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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在方元聽到那聲輕喚的同時,心神劇震,體內(nèi)霎時卷起一陣蔓延至四肢百骸的熱流。 那是一股叫人舒暢至極的力量,此刻灌注了他的全身,方元眼中因之光芒大盛。 這感覺再熟悉不過了。 他竟因沈雁平淡簡單的一聲喚,撼動了體內(nèi)淬體境四重巔峰的障壁,力量如洪水潰堤,一舉突破了淬體境五重初期! 而方元來不及回味境界提升的快感,他盡力壓制下那股澎湃心潮,催動了無盡天訣,令它自行運轉(zhuǎn),適應(yīng)這全新的力量境界,隨后便不再去管體內(nèi)分毫,將所有的心神,都投注到了終于現(xiàn)身的沈雁身上。 他張口欲言,卻磕磕巴巴,一時之間,不曉得該說什么才好。 說什么都不夠,說什么都不對。 躊躇良久,方元也只能艱難地拋出一句:“你……有沒有事?” 畢竟,沈雁是在赤紋匿形蟒來襲之時,突然消失的。 沈雁倒沒想到,方元會因為自己的一句話,就觸動了境界瓶頸。 詫異與好笑之外,更生出幾分深深的感慨。 他未曾想到,自己雖已極力挽回,卻還是對方元造成了如此之大的影響。 這樣看來,再逃避下去,的確不是個辦法,反而會成他的心障。 沈雁就溫聲應(yīng)道:“我無事。” 有事的人,只是那個“任階”。 “那你……”在沉沉暗色之中,方元張望著尋了幾圈,也沒見到他切實存在的身形,不由得心慌起來。 “這只是我留在武煉塔里的一抹神念,并不能凝形?!鄙蜓惝?dāng)然知他尋些什么,當(dāng)下出言道,“你很聰明,能猜出來這一點?!?/br> 方元舒了一口氣,心中浮上幾分慶幸,又有點緊張:“你去了哪里?” “我?”沈雁笑了笑,“我去了離你很遠(yuǎn)的地方。” 兩人倒是默契,對于關(guān)乎任階的那一段彼此心知肚明的過往,都是絕口不提。 沈雁在守著方元消化魔心的那段時日里,尋著情形平緩的時候,趁機回了趟長風(fēng)城,化身天山老人,將兩張丹方贈給了方樂文。 以他的經(jīng)驗,歷屆戒指主人里,不少人哪怕未修習(xí)丹道,也會與之有所牽扯,甚至間接靠它揚名。 方元既然已經(jīng)有了方樂文這個助力,還有白家欺瞞方樂文這段前情,到后來,總免不了要正面對上,又因著一些私心,沈雁并沒有給方元太多的功法寶器,所以方元的底蘊實在一般,跟白家杠上,必定討不到好處。 所以,也出于補償?shù)男乃?,沈雁提前為方元鋪好了路,雖然他沒有預(yù)料到雁閣的出現(xiàn),但他肯定,方元一定會將他贈給方樂文的丹方,用得恰到好處。 辦完了這事,沈雁便繼續(xù)回到了方元身邊,直到他徹底消化了魔心,快要醒來的時候,沈雁才消散。 對,是消散。 石昊空的這副身體,自從在古陀寨為康時解毒開始,就日漸衰敗,更不用提還替方元化解了魔心之中的龐大魔氣,能勉強撐到最后一刻,已經(jīng)是沈雁盡了最大的努力了。 這身體被魔氣侵蝕至深,幾乎蛀了空,消散那一刻,被陽光照得灰飛煙滅,連骸骨也不存。 風(fēng)一吹,那些彌散的粉塵紛紛揚揚,散入渺遠(yuǎn)天際。 沈雁沒了身體之后,又成了一抹飄蕩在天地之間的神念,無往無去。 那時他望著即將醒來的方元,心念雜亂,他覺得自己不該留在方元身邊,以免釀成一段不該有的因果,但又有些莫名的不舍。 何況,他還身負(fù)著輔助戒主之責(zé)。 沈雁心中難斷,索性什么也不考慮了,斷掉與方元的神念聯(lián)系,兀自游蕩在這人世間,任由神魂緩緩損耗著,連彌天戒也沒回。 他確實是去了離方元很遠(yuǎn)的地方,遠(yuǎn)得他自己都不知道身處何方。 沈雁本想等自己紊亂的心境平復(fù),再做回去的打算,可沒想到方元抓住了他留下的唯一一處漏洞,在武煉塔的挑戰(zhàn)層里這般喚他。 方元一進武煉塔的挑戰(zhàn)關(guān)卡,沈雁留在其中的那一小抹神念就會被牽動。 那會兒他正在一處不知名的酒家里轉(zhuǎn)悠,沈雁嗜酒,可惜現(xiàn)在無形無身,喝不得,便只好隱在熱鬧的人群里羨慕地望。 他知道方元進了武煉塔之后,心里一松,又有種空蕩之感。 他想,到底是少年心性,滿腔熱情來得快,褪得也快,忘性大。想來不出多少時日,就可以拋開那些紛擾,埋頭修煉武道了。 沈雁一邊身陷酒菜飯香的塵世喧囂,一邊分心觀察著方元與“左陶”交戰(zhàn)的情形。 方元成長得很快,第五層馬上可以順利通過,說不定,能試試挑戰(zhàn)第六層。 這么想著,沈雁解開了第六層的禁制,他本以為方元在闖出第五層后,會立刻進入下一層。 可方元卻停住了步子,久久不動,正在沈雁暗自生疑,琢磨著這小子到底怎么了的時候,便聽到方元突如其來,直達(dá)他心間的低語。 “我終于明白,為什么在知道白永安的目標(biāo)是你之后,我會覺得心慌了。” 他說的你字,仿佛就在沈雁耳邊響起。 