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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雪升溫 第62節(jié)

    窗外的街景很生活化,幾乎每一家店鋪都在外擺放了桌椅, 供進(jìn)不去堂食的其他客人使用。

    他看得專心, 直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閃過, 登時直起腰背急道:“掉頭,去便利店旁的那家餐廳。”

    鶴叔反應(yīng)很快, 往前駛了些距離才掉頭回去, 又在傅庭肆的授意下靠邊停在了馬路對面。

    隔街望過去,人潮熙攘的江湖菜館內(nèi), 印著巨大招牌字符的玻璃墻緊挨著擺放了六七張餐桌, 上面擺放著的銅鍋冒著裊裊熱氣, 拂面而來。

    傅庭肆后排的位置視野很好,陶青梧笑靨如花的模樣, 還有相對而坐著的葉識檐不禁被逗樂的神態(tài), 皆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半闔眼眸,將一旁盛著威士忌的酒杯拿起, 搖晃時冰塊碰在一起,清脆作響。

    鶴叔從后視鏡往后看,猶豫再三還是沒忍住勸了句,“少爺,您腿上的傷還沒好,不能飲酒?!?/br>
    “鶴叔,你說,我是不是不該來?”傅庭肆擱回酒杯,望著那琥珀色的酒液,稍顯疲憊地咕噥了句。

    鶴叔低頭短嘆一聲,前幾日在家宴上見到陶青梧,他的震撼不比任何人少。

    他一直跟在傅庭肆的身邊,很輕易就能看出當(dāng)時傅庭肆那看似鎮(zhèn)定自若的神態(tài)是故意佯裝出來的。

    如此正式的場合,即使心里波瀾再甚,自幼以來該有的規(guī)矩都不會丟。

    車廂內(nèi)靜謐無比,傅庭肆自虐般又側(cè)頭望了過去。

    陶青梧今日身上的這件連衣裙好像就是那日家宴上所穿的那件,杏黃色的衣料上滿是紅粉相間的花朵,像是鋪在白紙上的水墨畫。

    僅一個多月沒見,他差點沒認(rèn)出來,在燈光下辨不出顏色的頭發(fā)卷成精巧的波浪,散落在肩頭,跟櫥窗里的洋娃娃無異。

    一直等到葉識檐起身去了收銀臺,傅庭肆才收回視線,唇角的弧度迅速斂起,“開車。”

    鶴叔從一開始就知道跑這一趟究竟是為了什么,在保利科技城門口做好登記,將車徑直開到了東南角的那棟居民樓下。

    小路兩旁的路燈剛剛亮起,暗黃的燈光在地上投落一片片小小的光影,很輕易就能看清周遭的環(huán)境。

    傅庭肆從鶴叔的手上接過購物袋,里面裝著的是他來的路上順便在生鮮超市買的一大堆東西。

    他抬腕看時間,語調(diào)無波無瀾,“在這里等著?!?/br>
    鶴叔頷首應(yīng)下,心里不免還是會擔(dān)憂。

    -

    偌大的小區(qū)內(nèi),搬進(jìn)來的業(yè)主不算多,每一棟樓都只亮了零零星星幾戶。

    跟葉識檐在門口告了別,陶青梧邊回復(fù)著蘇崢平安落地濱城的微信邊往回走。

    前幾天蘇崢回來,她有意想要挽留,但從只言片語她很容易就猜到蘇崢大概是在濱城認(rèn)識了個很不錯的人,有了牽掛不好再像以前那般輕易做決定。

    每個人的生活都在慢慢步入正軌,她也該往前看了。

    那晚的家宴終是被她搞砸了,第二日她打算離開cybele,卻被葉識檐攔了下來,輕飄飄地用“公私分明”四個字打消了她的念頭。

    至于傅庭肆,明明吃飯的時候都沒正眼瞧過她一次,就好像兩個人從未認(rèn)識過,可最后卻攔在她必經(jīng)的長廊上,跟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帶著怒氣。

    一開始她好奇,最后轉(zhuǎn)念一想,這種事情不管放在誰的身上都會失控吧。

    暗自思忖了良久,陶青梧繞著花園里的小徑到了樓下。

    入了夜難免蠅蟲出沒,短短幾分鐘她就被叮了好幾個又癢又腫的紅色斑塊,彎腰下去抓撓了兩下,再起身闖入視線的是一道散發(fā)著奇異藍(lán)的暗光。

    耳邊瞬間嗡鳴不止,怔愣在原地的陶青梧大腦一片空白,眼里滿是震驚和錯愕。

    目光在車子和矗立在旁的居民樓間逡巡著,她悄然攥緊系在腰間的蕾絲飄帶,每一步都邁得格外艱難。

    電梯直升到十二層,她遲遲不敢出去,長睫隨著沉重的呼吸接連顫動了好幾下。

    兩梯三戶的格局,獨屬于陶青梧的那戶在最中間,此時她只需稍稍側(cè)身就能看見。

    她遲鈍地掃了幾眼,鋁制入戶門周圍一如出去前那般,沒有任何變化。

    就在她剛舒了口氣后,一道溫和低沉的男聲自侯梯廳右手邊響起。

    “還不出來?”

