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最后，眾叛親離的終局，死亡的面前，仍然只有他們兩人可以以真面目彼此相對；不管他們是否情愿承認，在生命的最后時刻，陪伴在自己身旁的，只有面前的這個人――這個他憎恨的黑暗精靈最后的種族復(fù)興的希望，這個愚蠢地跟隨著他、自以為是地欺騙他的神域的棄兒；這個毫無節(jié)cao、心計深沉、無視她的愛情、還打算拖著整個神域一起下地獄的謊言之神，這個羈絆著她不能夠回到向往的中庭平靜生活、現(xiàn)在還要讓她把性命葬送在諸神的黃昏中的、來自約頓海姆的現(xiàn)任阿斯嘉德神王。

    而他仍然不肯放過她。他抬起臉來，深湛美麗的綠眼珠緊緊鎖住她的雙眸，薄唇間緩慢地吐出一個問題。

    “是、嗎？”他拖長了聲音，那一把美妙優(yōu)雅的嗓音柔滑悠長，仿佛大提琴所奏出的樂曲。

    她回望著他，定定地凝視著他那張已經(jīng)深深刻印在她心中的臉。然后，不知為何，她彎起眼眉，唇角勾出一痕笑弧，像是終于想明白了什么事情一樣，眸光變得溫柔堅定。

    “你可以懷疑星星是火焰――”

    她也同樣拖長了聲音，用一種微帶嘆息的、詠嘆調(diào)一樣的語氣，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懷疑太陽會移動――”

    他慢慢地挺直了背脊。像是終于意識到她打算說出什么不得了的事實一樣，他臉上先前的那種漫不經(jīng)心的、偽裝一般的笑容潮水般地退去了。

    “懷疑真理是謊言……”

    他的面容變得無比嚴肅，那雙薄唇也微微地抿了起來，高挺的鼻翼輕輕顫動著，像是在掩飾著心中的波濤洶涌一般。

    她沖著他帶著一點緊張地展顏一笑，有種極不明顯的紅潮一瞬間涌上了她的臉，為她的雙頰刷上了一層淡粉色。有種異樣的感情涌上了胸口，在她的咽喉處形成巨大的硬塊，梗在她喉間，使得她每說一個字都要用盡全身的力氣。

    “但絕對不要懷疑――”

    她低聲說出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三個字。

    “……我愛你?！?/br>
    他聞言一窒，不知不覺間身姿已經(jīng)挺得筆直，像是從未像今天這般嚴肅而鄭重過，臉上毫無表情，只有一簇小小的火苗，在他明亮美麗的綠眼睛里跳躍著，燃燒著。

    那三個字的余韻似乎猶在房間中回蕩，而她面前這年輕而蒼白，容顏陰郁俊美的阿斯嘉德之王，終于咧開了雙唇，露出一點森白的牙齒，緩慢地微笑了起來。

    “……很好?！彼赜治澫卵?，嘴唇貼近她的耳畔，輕聲夸道。

    他的薄唇輕輕擦過她的耳垂，他那種充滿了優(yōu)雅磁性的優(yōu)美嗓音仿佛充斥在她身周這一片小小的空間之內(nèi)，使得她忍不住小小地打了一個寒噤。

    而她的直覺再一次奏效了――下一秒鐘，他的下一句話就已經(jīng)被她噙在自己的雙唇之間；他的薄唇從她的耳畔移過來貼在她的唇上，將那句話以及他胸臆間含著的笑意一道送進她的口中。

    “好姑娘。”他停留在她的唇上，氣息熱熱地吹拂在她臉上，惡作劇般的輕輕咬了一下她的下唇，然后笑著，仿佛很愉快似的，施施然地又給她發(fā)了一張好人卡。

    “我很高興，米瑟緹麗絲?！?/br>
    ……

    在結(jié)束了那個既長又緩慢的親吻之后，她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隨著他逐漸遠離她的那兩片薄唇，一道從自己口中跳出來了。

