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微咧，男生像是捕捉到了一場好戲。

    ……我現(xiàn)在就死！

    程晚頭皮發(fā)麻，她開始后悔昨天微信放的那句狠話。

    直到現(xiàn)在周北洛才終于肯看裕遲風一眼。

    男生目光不算友善，倒也不會讓人覺得冒犯，他就是從上而下地大概掃了一圈，目光跟在商場挑選名表沒有什么區(qū)別。

    五分。

    大少爺輕飄飄給眼前的男人定了個檔。

    “你們是在談戀愛？”

    無波無瀾的嗓音，但程晚還是從他眼神中看出了幾分微妙的好奇。

    她戰(zhàn)術性裝聾，避開男生的盤問剛要直接鉆進咖啡廳點單，就看見裕遲風滿臉堆笑，邁步順勢坐到了周北洛…隔壁那桌。

    ……大傻春你在干什么??！

    裕遲風看上去有些幾分不好意思，側(cè)頭回道，“還在接觸階段?！?/br>
    而后又熱情地半站起身，向門口的程晚招手，“程小姐我們坐外面吧？”

    她回望過去，發(fā)現(xiàn)裕遲風身后還有一位在翹首以待著。

    “…………”

    算了。

    程晚難以形容自己現(xiàn)在的內(nèi)心感受，她站在原地專注冥想了一會人民幣的樣子，半晌還是妥協(xié)地繞了回去。

    厚重的沉木桌面像一朵堆積已久的烏云降落在程晚心頭，她借著起身整理挎包的時間，毫無掩飾地往周北洛那掃視一圈。

    他只帶了手機這一項電子設備，屏幕暗著。

    應該不會錄音吧……

    相親流程還蠻正式的，雙方訴求都要好好交代，程晚不確定大傻春后續(xù)會問出什么驚世駭俗的問題，她又會隨口撒下什么在熟人聽起來覺得離大譜的謊，只能提前設防。

    程晚抿了抿唇，垂頭喪氣地掏手機，找到周北洛的聊天框點進去。

    絕望主婦釣凱子：錄音的是狗。

    沒過三秒，

    手機嗡嗡震了一瞬。

    周北洛：已錄，感謝提醒

    “……”

    “程小姐對我家的產(chǎn)業(yè)應該有所了解，”裕遲風沒發(fā)現(xiàn)兩人暗地的風起云涌，點完單后率先打開話題。

    他在相親這方面經(jīng)驗豐富，挑選伴侶的眼光很高但條件卻算不上最優(yōu)，好在年齡不算太大，沒有眾人皆知的丑聞，也能這么慢慢挑著。

    “我了解的，”

    程晚應聲，強迫自己把注意力從周北洛身上抽出去。

    按照她的規(guī)劃，今天上午交談結(jié)束后，她和裕遲風的關系應該處于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玄妙地帶。

    在外人眼里，尤其在她媽眼中，兩人暫時屬于慢慢磨合階段。但真實情況是二人公事公辦，不存在一點曖昧氣氛。

    能擋槍又不至于真的沾染上關系，

    這是最理想的狀態(tài)。

    程晚略一遲疑，回想了一下之前網(wǎng)上百度的相親100問，也拋出一個話題，“不知道裕先生對另一半的要求是什么？”

    書頁翻動的聲音沙沙嚷嚷，

    沒素質(zhì)的周北洛在一邊把報紙揉出巨響。

    程晚煩悶地轉(zhuǎn)頭，皺眉對上男生故意找事的黑眸。

    視線交錯，一秒，兩秒。

    她用眼神罵過周北洛又轉(zhuǎn)過身來。

    裕遲風沒想到她不聊現(xiàn)實層面，反而先是問理想型，男人罕見地露出一個真誠的笑，目光流轉(zhuǎn)道，“我喜歡漂亮的，身材好的?！?/br>
    “程小姐很符合?！?/br>
    程晚微愣，忽然想起裕遲風在微信上說要保存她的全身照當屏保的那件事，她憑空生出不自在的感覺，細眉微微蹙出弧度。

    “但是性格方面——”