    陶青梧幾度沉溺在這熟悉的聲音里,敞著的電梯門慢慢闔上,又被外邊的人觸著按鈕打開。

    她垂著眸,僅能看見整齊挺括的褲腿,還有閃爍著瑩潤光澤的手工皮鞋,下一秒開始趨步靠近。

    “出來?!边@次的語氣多了幾分命令。

    陶青梧心底的慌張難以平復(fù),只能乖順聽話地照做,步子不禁邁大了些,就駐足在那雙皮鞋的正前方,鞋尖幾乎抵在一起。

    “吃飯了沒?”

    她覺得傅庭肆有些反常,耐心比起往常心情好的時候還要多,讓她漸漸敢抬頭去看,那雙隱在鏡片后的瞳眸仿若蘊藏了似水的月光,讓她一言不發(fā)癡癡望著。

    打破她入迷的契機是那修長挺拔的身上穿著的西裝,是她當(dāng)初從公寓離開時順手丟掉的那套。

    她本打算當(dāng)做生日禮物送給傅庭肆,可只要一想到他有了別人,以后會跟其他人結(jié)婚,她不禁會擔(dān)憂自己此舉會不會給他帶來困擾。

    明明是她粗略估算出來的尺寸,穿在他的身上竟意外得很合身。

    幾秒后,傅庭肆伸手牽她,帶著她的手指解鎖入戶門,順其自然到讓她一陣恍惚,開始思考這里到底是誰的家。

    玄關(guān)的感應(yīng)燈亮起,她換好拖鞋才從鞋柜角落里拿出一雙擱在傅庭肆的面前。

    這人一動不動,眼神掃向她時多了點銳利,她只好又從最下方拿出一雙未拆封的拖鞋換過來。

    傅庭肆滿意了,釋然一笑,將手中的購物袋往陶青梧的面前遞了遞。

    她接過打開看了一眼,里面琳瑯滿目全都是新鮮的食材,面露不解。

    他言簡意賅,“想吃我生日那天你做的那幾道菜?!?/br>
    陶青梧還沒從震驚里緩過來,各個感官都變得遲鈍,直到那踏在木質(zhì)地板上輕緩的腳步聲愈來愈遠(yuǎn),她才堪堪回過神。

    她失了最基本的思考能力,徹底被今夜突然出現(xiàn)的人支配了,一舉一動都沾了蠱惑,下意識朝著廚房走去。

    客廳內(nèi)未亮燈,便顯得不遠(yuǎn)處那忙碌著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傅庭肆倚回沙發(fā),一瞬不瞬地望著那邊,似是猛獸攫住了獵物完全挪不開目光。

    他漸漸放松了下來,小腿處的刺痛都跟著緩解了不少,彌漫在周圍的花果皂香逐漸被油煙味所替代。

    不知道過了多久,傅庭肆聽見廚房內(nèi)的抽油煙機停了下來,雙開玻璃門內(nèi)的人開始端著精美的瓷盤進(jìn)出,慢條斯理地一一擱在圓桌上。

    陶青梧說不出話,用眼神示意他過去。

    他淡笑一聲,不動聲色地拉開椅子坐下,執(zhí)筷夾了塊蔥爆龍蝦放入盛了米飯的碗內(nèi),而后瞥了眼陶青梧,“沒吃飯的話坐下來一起吃?!?/br>
    陶青梧慢吞吞落座在他的對面,思緒亂成一團(tuán),根本抽不出心神去理。

    她抿唇,聽他說了句,“夾片和牛給我?!?/br>
    直徑不足一米的小餐桌只需抬抬手就能夾到,這個請求顯然有些無理取鬧。

    蜷著的手指松開,她一手拿著筷子探入琺瑯鍋,另一手用湯勺兜著,伸直手臂小心翼翼添到傅庭肆的碗里。

    軟硬適中、粒粒分明的米飯澆上番茄湯,呈現(xiàn)的色澤讓人的味蕾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滿足。