沈雁被這一句驚得措手不及,腦袋轉(zhuǎn)不過彎來,一片遲緩,就又聽見他情意沛然的一句。 “我……很想你?!?/br> 如耳畔私語,溫?zé)岫p綿。 沈雁一下子忘了自己身在何地,還以為就站在方元身前,近到?jīng)]了距離的面對面,他亮亮的眸光照進自己眼底,里面盛滿了自己并不存在的影子,這抹光純粹又執(zhí)著,動人心魄。 他便連自己身上的氣勢都忘了要掩飾。 那股忽然瀉出的無上威勢,驚得整座酒家一下子噤了聲,瞪著虛空茫然無措,酒菜灑了一地。 沈雁怔了一會兒,終于低低一笑,下意識去喚那遙遠(yuǎn)之人的名字。 “……方元?!?/br> 沈雁想,他到底還是狠不下心。 即使已經(jīng)身處離方元很遠(yuǎn)的地方,卻似乎還能看見他俊秀面孔上失落的神情。 方元急切地問:“有多遠(yuǎn)?” 停頓片刻,他才問出那句最想問的話。 “你……什么時候回來?” 他不問你回不回來,只問,你什么時候回來? 沈雁靜默不語。 他在想,自己貿(mào)然離開的舉動,是不是做錯了。 他本想借此機會,令方元清醒清醒,卻發(fā)現(xiàn)這好像恰恰起到了反效果,方元竟更加執(zhí)迷了。 沈雁雖活了許多年歲,但說到底,對人世間這紛擾□□并無見地,甚至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他以為的解決之道,卻成了催化劑。 方元生怕這個好不容易尋回的人再度消失,見他長久不答話,連忙道:“你若有事,就等忙完了再回來也無妨!” 他聲音訥訥:“我只是害怕你出什么意外,你的彌天戒也在我這里,我總怕你……沒有一個休憩之地?!?/br> 方元的話音很輕,里頭藏著的關(guān)切也小心翼翼。 他一遇著沈雁,那口若懸河的風(fēng)度氣勢,就全不見了。 說出來的話,最簡單,也最樸實。 輕緩無聲地滲進沈雁心里,如旱后甘霖,令他怎么也忽視不了。 沈雁沉默了許久,才道:“為什么?” 他問得沒頭沒腦,方元卻知道,他問的是自己說的第一句話。 為什么他會因為白永安對沈雁的關(guān)注,而覺得心慌不已? 方元的手心冒出了濕熱的汗水,他不由自主地口干舌燥起來,然后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開口道。 “因為我想和你一起走下去?!?/br> 他的目光澄澈,透著少年人的執(zhí)拗,和一往無前的勇氣,在光線黯淡的武煉塔試煉空間里,如耀眼星辰。 這句話的意味,再明顯不過了。 方元不會講動聽的情話,或漂亮的修辭,在情潮席卷之際,他唯一能說出來的,只有最為質(zhì)樸坦率的心愿。 和你一起走下去。 這囊括了未來會發(fā)生的一切可能,無論世事如何變遷,都逃不過這最樸實無華的一句。 走完這漫漫人生路,與你。 沈雁近乎失語。 如果,如果再早一些,或者方元不是彌天戒的主人,那么怎樣都好,他或許真的會受了這平淡語句的引誘,重重地點頭。 可惜,最可惜的事,莫過于沒有如果。 方元眼睛一眨不眨,專注地凝視著虛空之中,沈雁的聲音傳來的那處方向。 他屏住了呼吸,等著心心念念的那人,出言應(yīng)許他的癡心。 而沈雁的聲音低至喑啞。 他想了很久,終究還是得給出一個會叫方元難過的答案。 “方元,我……” 然而,他語音未竟,方元已經(jīng)覺察到了他的意思,急忙趕在他一錘定音之前,懇求似的開口:“要是你現(xiàn)在還不愿意,不要急著拒絕,好不好?” “我知道我還很弱,弱小得不堪一擊,可是我會努力地趕上去?!狈皆衙總€字都說得很認(rèn)真,面上有種叫人不忍拒絕的溫柔,“你再給我一些時間,我保證那一定不會太久,我會強大到足夠同你并肩,我會一直等到你,答應(yīng)的那一天?!?/br> 感受著那樣的目光,聽著這樣堅定又溫馴的話語,沈雁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么。 他做不到把不字說出口。 最終,他只能輕輕地應(yīng)了一聲。 即使如此,方元也開心得差點不能自已。 沈雁察覺到他激動的心情,心中喟嘆一聲,道:“明日,我便回來?!?/br> 驚喜接二連三,方元欣喜道:“太好了……沈雁?!?/br> “等你回來之后,”方元低聲道,“我想領(lǐng)你去一個地方?!?/br> “好,但是你要叫上左陶?!?/br> 這些日子離了彌天戒的四處游蕩,使沈雁的神魂顯出了少見的疲態(tài),他現(xiàn)在相當(dāng)需要左氏血脈里的那股溫養(yǎng)神魂之力。 方元立即點頭應(yīng)下,此時的他,還不知道沈雁心中,再一次打起了如何令他主動放棄的小算盤。 沈雁始終覺得,方元該把心神貫注到稱霸武道一途上,而不是在他身上消耗時光。 所以沈雁認(rèn)真地思考了一番,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