挾恩圖報的他 第36節(jié)
是陸岌,他的表情看起來真的像聽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笑話。 看到秦靖北那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程歲杪暗自思索這個時候自己該不該站出去幫自己和陸岌澄清一下,說幾句話。 他想了想,還沒拿定主意,陸岌停了笑,看著秦靖北,輕聲開口。 “原來這就是母親讓安苑所有人聚在一起的原因。” 陸岌微微點頭,垂眸的同一時間,沒忍住咳了兩聲。 程歲杪的目光緊緊追隨著他,意識到有點兒冷。 他突然注意到一個問題,秦靖北到了有一段時間了,但此處并沒有放置火盆。 陸岌身體不好這件事在整個陸府人盡皆知,無論是長輩還是同輩兄弟姐妹幾人,多多少少都會因為這個原因,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對陸岌多關(guān)照一些。 而他在自己的院子里就更不用說了,走到哪兒都不會冷。 但此時此刻,正廳的溫度很低。 不說陸岌的手下人有沒有這個覺悟,就算不是秦靖北來,木團(tuán)木圓和程歲杪三個人就不可能讓陸岌受凍。 而陸夫人來了,下人們理論上都該更殷勤些才對。 所以,是秦靖北故意這樣的。這可能嗎? “這種態(tài)度……你是不承認(rèn)這件事了?” 秦靖北眼神變了變,似乎這個時候被陸岌提醒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做法過于草率,竟然讓整個院子里的下人聚在一起看他們自家人的笑話,于是跟身邊的丫鬟耳語了幾句。 很快,丫鬟威風(fēng)十足地讓其他人離開了。 演技拙劣,很浮夸。 程歲杪把審視的目光從秦靖北身上收回來,重新放到陸岌身上,關(guān)切地看著他。 這么久了,沒有見陸予棋來看過這個病弱的兒子哪怕一次,而繼母唯一一次上門,就是聯(lián)合外人來污蔑他。 程歲杪頭一遭覺得自己的人生比對起陸岌的人生來,還是有一點點可取之處的。 他為陸岌而覺得悲哀。 并不是所有被迫圍觀的下人都被趕走了,近身伺候陸岌的,還有一些打掃書房臥房的,也都被一同留下了。 只不過除了程歲杪三人,其他人都跪在外面,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形,但間或能聽到一些聲音。 “剛剛是我考慮不周了。” “母親怎么會考慮不周呢?!?/br>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秦靖北臉上也不覺得尷尬,無聲無息地看了陸岌一會兒,微笑著看向臺下一直跪著從來不曾改變姿勢的花穗。 “若是沒做過,你該為自己辯駁幾句,然疏,你老實告訴我,這個叫做花穗的女子,與你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 “主仆關(guān)系。”陸岌又咳了幾聲,程歲杪三人面上表情都有了變化,但秦靖北穩(wěn)得不得了。 果真如她期望的那樣,陸岌輕描淡寫地為自己辯駁起來。 “她來安苑應(yīng)當(dāng)有……”陸岌看向身側(cè)某人,開口問道:“木團(tuán),花穗到安苑來有多長時間了?” 木團(tuán)低著頭溫聲回答:“應(yīng)當(dāng)有三年了?!?/br> “啊?!标戓⑿﹂_口。 “花穗到安苑應(yīng)當(dāng)是有三年了,母親大抵不記得了,她還是您替我挑過來的人呢。做事手腳麻利,性格也不錯,跟其他人之間相處也很融洽。我身體不大好,母親知道的,也沒有什么管理下人的精力和能力,都是靠母親還有哥哥jiejie們時時照應(yīng),給我院中挑的人,都是聽話放心的,我也不用多管,他們都很周到。” “花穗呢……”陸岌頓了頓,目光悠悠落在花穗身上,程歲杪以及其他人都看到了花穗微微顫抖的肩膀。 陸岌的語氣卻沒有多少起伏。 “她能力強(qiáng),做事的積極性也比其他人高些,我便也就由著她了?!?/br>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三哥以前來找我時,總夸她,三哥應(yīng)該記著她的?!?/br> 提起陸崇,秦靖北臉色變了變,到底是沒說什么。 陸岌繼續(xù)娓娓道來。 “我院中原先有個守門的小廝,懂得一點小打小鬧的拳腳功夫,花穗事做的多,避免不了要與很多人打交道,他就是其中之一。不知道什么時候,月老牽了紅線,兩個人就看對了眼,都是忠仆,知道此事不宜聲張,便一直悄悄瞞著,也壓抑著自己的感情。但最終還是被我看出來了,我便成全了他們。唯恐別人輕看了他們,所以便說是因為他們二人這些年對我的盡心盡力,消了奴籍,定了親?!?/br> “我聽到的可不是這些。” 陸岌神色如常,只是目光不似剛才講話時那般柔和了。 “方才聽母親那樣說,兒子猜到了?!?/br> 陸岌轉(zhuǎn)頭看向地上的人,“花穗?!?/br> 誰知只是輕輕呼喚了一聲她的名字,花穗整個人像被雷劈中一樣抖了起來。 “你跟我母親是怎么說的呢?” 陸岌的聲音很輕很柔,但此刻在花穗聽來,或許如同尖刀一樣一直不停地刺向她。 她始終不抬頭。 秦靖北輕輕扣了扣手邊的桌面,寬慰她:“好姑娘,把你跟我說的那些話,再說一遍,放心,若真是我陸家的孩子對不起你,定然還你一個公道?!?