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楔子下
我點了點頭。 我當然知道他是誰。 事實上,當我第一眼看到他那頂可笑的長角頭盔時,我就確定他是誰了。 洛基?奧丁森,神王奧丁的次子,阿斯嘉德的小王子。 惡作劇之神。 我以前從未這樣接近地和他面對面過。我所看到的他都是遠處一個影影綽綽的修長身影。我沒有資格在任何正式的或非正式的場合參與進去,去接近阿斯嘉德的王子們,所以我對他的長相居然一直沒看清楚過,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他那頂長角頭盔。 真不明白偉大的神王奧丁,為什么要給他的小兒子打造一頂造型這么滑稽出位的頭盔。 他的哥哥,神王奧丁的長子雷神托爾,就擁有一頂看起來明顯造型正常得多的圓形頭盔――上面的裝飾僅僅是在左右兩側(cè)各有斜斜的一簇羽毛造型而已,托爾戴上它還顯得挺威嚴莊重。 當然我也沒見過托爾的正臉幾次。但是作為阿斯嘉德的大王子,神域戰(zhàn)無不勝的勇武英雄,托爾在大家面前露臉的機會可比這個總是跟在他身后,如同一道影子般安靜沉郁的弟弟多得多。就連我這種末流小透明,都曾經(jīng)在幾次慶功大會上,遠遠見過托爾舉著他那柄雷神之錘擺著勝利者的pose,賣弄他那一身整個阿斯嘉德最健美最性感,即使金屬制成的甲胄都遮掩不住的肌rou線條的情景。 在那些光輝的時刻,我面前的這個年輕俊美的黑發(fā)男神,托爾的弟弟洛基,總是站在神王奧丁或神后弗麗嘉附近,這個位置充分顯示了他高貴的地位,卻也同時將他的身影帶離了大家矚目的中心,如同一樣美麗精巧卻無人問津的華美擺飾,裝點著每個阿斯嘉德舉行的盛大儀式。他同樣也是那些儀式里不可或缺的一環(huán),但是他從來都沒有同樣擁有過那些站在聚光燈下,人群正中央,接受人們所給予的、唯一的、專屬于他的歡呼和崇拜的光輝時刻。 ……也許這就是為什么,和托爾比起來,我好像往往在那些我所無法接近,更無法參與其中的場合里,不由得關(guān)注他更多一丁點的原因吧。 但是直到今天,我才第一次有了和他本人面對面站著的機會,得以看清他的外形和面容。 我想說點什么,但是張了張嘴,最后說出來的居然還是愚蠢的一句話。 “呃……那個……幸會?!?/br> 這種生疏到不得了的寒暄現(xiàn)在才被我說出來,洛基在聽到的一瞬間就挑起了眉,臉上的表情就仿佛對我的笨拙的認識又提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一樣。 “我想你大概知道我是主宰什么的神o?”他用一種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問道,態(tài)度里帶著一絲似有若無的高傲和冷淡的貴族氣場,右手修長的五指輕輕打了個手勢。我壓根沒看清楚他做的是什么手勢,就覺得身上莫名其妙地一陣發(fā)毛,隨即赫然看到我身旁的蘋果樹的枝椏間,突然爬出好幾條小蛇來! “哦天哪!救命啊救命啊――快把我變回來啊啊啊啊――”我聽見蘋果樹上的那叢槲寄生瞬間爆發(fā)出一陣哭天喊地的凄慘叫喊,聲音好像都變了調(diào)。 我睜圓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著那些慢慢沿著蘋果樹的枝干往下爬的小蛇們,吃驚得語氣都有點結(jié)巴了。 “啊……呃……能……能不能請你……那個……蛇……槲寄生它是無辜的……”我說得語無倫次,還帶著一點被嚇壞的心悸,覺得自己受驚的大腦簡直都沒有辦法組織起一個完整的句子來了。 我這副模樣竟然好像令他感到有點愉快似的,他輕聲笑了起來,眼角浮現(xiàn)細細的笑紋。 “哦,別擔心,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彼牬罅搜劬?,笑容一斂,無辜地說道;然后隨即輕輕一揮手,那些小蛇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我聽見樹上寄生著的那叢槲寄生發(fā)出很大的一聲放下心來的重重吐氣聲。 我驚愕地望了望那棵蘋果樹和其上已經(jīng)恢復正常的槲寄生,又轉(zhuǎn)過頭來望著洛基那張仍然忍不住又露出一絲得意的笑意的臉,一時間覺得好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這真是太厲害了??!”我半天才擠出一句評語來,真心誠意地贊美道。 樹上的那叢槲寄生聞言慘叫:“約――喲嘿!