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姨微愣片刻，不知道白初賀為什么會提到這個，但她點了點頭。

    她說這話的時候，其實是想委婉地提醒白初賀什么。但她也知道她自己說得太過沒頭沒尾，謎語一樣，指望白初賀一下子就想清，太為難這個孩子。

    “然后您說，即便是找到白皎之后?！?/br>
    但看樣子，白初賀在這個夜晚，終于明白了她的意思。

    宋姨點頭，“對。”

    “所以...”白初賀一字一句道，“您的意思是，媽她一開始就知道白皎不是她親生的，對嗎？”

    宋姨又點點頭，心里冒出一點不可遏制的擔(dān)憂。

    她不知道白初賀為什么突然問這個，她當(dāng)時沒有選擇和白初賀說清楚，有很大的一個原因是她擔(dān)心白初賀為此怨恨宋琉。

    捫心自問，宋姨覺得如果是自己，自己的父母明知家里的孩子并不是親生骨rou，卻還是把本應(yīng)該屬于自己的情感與物質(zhì)都給予對方。

    得知這種事后，她恐怕做不到大大方方釋懷，一點埋怨都沒有。

    一直以來令人捉摸不透的白初賀就更說不準(zhǔn)了，白初賀以前過的日子實在太令人揪心，即便尋找不到他并不是因為宋琉白遠(yuǎn)不夠盡心，但也改變不了白初賀吃過苦的事實。

    宋姨的呼吸都忍不住放輕，等待著白初賀或是漠然或是怨憤的情緒。

    果然，聽見她的話后，她感覺到白初賀被她扶著的肩膀猛地顫了一下，最后逐漸平靜了下來。

    宋姨遲遲沒有抬頭，她不知道白初賀即將而來的情緒，對白初賀，她覺得他們始終是虧欠的。

    “是嗎?！?/br>
    白初賀的聲音響起。

    宋姨聽著，還算平靜，她總算微微抬眼，無聲地觀察著白初賀的表情。

    但剛一抬眼，宋姨就愣住了。

    短短一瞬間，她設(shè)想過那么多白初賀可能會有的反應(yīng)，冷漠，怨恨，憤怒，不解。

    可沒有一種能和現(xiàn)在的白初賀的臉對應(yīng)上。

    白初賀的臉龐映入她的眼簾。

    那是一種極度慶幸，松了口氣，甚至到了僥幸不已的神情。

    因為她的話，白初賀的狀態(tài)似乎好了不少，雖然離平常的樣子還差距的很遠(yuǎn)，但至少沒有像之前那樣掙扎又痛苦。

    白初賀喃喃自語的聲音傳進(jìn)宋姨的耳朵里，讓她困惑不已。

    “那就好...那就好...幸好......”

    幸好白皎能夠陰差陽錯地遇見他的父母。

    幸好他的父母足夠善良，將白皎視若己出。

    幸好白皎在之后的幾年不用像他一樣顛沛流離，能有庇佑著自己遮風(fēng)擋雨的地方。

    ...

    幸好白皎不用再經(jīng)歷令人難受的一切。

    無數(shù)情緒交織在一起，融匯出夸張得像死里逃生一般的巨大的幸運感。

    “太好了...謝謝...謝謝你們......”

    宋姨覺得自己簡直疑惑到了極點，但白初賀的情緒尚不穩(wěn)定，她只能由著白初賀抓著自己的頭，聽他低著頭不斷地莫名其妙地向她道謝。

    “什——好，沒事，都是應(yīng)該的。”宋姨磕絆道。

    “我想去見見她，我還有事想問問她。”

    宋姨看見白初賀奇怪地說了一堆道謝的話后放開了她的手，向門外走去。

    她先原地愣了一會兒，然后看見杜賓也跟了出去，才反應(yīng)過來白初賀應(yīng)該是要去找宋琉。

    “初賀，你mama——”你mama可能已經(jīng)要休息了。

    宋姨話說了一半，咽了下去，她雖然不明白白初賀這是個什么狀態(tài)，但總覺得不應(yīng)該這樣的時刻打斷他。

    她跟著白初賀一起上了三樓。

    白初賀的腳步仍然有些踉蹌，但比之前好了很多，現(xiàn)在只是走路的步伐有些不穩(wěn)，一會兒緩慢，一會兒急促。

    宋姨跟在后面看了半天，覺得白初賀現(xiàn)在的步伐不像平常的白初賀了，反而特別像高高興興和白初賀聊天的白皎。

    那根項鏈一直被白初賀捏在手里。

    三樓，宋琉和白遠(yuǎn)那套臥室的主門掩著，但似乎還沒熄燈，門縫下依然溢出淡淡的光。

    白初賀走上三樓后，才想起宋琉也許已經(jīng)休息了。

    他曾經(jīng)那么多次將浮上心底的懷疑強(qiáng)硬地按下去，用各種各樣有道理沒道理的理由來說服自己，來拖住自己求證的腳步，以防再一次面對失望的心。

    但這一次，終于不用再遏制自己。

    他停在門前，總算是沒有直接推門而入，而是先敲了敲門。

    房內(nèi)很快傳來聲音，先開門的是白遠(yuǎn)，他似乎以為上來的是宋姨，沒想到出現(xiàn)的是白初賀，斯文俊秀的臉龐上劃過驚訝之色。

    “初賀？你不是今晚和小皎在外面住嗎？”

    “爸?！卑壮踬R低聲喊了一聲，“媽休息了嗎？”

    白遠(yuǎn)又愣了一下，隨后臉上慢慢露出笑容，“沒呢，你要看看她嗎？”

    白初賀和宋姨一起進(jìn)去，主門內(nèi)是起居室，白初賀看見宋琉帶著副眼鏡，彎著腰在起居室的電視旁邊，似乎在研究電視上的cd機(jī)。

    電視上閃著雪花屏，宋琉按了好幾下cd機(jī)都沒有反應(yīng)。

    “老白，這個cd是不是壞了，你快看看，這張碟放不出來了，我——初賀？”

    她把手邊一堆用馬克筆寫著“小皎”的cd盒放下，抬頭，看見了站在門口的白初賀，短暫地怔忡了一下后，眼底浮起近似于受寵若驚一樣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