    而她這種暈了頭的表情無疑很好地取悅了惡作劇之神。他漂亮的薄唇微微彎起，露出一線愉快的笑意。

    “怎么？不小心把自己的舌頭咬掉了嗎？”他好整以暇地用一種調(diào)侃的語氣問道。

    她的臉色剛剛有點正常起來的趨勢，這一下又轟的一聲染成了一片血紅。她張了張嘴，自從回歸神域以后，總是令人感到一陣陣莫名其妙的煩躁的那種大方從容的態(tài)度，終于消失了。而這種改變無疑讓他覺得更加愉快了一些；于是他唇角噙著一抹笑意，露出無辜的神色，用一種可惡的天真單純的語調(diào)繼續(xù)問道：“咦，我說了什么嗎？……你看起來可不太好――好像馬上就要爆血管了呢?！?/br>
    他露出良善的表情提醒著她，而這無疑讓她更羞惱了十倍，咬著下唇，怒氣沖沖地瞪著他。

    ……他一定是故意的！

    ……還有，什么叫做自己把舌頭咬掉了啊！到底是誰剛才在咬她的舌頭啊！……

    “……謝謝，不勞你cao心我的舌頭，它還在原位。”她勉強板著臉，硬梆梆地回答道。但這一說話，她卻不知道牽動了哪里，五官猛地皺起來，忍不住下意識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還好，沒有流血。大概是腫了吧……？嘶……真是有點疼呢，就好像她以前在山林間練習(xí)飛行的時候，不慎墜地擦破了手臂上一層油皮時的疼痛感――未必真的有鮮血流出，但那種火辣辣的刺痛可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可是那個時候她可以舔一舔手臂上的傷口來止痛，現(xiàn)在她可怎么辦啊……？

    她抽了抽嘴角，忍不住又悄悄伸舌想要舔一舔那個疼痛的地方――哦漏，她也不是全無大腦的蠢貨，至少她懂得，這種時候突然舉手申請去照鏡子看看傷處，會不會被他冷嘲熱諷至死啊？！

    但是這個動作卻讓他微微瞇起了眼睛。

    “哦――我要收回前言呢?！彼徛匦χ尤簧焓州p輕碰了碰她感到疼痛的那一側(cè)唇角。他好像天生體溫就比普通人要低一點――也許是因為他體內(nèi)那霜巨人的血統(tǒng)？――此刻那略帶一絲冰涼的指腹碰到那處紅腫，竟然讓她覺得稍微起到了一點鎮(zhèn)痛的作用。她下意識從喉嚨里發(fā)出“啊”的一聲，卻看到他微微挑起了眉。

    然后他重新俯下身來，貼近她的耳畔，輕聲說道：“……你可不是個好姑娘呢?！?/br>
    這句話實在太出乎她的預(yù)料，她忍不住身軀一僵，脫口反問：“為什么？！”

    他似乎很享受這種將獵物玩弄于掌心的勝利感，而且還得寸進尺地故意在回答她的問題之前，向她的耳朵上輕輕吹了一口氣。

    “哈……當(dāng)然是因為――好姑娘是不會在男人面前，故意自己去舔嘴角的?！?/br>
    她的身軀因為他向著她的耳朵呼出的那口氣而猛然僵直了，然而聽到他的這個解釋，她卻感到更加疑惑，忍不住下意識地就想要跟他小小爭辯一下，“可是……我看晚宴上的那些姑娘，又不是沒有在范達爾面前做過這個動作――！”

    她的尾音陡然一緊，然后消失在空氣里。因為她的話剛說到一半，就感到他森白的牙齒倏然咬住了她的耳朵，把她余下的話嚇得全部都咽回了肚子里。

    “哦……是嗎？”他低聲笑著，居然還有閑心輕咬著她的耳朵磨了磨牙，簡直嚇得她整個人都快要不好了。

    “……范達爾？”他繼續(xù)笑著，好像打算好脾氣地來跟她聊一聊這個眼下在阿斯嘉德顯然跟她相處得頗為融洽的好友一樣。

    “那么你也想在范達爾面前做一做這個動作嗎？”他友善地征詢著她的意見。但是她卻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不……那個……我也知道……”她試圖跟他講一講道理，不過卻被他的一聲輕笑打斷了。

    “……你可以試一試。”他笑著結(jié)束了對她的耳朵的折磨，重新直起身子來，寬宏大量地給出了他的準(zhǔn)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