    傅庭肆吃得很沉默,余光里瞥見陶青梧撥了半碗米飯進(jìn)肚后扯了扯唇。

    很簡單的三菜一湯被兩個人一掃而光,飯后陶青梧想要清洗餐具被傅庭肆攔了下來。

    驟然拉到如此近的距離,他盯著咫尺內(nèi)的那張臉,喉頭滾了下,語調(diào)染了玩味,“家里有人做飯,總得有個人負(fù)責(zé)洗碗?!?/br>
    陶青梧再度怔忡,交纏在一起的熱息半刻后分開,她咬唇看著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進(jìn)到廚房,抬起水龍頭涮洗時還很熟練地按壓了點油污洗潔精出來。

    她只好轉(zhuǎn)而從茶幾抽了幾張濕紙巾來擦拭餐桌,一下又一下擦得格外緩慢。

    等傅庭肆從廚房再回到客廳,她收好靠背椅,一聲不吭端坐在單人沙發(fā)上。

    陶青梧知道傅庭肆陡然造訪一定不僅僅只是為了吃一頓晚餐,可她又實在琢磨不出來。

    忽地,客廳內(nèi)剛亮了不久的頂燈被撳滅,一只溫?zé)岬拇笳瓶圩∷氖滞?,帶著她到了那張長沙發(fā)。

    昏暗中,她看不清傅庭肆究竟是何表情是何情緒,心臟猛地縮緊,呼吸不暢。

    傅庭肆適應(yīng)得很快,隱約能看見陶青梧煞白的臉蛋,還有抿緊的紅唇。他抬手從guntang的側(cè)頸滑落到胸口,最終停在陶青梧上腹部的位置。

    陶青梧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每一處的肌rou僵住,像是一具空殼。

    她聽見傅庭肆伏在她的耳邊,輕聲問她,“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一雙澄亮的眸沒有任何焦距,她不懂他話里的意思。

    他只好又補充了一句,“我看見你和葉識檐一起吃飯了。剛剛又吃了那么多,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陶青梧傻眼,這一刻頓悟,眼前的人是來找她秋后算賬的,那一丁點短暫的溫馨只是在醞釀一場即將來臨的暴風(fēng)雨。

    她唇瓣翕張,想為自己辯解的話竟一句都說不出來。

    傅庭肆面無表情地拖著她的腰抱入懷中,聲音平靜到像是沒有半點漣漪的湖面,“這一個多月,想我沒?”

    她想出聲,被他抬手止住。

    他看著那張被他研磨過無數(shù)次的唇,明明那么柔軟,卻說過那么多不中聽的話,實在是可恨。

    感知到懷里的人在發(fā)抖,他撫著她的背不斷安撫,殊不知正是他一直貼著唇的那根手指在讓她發(fā)怵緊張。

    傅庭肆又抱緊了些,“可我想你?!?/br>
    陶青梧沒忍住被這句話動容,右手撐在他的肩頭往后撤了點距離,似是想要探知他話里的真假。

    他聲音低了好幾度,像滾過耳膜的大提琴音,“想你變著法子接近我,想你達(dá)到目的后開始敷衍疏遠(yuǎn)我,想你......在陶衍安的面前說我們沒有談戀愛?!?/br>
    她垂著的頭倏地抬起,被他最后一句話弄得再度緊張起來。

    他知道了?什么時候知道的?

    傅庭肆在這一刻仿若賦予了能讀懂她心思的能力,笑著開口,“差不多跟陶衍安同一時刻聽見的,你那天很灑脫,我竟不覺得意外?!?/br>
    陶青梧抵在他胸口的手虛握著,眼淚開始不受控地往下掉,說了兩個人自重逢后的第一句話,“傅先生?!?/br>
    “我說過,我喜歡聽你叫我的名字。”他氣場駭人,但幫她擦眼淚的動作卻又反常得輕柔。

    她伴著哭腔,“傅庭肆,對不起......對不起......”

    以前他最喜歡看她哭,似撒嬌又似嬌嗔,尤其是在他身.下.抽抽搭搭的時候,最讓他著迷。

    可這會兒,傅庭肆覺得頭疼,咬咬牙一鼓作氣,“陶青梧,你倒是不讓自己吃虧,離開前一晚都沒忘了占盡我的便宜。那算什么?分手.炮嗎?”

    她情緒激動起來,只會搖頭。

    傅庭肆悟錯了意思,自嘲一笑,“不算,是我說錯了,畢竟我們沒在一起過?!?/br>
    陶青梧呼吸慢了些,眸色染上委屈,疲軟的上半身徹底埋入他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