里冒出來的新爹?!?/br> 一句曦光神女,語氣冷淡又疏離。 偏偏曦光不自覺,滿心都是做好事的激動,對白皎解釋起來:“我知道你在生氣,可是我二叔不是故意的,一切都是天意弄人。而且……” 她停頓幾秒,真摯地說:“他到底是你的父親,難道你不想去看看他嗎?回到天界之后,我也會求天帝爺爺,讓他幫你恢復身份,成為天界尊貴的帝姬?!?/br> 曦光信心滿滿,那么大恩惠,她以為她聽到之后,一定欣喜若狂。 不遠處,另一雙眼和她一樣,看向事件主人公,此人正是流風,他只是聽到動靜過來探查,何曾想到會聽見這樣的事,從開始到現(xiàn)在,他聽完了全部始末。 皎皎,要走嗎? 離開鳳棲山,離開……他? 寬大衣袖遮住他垂在兩側(cè)死死攥緊的手,俊美的臉上一片淡然,狹長深邃的鳳眸低斂,遮住眼底一片晦澀深暗。 胸膛里仿佛燃燒一團火,使他周身泛濫濃重威壓,樹木剪影垂落,粉色衣袍的上神長身玉立,置身于明暗交界處,一半是燦爛明亮的白晝,一半是陰郁晦澀的黑暗。 “師父?!?/br> 白皎看也不看曦光,快步朝他走來,明媚的狐貍眼底,歡喜清晰可見,她的下意識反應,又或者說本能依賴令他心頭微動,滋生的魔性似乎也在瞬間散盡。 白皎抓著他的衣袖,語氣里滿是堅定和不舍:“師父,我不想離開你?!?/br> 流風眼角微彎,前跨兩步,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將小姑娘死死擋在身后,再抬眸,看向曦光的眼神竟無比淡漠:“曦光,你說這話要有真憑實據(jù)?!?/br> “還有,”他頓了頓,“即便此事是真的,也要征詢皎皎本人的意愿?!?/br> “你聽見了,她說她不愿?!?/br> 他永遠忘不了初見時小狐貍狼狽不堪的模樣,倘若那些親人是真的,當初又為何沒有保護好她。 流風眉峰緊蹙,周身冷意彌漫,凌厲目光下曦光節(jié)節(jié)敗退。 “我、我……”她支支吾吾,眼里滿是遮都遮不住的心虛,她不敢說當時的真相,更不敢說是她叔叔靠不住,孩子丟了也不在意,連找都沒找過。 曦光臉上火辣辣的發(fā)燙,咬著下唇吶吶無言。 知道自己cao之過急,曦光連忙認錯:“對不起,流風上神,是我太急躁了,我沒有弄清楚就來找白皎,讓她為難。” 她眼中含淚,那張嬌美臉蛋上寫滿了委屈和傷心,黛眉緊蹙,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遍遍地認錯,整個人也像是霜打過的茄子,蔫蔫垂頭。 流風指尖微蜷,目光閃爍,原本要斥責的重罰,不知不覺間消散了些許。 大概是因為往日的情份吧。 作為隱退的遠古上神,流風所處的棲鳳山,位于南荒邊緣,鄰近東荒,地方算不上荒涼,卻幾乎無人敢去打擾。 只有當時年幼的曦光敢靠近,當時她還未成年,不過是個小娃娃,本著長輩對小輩的關(guān)心,流風便照顧幾次。 因此,曦光在天界的地位越來越高,誰讓她得了遠古上神的青眼,即便只是幾分照顧,也是別人磕破頭求也求不來的優(yōu)待。 流風察覺幾分不對。 不知為何,對上她,他總會不自覺地寬容幾分。 他對她有種熟悉感,偶爾又很不耐煩。 以往他不在意,如今忽然清醒,只覺十分蹊蹺,他下意識要拿九霄琴推演,九霄琴與南明離火都是他的伴生靈寶,南明離火焚盡污晦,九霄琴推演萬物。 流風是天地間誕生的第一只鳳凰,執(zhí)掌命運大道,即使隱居許久,也無人敢輕視。 現(xiàn)在不是時候,流風忍住了。 他轉(zhuǎn)而去看曦光,目光冰冷得仿佛粹上一層寒霜,再不復之前半分溫和,語氣亦是冷酷無比:“那些話,我不想再聽第二次,現(xiàn)在從我眼前離開。” 曦光無地自容,難堪地捂住臉,潰敗而逃。 他轉(zhuǎn)而去看白皎,眉眼蘊藏的冷意在觸及她之后,如初雪消融,春風破凍,溫柔得令人沉醉:“無論你是什么身份,都是我的徒弟,有我庇護?!?/br> 其實根本無需多想,單看曦光吞吞吐吐的態(tài)度,他就知道里面另有隱情。 白皎沉默不語。 流風眉頭緊皺,以為她被挑起傷心事,心中難受,一時之間,慌亂得手足無措。 以他的手段和閱歷,哄人不過手到擒來,可當對象換成她,他珍之愛之的心上人,任他有萬般手段渾身解數(shù)也無法發(fā)揮。 實際上,白皎早就忘了渣爹,她在意的是他對曦光的態(tài)度,剛才他片刻猶豫,白皎一直看在眼里,是心軟嗎? 察覺到自己內(nèi)心,白皎頓時僵住身體,仰頭看他,聲音悶悶地說:“我知道?!?/br> 不該是這種反應。 流風眉頭緊鎖,敏銳察覺到她心情不虞,臉色一瞬緊繃起來,不由緊張出聲:“皎皎,你怎么了?” 白皎輕輕搖頭:“沒什么?!?/br> 她相信除了自己,流風不會喜歡其他人,畢竟他的偏愛是那么明顯,可這不妨礙她會吃醋。 曦光和他相識數(shù)萬年,自己卻才出現(xiàn)一千多年。 更何況,她還有那張臉,白皎一直刻意忽視的事實,此時猝不及防冒出來,叫她忍不住咬牙切齒,攥緊拳頭,主系統(tǒng)可真會惡心人! 曦光頂著自己曾經(jīng)的模樣又哭又笑,叫人尷尬又憋屈,白皎不相信這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