米……米瑟緹麗絲!你……你真的是我的朋友嗎?。俊?/br> 洛基臉上那個還未停歇的笑容聞言又變得明顯了一些,仿佛對我沒頭沒腦的贊美和槲寄生的抱怨都顯得十分受用似的,就連他對我說話的語氣也溫和了許多。 “嘿,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主宰什么的神?” 我一呆。 我覺得我腦海里始終有一個印象,那就是――我是主宰幻境的神o??墒俏业挠洃浝飬s并沒有一絲一毫自己曾經(jīng)接受過這個“幻境女神”頭銜的回憶。 我覺得既然要成為一個名正言順管一攤子事情的神o,即使沒有奧丁當眾的親口委任,總也得有張聘書或者證明神馬的吧――可是我什么都沒有。神域好像也把我這個所謂的“幻境之神”完全忘到腦后了一樣,平時但凡神o們有聚會或其它活動,從來沒有人來通知我一聲,更沒有人費心來叫我一道出席。 我呆滯了片刻,心想這前因后果真是一言難盡。我要不要告訴面前的這位阿斯嘉德的小王子呢?可是即使我告訴他,我又該怎么說呢?說我可恥地得了健忘癥,不記得你爹是怎么委派我當這個差事的了?還是說我覺得你爹應該已經(jīng)把封過我這個官兒的事情統(tǒng)統(tǒng)忘了,我現(xiàn)在也不知道他還承認不承認我對于世間一切幻境的管轄權(quán)?…… 見我半天都沒有說話,一臉呆氣的笨拙表情,站在我面前的洛基微微一挑眉,身上那種傲慢的優(yōu)雅又顯了出來。 那是一種身為上位者俯視他腳下平庸的眾生的那種平靜的冷漠,但是由于他那張極為年輕的臉上還有一絲莫名出現(xiàn)的精致的脆弱感,沖淡了不少他表情里的睥睨。 ……我很可恥地看呆了。 他看到我這種處于呆傻狀態(tài)的愚蠢樣子,難以忍受地皺起了眉,甚至連鼻子都皺了一皺,然后十分無奈地換了一種問話方式。 “好吧?!敲茨阌惺裁茨芰??你……最擅長做什么事情?”他懷疑地瞥了我一眼,毒舌的特質(zhì)又冒了出來,小小刺了我一下。 “你不會……只懂得發(fā)呆和犯蠢吧?”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絲嫌棄和一絲刻意而夸張的小心翼翼的嘲諷,刺得我耳朵動了動。 我盯著他,心頭突然升起一個奇妙的念頭。 我搖了搖頭,仍然緘默不語,但卻向著他輕輕一揚手,掌心瞬間涌出一團透明的光暈,將他整個人包圍了起來。 我造出了一個小小的、只能籠罩得住他一個人的幻境,把他反扣在其中。 這確實是我唯一擅長、也唯一可以主宰的事情。雖然我本領(lǐng)低微,不能夠造出很盛大而華美的幻境,但是用幻境罩住一個人還是易如反掌的――這就是我每天最常做的事情。 而且,我這一次還特別加料,送給他的這個小幻境,是可以根據(jù)他本人的心境隨時變化幻境內(nèi)的景象的。 不過我還是能力太廢柴了一點,這個幻境僅僅只是多加了一項功能而已,它崩潰的速度就比我平時自己呆的那種幻境要快得多。 幾分鐘之后,那層似有若無地、籠罩著洛基的透明光暈倏然消散。而他站在原地,眼神里似乎有一瞬間的迷茫;然后他驀地睜大了雙眼盯著我,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驚奇的神情。 “哦!……”他只感嘆了這么一聲,聲音就倏地中斷了。 我沖著他十分善良無害地笑了一笑。 也許是我的笑容看上去太愚蠢了吧,他臉上那層驚訝的神色一瞬間就消失了,對著我大大的笑臉,不自覺地又露出一個又嫌棄、又好笑的表情。他那兩道細長平直,非常漂亮的長眉微微皺了起來,抿著嘴,就好像還打算教訓我兩句,但一時間卻因為我身上的槽點太多,使得他不知道該從哪兒開始一樣。 最后,他咳嗽了一聲,十分傲嬌地勉強說道:“唔,這樣我們就算是認識了吧?!?/br>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他居然還沒厭煩我笨拙而藏頭露尾的表現(xiàn),聽他語氣里透出來的意思,竟然好像還打算繼續(xù)多搭理我一陣子似的。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慢慢咧開了嘴,在臉上露出一個巨大而呆傻的驚喜笑容。 “這是我的榮幸?!蔽椅⑽⒀銎痤^望著他,真心誠意地回答道,“真的很高興認識你?!?/br> 我難得說了兩句不失面子的場面話,洛基聽到之后卻微微一怔。他的雙眼里有某種光芒微微閃了閃,難得地沒有再嘲笑我愚蠢的言行應對。 “嗯哼,”他突然瀟灑地一個旋轉(zhuǎn),背過身去打算離去之前,又不置可否地給我丟下一句話。 “你總算說對了一次?!?/br>