    “我們兩家的家境相仿，聯(lián)姻之后生意方面也能互惠互利，我不是不求上進的男人，這點你可以放心?！?/br>
    “…我也沒有惡習?！?/br>
    程晚沉默了會才接上他的話。

    “您好，咖啡需要放糖嗎？”

    氣氛被憑空打破，應侍生抬著托盤，彎腰面帶笑容地詢問二人。

    程晚：“不需要謝謝。”

    裕遲風淡笑：“一顆，麻煩開下發(fā)票?！?/br>
    呼嘯的北風匆忙刮過，趁著應侍生往咖啡杯中加糖的空隙，程晚抬頭放了會空，她突然覺得她的相親流程和剛才刮過的風差不多，一樣急，沒有重點。

    父母從小的教育，培養(yǎng)的興趣愛好，愛看的電影，喜歡的口味，童年經(jīng)歷都沒有被問及，對方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憑借外在就將她順利分門別類。

    可談和無后續(xù)。

    她屬于可談的那方。

    但他們分明還只是陌生人。

    相親都這樣么，婚前靈魂可以不交流，但婚后身.體得交流。

    李女士那邊不看她戀愛結(jié)婚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程晚隱約能看見一個岌岌可危的未來，是屬于她的。

    ……這仗有點難打，她得重新調(diào)整一下戰(zhàn)略。

    應侍生已經(jīng)離開，程晚目光回轉(zhuǎn)到光潔的馬克杯口。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裕遲風講他在兇險的資本市場中大浪淘沙的“英雄事跡”，腦回路卻時不時跑偏到十萬八千里，試圖再去找尋一條生路。

    十分鐘后，對面男人的手機鈴聲響起。

    裕遲風點開看了一眼屏幕上的聯(lián)系人信息，剛準備忽略，就聽見不遠處的一聲喚。

    “裕遲風?！?/br>
    聲音很御。

    程晚回頭看到一位踩著亮色高跟鞋，穿著輕奢小香風的年輕女人，她緩緩走來的路途中，視線還故意和她碰撞多次。

    相互打量。

    ……不是吧。

    程晚默默把桌面滾熱的咖啡杯握緊，生怕遇上什么渣男謊稱單身出來相親，正室怒潑小三咖啡的狗血戲碼。

    下意識地，她回頭看了眼周北洛。

    男生半撐臉好整以暇，耳朵高高豎起，靜等八卦。

    好一個隔岸觀火。

    程晚隱隱萌生出趁著御姐沒來，趕緊踢凳子逃到隔壁桌的想法。

    “裕遲風?！?/br>
    陌生女人又喚一聲。

    裕遲風終于坐立不安起來，男人表情苦楚，對上程晚的視線有些難以啟齒，“不好意思程小姐，其實我今天安排了兩個相親，這個約的是十一點十分，但她好像提前到了。”

    程晚心想不被潑咖啡就行，她自顧自挎包站起身來。

    “那就再見，裕先生。”

    “再見。”

    如釋重負。

    離開后的空氣都是新鮮的，側(cè)過擺放整齊的桌椅邁下臺階，程晚回憶起剛才的二十多分鐘頓覺人生漫長。

    她腳步邁出去兩秒，剛準備打車離開，忽然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

    被當猴看了半天，她很不爽。

    已經(jīng)下定決心不靠周北洛，去走和其他男人相親這條路，程晚膽子膨脹到之前的十倍，她再無顧忌，踩著溫暖的棕色雪地靴當即掉頭。

    掠過布滿綠植藤曼裝點的外展區(qū)，程晚站定，頗有幾分氣勢地屈著手指輕叩在他桌面。

    篤篤兩聲。

    “點評一下？”

    她居高臨下道。

    周北洛耷拉著眼皮，起身隨手把杯盞下壓的名片掃進垃圾桶：

    “一般。”

    “聽睡著了。”

    “……”

    第9章 齒輪

    從某些程度上講，程晚和周北洛是一類人。

    比如在程晚眼中，周北洛是個很會裝的bking，而她有時候想壓別人一頭，翹翹小尾巴的時候也會想裝點小的，但在bking面前，往往無法得償所愿。

    或許這也是他們互相看不順眼的一小點原因。

    她精心設計的屈指輕叩桌面，居高臨下盯他頭頂，多么炫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