/br> 花穗這才顫顫巍巍地抬起頭來,下意識就看向陸岌,而對上了陸岌冷漠的眼神,她的身體又是一抖。 看清了花穗的臉,程歲杪微微皺起了眉毛。 她臉上的痕跡……分明是被人打的,難道是那個時候木圓讓下人把她趕走,因為趕不走她,所以打了她嗎? “回……回夫人的話,我……我先前說我與六少爺……我……我先前說的那些話全是對六少爺?shù)臉?gòu)陷!不是真的!我只是想再見他一面!不用這個辦法我見不到他啊夫人!花穗自知有罪!請夫人重重責(zé)罰!” 花穗說完,腦袋重重地砸在地上。 聽得程歲杪心驚膽戰(zhàn)。 臨時反水? 她剛才那番話又是真是假呢? 秦靖北輕咳兩聲,目光掃過在場幾人,輕聲安撫花穗道:“好姑娘,你別怕,若是然疏真的對不起你,我會幫你做主的。須知女兒家的清白最重要,若你舍在了我們家,我這個做母親的,一定會讓兒子對你負(fù)責(zé),放心?!?/br> 花穗抬起頭來,眼神微動。 程歲杪心里咯噔一下,秦靖北這番話不對,她是在誘供? 表面上是安慰勸解,實際上……是想把花穗整個人綁在陸岌身上? 程歲杪不動聲色看著陸岌,下一刻,陸岌又咳了起來,程歲杪顧不得了,輕輕幫陸岌撫背順氣。 秦靖北瞟了他一眼,眼底全是輕視。 程歲杪低著頭,只當(dāng)余光沒有瞧見她看過來。 “罷了,她不好意思說,由我來說?!?/br> 秦靖北揮了揮手,身邊的丫鬟又出動了,這下遣走了其余跪在外面的下人。 程歲杪在心里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到了關(guān)鍵點又把人全部趕走,這是唱的哪一出? 若是真不想讓他們聽,一開始這場對陸岌的審問就該悄無聲息進(jìn)行才對。 現(xiàn)在讓這些人下去,可不就是給了他們無限討論,無限遐想的時間和空間嗎? 陸岌的這個繼母看起來跟他有仇啊。 眼看著只剩下他們幾個,秦靖北看著陸岌,語重心長開口道:“她說,你一年前看中了她機(jī)靈,便挑到身邊伺候起居,又時時夸她聽話能干,后來不久……” 秦靖北故意繞開了一些旖旎的部分,“你說因為她身份低下,不可能有機(jī)會被扶為正室,而你……眼下又沒有貴女能娶進(jìn)府中,所以便不可讓其他人知道你們二人的關(guān)系,賦予她一些權(quán)利,默許她一些行為,都是因為你與她早已有夫妻之實,否則你不可能那么寵愛她?!?/br> 程歲杪聽得眉頭緊皺,再看木團(tuán)木圓,表情都跟他差不多。 他們兩個或許知道真相,但程歲杪是真的不知道秦靖北說的這些話是真是假。 他來的太晚了,而在來安苑之后,程歲杪親眼看到過的,花穗的權(quán)利是比其他人大一些,也時常使喚別人做這做那,下人中也沒有不從的,陸岌似乎確實是默許的,所以說他們兩個真的是—— 誰知道陸岌又笑了起來。 他看向花穗,卻驀地收了笑。 “我一向不喜管教下人,只是瞧你聰慧,也見你勤快,便對你放縱了些。誰讓你拿這些話去污我母親的耳朵?是誰給你出的主意,讓你有膽子在她面前胡說八道?” 或許是沒見過這個樣子的陸岌,花穗立刻被嚇哭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秦靖北安撫陸岌:“我瞧著她對你的情意確實是真,做不得假,你看看,你厲聲說她兩句,她就哭成那個樣子,還不是因為心悅你?!?/br> 陸岌面無表情道:“我與她之間沒有那種關(guān)系,母親明鑒。” 秦靖北作勢長長地嘆了口氣,全是無可奈何。 “你如今不愿意承認(rèn)與她的過往,我也能理解,她不久前與我說了,你看上了別的人?!?/br> 秦靖北說完,程歲杪便感覺到了灼熱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 第36章 突發(fā) 程歲杪一臉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他認(rèn)為這個時候自己臉上應(yīng)該掛著這樣的表情。 秦婧北的主要目標(biāo)當(dāng)然不是程歲杪這個小嘍啰,她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陸岌臉上。 語氣那叫一個語重心長,表情那叫一個痛心疾首。 “眾所周知,這么多孩子里面,你父親最喜歡的就是你,若是讓他知道你如今變成了這個樣子,一定會很失望的。更別說你已經(jīng)過世的母親,然疏,你要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不能做?!?/br> 程歲杪不動聲色看向別處,只有這樣,他才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露端倪。 秦婧北每一句話都藏著自己想說的話,偏偏又藏得不好,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聽得人心里不舒服,卻又因為她的身份,沒人敢多說什么。 表面上她親自摻和這件麻煩事,是為了阻止陸岌泥足深陷。 還為了保住陸岌的面子,“及時”呵退了下人,如果事后朝她“本意”的相反方向發(fā)展,那也只是她好心辦了壞事。 只能說她傻,卻不能言她壞。但實際上呢?她就是壞。 程歲杪無聲無息間,又把目光落在陸岌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