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老城區(qū)街道兩旁的綠化沒有新區(qū)管理的那么細致,樹冠鋪天蓋地,公交車駛入,枝條劃過車窗,像進了一條深綠的隧道。 只有暗灰低矮的筒子樓還殘存著一點昔日繁華的景象。 白初賀聽著身旁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呼吸里涌入的是帶著灰塵和煙熏火燎味兒的空氣。 這里和白家不同,白家永遠都是干凈清冽的味道,混著一點點花香,構成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公交車上的廣播有點年代了,播音腔的女音被電流帶得有點跑調。 “到了,下車吧。”他說了一句。 站牌歪歪斜斜地立著,白初賀聽見何復吐槽著,“再不弄弄可就倒了?!?/br> “跟著我走,這里路繞?!卑壮踬R說。 三人鉆進兩棟筒子樓中間的一個小胡同,七拐八拐地走了一圈,最后在一家不起眼的面館面前停下。 面館的門面看起來有點寒磣,塑料珠穿的門簾旁邊是毛玻璃做的柜臺,門臉上沒掛招牌,只在旁邊立個落地立牌,上面四個字,“大慶小面?!?/br> 何復打量了兩眼周圍,“這兒跟陰家巷還挺近的,就是比那邊還繞。” 白初賀“嗯”了一聲,抬手掀起門簾,塑料珠嘩啦響了一片。 “來了,幾位吃點什么?”里面深處走出一個抱著盆的男人,一身腱子rou,右臂整條大花臂,相當壯實,脖頸上搭了一條白毛巾,看見白初賀的時候愣了愣。 “大慶哥?!卑壮踬R伸手把地上一次性筷子的塑料皮順手撿起來,丟進熒光色的垃圾桶里。 里面那個壯實大哥沒說話,牧枚和何復都瞟了一眼花臂上張牙舞爪的老虎,心里下意識繃著。 看起來不是個好惹的。 壯實大哥終于回過神來,哐啷一下,手里的鐵盆砸在旁邊的小板桌上,沉著臉就往這邊來了。 何復已經(jīng)在擼袖子了。 “我cao,狗兒!” 何復和牧枚眼睜睜地看著大哥伸開那條大花臂,上面的老虎都變了形,下一秒猛地抱住了白初賀,rou實的手掌還重重拍了兩下白初賀的后背。 白初賀竟然也沒躲,生生挨下了那兩巴掌。 旁邊兩個人看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狗兒長得比我還高了?!贝蟾缢砷_白初賀,提著脖子上掛的毛巾擦了擦臉,“還帶倆小孩,吃點啥,進來吧。” 等面端上來了,何復和牧枚才稍微搞清楚了一點狀況。 壯實大哥叫大慶,和粗獷外表不同,話很稠,坐著一個顫顫悠悠的小方凳就聊開了。 “我剛才還說是誰呢,打眼一看真沒看出來,還得是看到這個?!贝髴c指了指自己的額角,“才認出來是狗兒?!?/br> 牧枚憋笑憋得難受,手在桌子底下狂懟何復,“狗兒?” 白初賀面色如常,大慶哈哈大笑了兩聲,“狗兒小時候不愛說話,兇得很,你跟他說什么他都眼睛一瞪,跟野狗似的,我們就都叫他狗兒。” 另外兩個人本來就對白初賀小時候感興趣,聞言來了勁兒,“真的?。俊?/br> 大慶又拍了下白初賀的后背,“可不,那時候所有人都煩他,你說一個小小孩不賣乖,天天拉著個臉,還不搭理人,誰能喜歡?!?/br> 牧枚揶揄道:“沒少打架吧?!?/br> “打架?”大慶笑著搖搖頭,“打架這種小孩之間的吵吵鬧鬧算什么,那時候打起來都是往死里打,要命的?!?/br> 他又隔空指了下白初賀的額角,“狗兒這傷就是小時候打出來的,現(xiàn)在看著不起眼,當時狗兒才六歲,傷口差點拉到眼睛,我給縫了幾針?!?/br> 白初賀吃了口面,“縫針的技術不如做面的技術強?!?/br> 大慶自豪道:“那可不,專門去別的面館打下手干了兩三年才學來的?!?/br> 兩人說得稀疏平常,仿佛在談論家里長短,但牧枚和何復卻聽得變了臉色。 大慶這模樣一看就是前社會閑散人員,五大三粗的,恐怕壓根就沒有什么醫(yī)學知識。 聽他們兩人的語氣,白初賀的傷口是硬生生縫起來的? 牧枚又瞟了一眼白初賀額角的瘢痕,花瓣似的,還能看出點脈絡。 原來是縫針的痕跡? 牧枚光想想都覺得頭皮發(fā)麻,更不敢想當時才幾歲的白初賀怎么忍下來的。 對面大慶已經(jīng)聊到了別的,邊聊著白初賀,邊上下打量著何復。 “狗兒倒沒怎么長變,小時候就挺板正,長大了看著也是個帥哥,就是還是那副不咋理人的死樣子?!?/br> 大慶給自己也下了碗面,仰脖把湯給喝了,抹了下嘴,又瞅上了何復,“倒是小月亮變了不少啊,小時候長那么乖,跟小女娃似的,這怎么長大之后連眼睛都變小了?” 陶瓷的海碗擱在桌板上,咯擦一聲,白初賀把筷子搭在碗邊,“這不是小月亮?!?/br> 大慶撓撓頭,“我是說看著不太像。小月亮咋沒過來呢,我記得他腸胃不行,吃不得辣,等他過來的時候我給他下碗清湯的?!?/br> 夜風順著門簾吹進來,有點冷。 白初賀手指摩挲了一下面碗。 湯已經(jīng)有點冷了,暖不了手指。 “我不知道?!?/br> 旁邊的牧枚和何復一下子明白了他們嘴里的小月亮是誰。 大慶愣了愣,手都捏緊了,青筋鼓起,看著很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